7 第 7 章

碼頭那邊卸貨結束後，陳慧跟著王阿姨來到了碼頭附近的一個大倉庫，一起來的還有許多在碼頭分揀漁獲的阿姨嬸子們。

這倉庫是用集裝箱改造的，裡面一列一列地擺著許多長檯面，檯面上目前空蕩蕩的。

“都來了，那就開始吧，兩斤一毛，現稱現結，蝦在邊上放著，自己搬啊。”周經理說罷就在門口的躺椅上，點了根菸，半眯著眼睛，吞雲吐霧起來。

“小陳，快走，站個好位置，等會兒也輕鬆些。”王阿姨說著，就拉著陳慧往擺滿了筐子的方向走去。

那一筐子裡面裝滿了大拇指大小的海蝦，重量不小，一筐估計有四五十斤左右，好在陳慧如今力氣也還可以，和王阿姨一起，兩人把筐子搬到一個靠近過道的檯面上。

緊接著，王阿姨就從口袋裡掏出一塊花色的手帕，往檯面上一放，算是佔了個位置。之後兩人又搬了5筐海蝦後，才停了手。

“先這些，別擔心沒了，等會兒還會有板車工拉過來了。”王阿姨看陳慧還想去搬，連忙解釋。

“這麼多呀。”陳慧有些驚訝，剛剛那整整一面牆的筐子已經非常多了。

“這才多少，等下你別剝得受不了了才好。”王阿姨笑了笑，把一筐倒在了檯面上，就上手剝了起來：去頭、剝顆、摘尾，一串動作下來，好不利索。

陳慧都沒怎麼看仔細，就見王阿姨剝好了一個蝦仁，往邊上隨手一放，就開始拔下一朵了。

“多剝幾個後，放到筐子裡，這樣還能快一點。蝦殼直接扔地上，不用管，會有人打掃的，掉了幾個沒關係，這麼多蝦呢，不缺那點，去撿就太浪費時間了。”王阿姨一邊剝，一邊提點陳慧。

“嗯嗯，謝謝王阿姨提醒。”陳慧連忙點點頭，也學著王阿姨的樣子，把蝦倒在臺面上，開始剝了起來。

陳慧雖然不是第一次剝蝦，畢竟她也是土生土長的明珠縣人，最喜歡的就是吃海鮮了，蝦可是她餐桌上常見的菜。

只是，她以前剝的都是熟蝦，這生的蝦，她還真沒有剝過。

這蝦剛從船上下來，新鮮得很，但抓在手上也滑溜溜的，陳慧剝起來的時候，就完全沒有王阿姨那麼流暢了，她剝一朵，王阿姨可以剝兩朵。

但陳慧也不沮喪，這種不需要動什麼腦力的工作，重要的是熟能生巧，等她剝得多了，自然速度也就能上去了。

“小王，這姑娘你家親戚？”邊上一個嬸子衝著王阿姨問道。

“張姐啊，不是，一個新認識的小姑娘，人挺勤快的，就幫一把。”王阿姨手上動作不停，笑眯眯地回道。

“看著怪眼熟的，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啊？”張嬸子盯著陳慧看了好一會兒，不確定地說道。

“誰不是一雙眼睛一張嘴的，當然都眼熟了，行了，剝的你蝦吧，今天速度不行啊，才剝了這麼點。”說著，王阿姨眼睛還往張嬸子面前漫不經心地瞟了一下。

“行了行了，不和你打岔了，我得剝快點，這錢可不能給你們手快地都賺了。”張嬸子一聽，可不得了，手上動作一下子加快了幾分，多剝幾個，是幾個，這地方一股魚腥味，她可不喜歡。

“聽你這話說的，這裡這麼多蝦，少了誰的，能少了你的？”王阿姨故意抬轎，這個張姐，什麼都好，就是嘴碎，要是讓她知道陳慧是撿破爛的，估計沒兩天，滿街巷都知道了。

“就是，張姐，我們這裡，誰有你剝得快喲，上次你可是我們這裡剝得最多了。”邊上有人聽到了，也起鬨道。

“就是，就是，張姐，你可要剝慢一點啊，可別一下子都剝光了，給我們大家夥兒都留一點，家裡等著錢開鍋呢！”

“說什麼呢，我還能把這裡的全撥了呀，自己偷懶還賴上我了。”張嬸眼裡含笑，但嘴上可不落人下風。

……

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人說上幾句，這剝蝦工作，做起來也不是那麼沉悶了，不知不覺間，陳慧也剝了兩筐子蝦仁了。

別看兩筐子聽著不多，但這可是蝦仁，如果是帶殼的蝦的話，那可是要六筐的。

陳慧腳下的空地上，已經全是蝦殼、蝦頭了。用手肘揉了揉因為長時間低頭，而有些痠痛的脖子，陳慧有些剝不動了：只剝蝦倒還好，不過一直乾站著，卻是有些熬人。

對面的王阿姨見陳慧的神態，有些瞭然：“怎麼，剝不動了，正好，我這筐也差不多了，也十二點多了，該是吃午飯的時候了，那我們先走吧。”

“你們繼續，我先去吃個飯。”王阿姨和其他人打個招呼，去邊上拉了輛拖車過來，和陳慧兩人合力把裝了蝦仁的塑膠筐子一個一個碼在拖車上，然後運到門口。

“這就走了？”周經理見兩人過來，有些驚訝地問道。

“今天沒帶吃的，先去吃個午飯，下午再過來。”王阿姨順便把陳慧拉上前，“這是親戚家的小孩，家裡日子不好過，來賺點生活費。”

“行，上稱吧。”周經理看了看陳慧，也沒多說什麼，就讓兩人把蝦仁搬到稱上。

“四筐，一共209斤，10塊5毛。”只見周經理稱好王阿姨的蝦仁，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子，把藍色的複寫紙墊好，快速地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然後把第一張一撕，給王阿姨，“自己去林會計那裡領錢。”

“好勒，謝謝周經理。”王阿姨樂呵呵的收起收據，接著幫陳慧把她的兩筐搬上稱。

“103斤，5塊2毛。”周經理淡淡道，也是一番動作，然後陳慧就拿到了此生第一張收據。

之後，陳慧跟著王阿姨走到集裝箱的後面，只見搭了一間不大的辦公室，把收據交給林會計，就拿到了辛苦一早上的薪水。

“嘿，真好！”剝蝦這活雖然累人，但這實實在在拿到手上的錢，確實喜人的。

“這點錢，就高興啦？那個張姐，一天可是能賺30幾塊呢，一個月有900多呢？”王阿姨說著，露出些羨慕的神色。

“哇，這麼多！”陳慧這下是真的驚訝了，現在可是92年啊，好多事業單位的正式員工一個月工資都沒這麼多吧。

“可不是麼！就是這工作太累，也費手，而且也不是每天都能做的，得船進港了，才有機會。”王阿姨說著有些遺憾道，但又馬上轉過話語，“不過就算這樣，也不是人人都能去幹的，你今天也算是在周經理那裡過了明路了，以後再過去，也不會趕你。”

“走吧，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早點回去，別給人不好的影響。”

“嗯，還是要謝謝王阿姨這麼幫我。”陳慧心裡是真的感激，早上在剝蝦的過程中，聽著那些阿姨嬸子們說閒話，她也弄明白了：這工作雖然沒什麼技術含量，人人都能上手，但沒點門路，人家憑什麼讓你賺這個錢呢。

陳慧跟著王阿姨走著走著，竟然到了一戶民居門口，“王阿姨，這是？”

只見王阿姨掏出鑰匙，把門開啟，然後朝愣在門外的陳慧招招手：“傻站著幹嘛，快進來，不是說好了吃午飯麼？”

“可是，可是，我以為……”陳慧話還沒說完，就被王阿姨拉進了屋裡，到坐在餐桌上時，陳慧還是有些暈暈乎乎的。

“別愣著，快吃吧，吃完了，給我洗碗啊。”王阿姨敲了敲陳慧面前的桌面，提醒道。

“嗯，謝謝，謝謝王阿姨，我一定洗得乾乾淨淨！”陳慧用力的點了點頭。

菜色並不豐盛，但十分家常：一個茄子炒豆角，一個紫菜蝦皮湯，菜已經涼了，估計是早上炒的，湯是剛剛衝的，正冒著熱氣。

陳慧一口米飯，一勺湯下肚，眼淚都要下來了，重生後第一頓正經飯菜啊。

“別太感動啊，剛好早上飯煮多了，就招待你吃一頓，以後可沒有了。”王阿姨一邊吃一邊提醒道。

“有這頓，就，就很滿足了。”陳慧從不是貪心的人，王阿姨的善意她感受到了，但她不能因為別人的善良，就一直賴著。

有了剝蝦的工作，她馬上就能存到蓋房子的錢，就算這工作做不長久，但她相信，只要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她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王阿姨聽到熬陳慧這樣說，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她今天看著陳慧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可憐兮兮得在碼頭上站著，一時間善心大發，把陳慧帶去蝦廠。

集裝箱裡空氣不怎麼流通，也沒有電風扇，那麼熱的天，但陳慧在剝蝦的時候也沒有怨言，速度雖然不快，但幹得認真。

這不一衝動，就把人帶回家來著，知道坐下了，她才有幾分後悔，陳慧可是一個撿破爛的，現在她知道自己家的位置，還知道她家就一個人，別到時候賴上自己了，那可就不好了。

好在，看陳慧剛剛的神色，她應該是可以放心了，她沒有看錯人。

吃完飯，陳慧把碗洗了後，兩人又回到剝蝦的廠房，直到天全完黑了，剝蝦廠才關門。

加上白天，陳慧這一天在剝蝦廠一共賺了13塊，加上之前攢的，她手上有20塊了！她的房子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