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車隊前方出現一個村落,這種大山內的村落,交通都不是太方便,交通的不便往往會造成村落的貧窮,村民如果沒有其他路徑,緊靠在土裡刨點錢,難度還是挺高的。

貧窮也導致外村的適齡女子不願意嫁過來,而本村的女子又紛紛外嫁,所以,在很多深山之中的村落裡,老光棍男人並不少見。

而這些老光棍,往往是人牙子的目標,因為這些都是金主,雖然老光棍沒太多錢,但扛不住是本地人,鄉里鄉親的,借點錢不難吧。

一來二回的,就有人盯上了這個買賣,不少人牙子專門盯著一些落單的小姑娘、小媳婦,再加上現在的犯罪成本並不高,很多人牙子都是慣犯,往往出手狠辣。

尤其是這些年,網際網路的高速發展,也給了這類犯罪分子提供了一些便利,以前想見真人還有比較高的難度,現在可好,網路上真人秀都可以,也促進了這類犯罪的蓬勃發展。

下車後,李湛看到村落外停了不少閃爍著警燈的警車,進出村落的各條道路已被封鎖,村外有成排的武警在列隊,而在村口,有幾個穿著破舊的男人,縮頭縮腦朝這邊張望。

此刻,到達現場的餘局長,已經在進行指揮,在他的安排下,全副武裝的武警作為第一梯隊,開始朝著村落裡進發,在鄉和鎮相關領導的配合下,負責控制村落內的現場,避免出現大規模的集體行為。

李湛被安排作為第二梯隊進村,而餘局長則在村外的指揮車上,透過武警身上帶的微型攝像頭掌控全場。

李湛和喬警官、王警官站在第二梯隊佇列中,作為第二梯隊,主要是各類特殊人才,除了李湛是心理干預、治療類專家外,還有四五個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因為誰也不敢保證,進去後看到的場景會是什麼情況。

現在已經十一月底,山裡的氣候有些寒冷,雖然現在臨近中午,太陽底下的李湛還是凍得難受,不禁原地跑動了起來,活動下身體讓身體熱乎一些,要不感覺都要凍僵了。

這個時候,和李湛一路過來的王警官走了過來,將一杯熱水遞給了李湛,笑呵呵道:“李教授,聽說你還是打拐協會的副會長?你一個大學教授,不愛搞學術研究,為什麼喜歡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李湛輕輕抿下一口熱水,暖意在他體內緩緩流淌,與先前運動的微熱交織,為他帶來了久違的溫暖,聽到王警官的話,他靜默了片刻,似乎陷入了某種深遠的回憶。

“王警官。”

李湛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彷彿能穿透人的心靈:“我曾經在一個畫展上,目睹了一場關於拐賣事件的震撼展覽,那裡,每一幅作品都承載著無盡的哀痛與期待,每一個細節都訴說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他繼續說道:“其中有一張照片,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畫面上,兩位家長站在繁華的鬧市區,他們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但他們的眼神卻如同孤島一般,與世界隔絕,他們舉著一個巨大的牌子,上面是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男童的照片,一雙明亮的眼睛,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小酒窩,照片的邊上,詳細列出了孩子的樣貌、衣著特徵等資訊,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父母的焦慮和期盼。”

“那兩位家長容顏憔悴,彷彿經歷了無數個日夜的煎熬,看出去的雙目黯淡無神,彷彿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即便如此,他們依然堅定地站在那裡,等待著那個可能永遠不會出現的奇蹟。”

這一刻李湛的敘述,讓王警官也感受到那種無盡的悲痛與無奈,李湛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我當時在這張照片處停留了很久,照片的標題,我認為是說出了兩位家長的心聲。”

“標題是什麼?”

一邊的喬警官也被李湛的講述吸引了過來,聽到這裡,好奇地詢問道。

李湛喝了一口手中的熱水,目光悠遠,緩緩說道:“無聲的吶喊!”

一時間,在場的三人都陷入了思考中,是的,無聲的吶喊,李湛看到那張照片,第一種感覺也是這種感覺。

那是一種無聲的吶喊,雖然照片中,兩位家長沒有喊出什麼,但他們的容貌、他們的眼神,似乎都在吶喊,吶喊著一句話。

把我們的孩子,還給我們!

……

“多謝你!李教授。”

沉默了片刻,喬警官突然抬起頭說道:“我之前總覺得餘局長有些大驚小怪,人口買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哪裡用得著這麼重視,甚至餘局長都親自指揮、佈置,要知道,就算是在重大的刑事案件,也很少見餘局長親自掛帥的。”

“今天你給我們上了一課,也讓我們知道了,原來打拐不僅僅是幾個人的問題,背後涉及的可能是千家萬戶的事情。”

一番話讓王警官也不停地點頭,正要說點什麼,遠處一聲哨響響起,這是集合的哨聲,於是三人趕緊朝著集合地走去。

來到集合地,李湛也分到了一件防刺服,十幾個人的隊伍大半是像喬警官、王警官這樣的警察,剩餘的才是像李湛這樣的專業人士。

十幾人朝著村落內走去,這個村叫大王村,整座村子百八十戶,基本上都姓王,只有少數幾家是後來遷來的。

在李湛等人開始進村的同時,在村中一個隱蔽的角落,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正一臉嚴肅地站在那裡,身邊正有一些男人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這些男人面容焦急,站立不安。

尤其是當看到進村的武警一家一戶地搜查,把幾戶新買來的媳婦搜出來帶走後,這些男人的不安幾乎到了極致,而且,這種不安正在轉化為一絲猙獰。

而在村落的其他方向,也有一些人正在串聯,聚在一起不斷地竊竊私語,面對全副武裝的武警,這些人有蠢蠢欲動的衝動,但又很謹慎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一路走來,李湛四處檢視,當看到路邊牆角那些目有怒火的男人,他的眉頭微皺,這些人的情緒已經有明顯的波動,如果在這麼下去,發生集體事件的機率極大。

李湛猶豫了下,他在猶豫是否要警示下喬警官他們,這個村落人也不少,萬一發生正面衝突,可能會導致一些傷害事件發生。

正常來說,這個時候最好的方法是停止解救行動,轉而用大量細緻的一對一工作,來說服那些購買了女人的家庭,主動將那些女人交出來。

但這可能實現嗎?

可以說,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因為這些家庭的情況,李湛一路走來,已經看得清楚,低矮的院牆,房屋多是土坯與茅草混搭而成,年久失修,牆皮斑駁,風雨侵蝕的痕跡清晰可見。

這樣的家庭,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這樣的家庭情況,在一個深山的村落內,要找一個合適的媳婦有多困難。

而現在,對村中這些男人而言,傳宗接代是天大的事情,在他們認知中,自己是花了錢的,而現在,自己花錢買來的媳婦要被人搶走。

是的,在他們看來,自己的媳婦不是被解救,而是在被人搶走。

所以,這些村民的情緒波動非常厲害,整座村落就彷彿坐落在一個巨大的地雷之上,而這顆地雷的導火索還沒有點燃,但危險也在一步步的逼近。

而現在,只需要一個小火星,可能就會瞬間點燃這顆危險的地雷,將所有人炸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