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風聲呼嘯,朝天道觀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遠處,狼嚎聲在寂靜中迴盪,增添了幾分神秘與不安。

屋內。

一位少年道士,混元髻高挽,道袍飄逸,正閉目掐著‘子午訣’,沉浸在修行之中。

他的面前,黑色香爐中,一炷灰香靜靜燃燒,灰霧繚繞,如同一條小蛇,蜿蜒而上,鑽入他的鼻腔。

渾身一顫。

舒坦。

片刻後。

少年睜開眼,滿臉笑意,急忙將正在燃燒的香給掐滅,小心翼翼的將僅剩半截的香包在布內,珍藏於懷。

“明明是修仙,師傅非要說是食氣,是不是修仙,我能不知道嘛。”

少年名林凡,從現代世界穿越到這裡已經三年了。

同樣,他也修行了兩年半。

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身處在荒山野嶺中,人生地不熟,周圍還有野獸的吼叫聲,幸得師傅領到道觀,在其考察半年後,見他心性純良,尊師重道,便傳他修行法門。

自此,他在這世界也有了第一個除了名字的道號。

玄顛。

他問師傅,為何要起玄顛,師傅跟他說,我遇到你,你就問:我是誰,我在哪,我醫生呢。

看著像癔症,便叫玄顛吧。

對此,他表示沒意見。

只是說來奇怪,這修行的確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樣。

在他認知中。

修仙不就是嗑藥吐納天地靈氣。

可在這裡,修行的時候必須點燃這種灰香。

雖然搞不懂,但有的修煉就湊合著吧。

“師傅修行大半輩子才煉氣三層,師兄修行十五年也是煉氣三層,而我修行二年半也達到了煉氣三層。”

“看來在修仙這方面,我是奇才。”

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修行進度。

倒不是怕引來嫉妒,而是不想打擊師傅跟師兄,看似實則是跟親近的人分享喜悅,但他們並不是至親,終究難免不會心生嫉妒。

只要不說,就能一直相親相愛下去。

下床,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將裡面的清水倒在掌心,低頭,鼻子埋到清水裡,吹著氣,洗著鼻腔。

哪怕都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沒能適應灰香特有的味道。

味道很怪。

清洗過後,推開門,深吸著夜空獨有的味道。

抬著頭,仰望著被烏雲籠罩的明月,眼神中流露著異樣的情感。

想不想家,已經不重要。

他覺得既然來到這裡,就該好好修行,看一看修仙後的世界是多麼的嬌豔美麗。

關門,回到屋內,天色不早。

早點休息,有助身體健康。

只是剛準備上床的時候,餘光發現桌面有些髒。

“咦,我記得白天擦過了呀。”

沒多想,拿起桌上疊的很是整齊的抹布,非常用力的擦拭著桌面,同時對著擦拭的地方哈著氣,繼續擦拭著。

他喜歡乾淨,容不得居住的環境有一點點髒。

我輩修士肯定得愛乾淨才是。

片刻後,側著腦袋貼著桌面,很是滿意的點著頭。

真是一塵不染。

這回乾淨了。

然後將抹布疊的方方正正,擺放在桌的一角。

躺到床上,閉眼,開始進入夢鄉之中。

屋外。

一道身影在黑暗中穿梭著,來到一間屋前,輕手輕腳的推開屋門,邁過門檻,跨到屋內,又悄悄合上屋門。

屋內的油燈並未熄滅,燈火照亮男子。

男子體型肥胖,臉如圓餅,五官緊湊,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睛死死盯著睡在床上的少年。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柄匕首,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邊,雙手緊握著匕首高高舉起猛地朝著床上的少年胸口刺去。

突然。

看似熟睡中的林凡猛然睜開眼,抓住男子的手腕,滿臉不敢置信,抬手對著男子的臉就是一巴掌,更是抬腳踹在其胸口,將其逼開,怒聲道:

“玄陽師兄,你想殺我?”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師兄竟然要殺他。

這對他的傷害,簡直比大逼兜子還嚴重。

“師弟,師孃想吃人丹,師傅讓我來殺你,把你煉製成人丹給師孃過過癮,師孃對咱們不薄,該是我們報答的時候了,讓師兄殺了你吧。”

玄陽穩住身體,滿臉不捨,可是在腦海裡想到師孃期待的模樣,咬了咬牙,舉起匕首,邁著肥胖的身軀朝著林凡衝來。

對他來說,弄死師弟是勢在必行的事情。

也許不捨。

但如果能讓師孃開心,一切也值得的。

“師兄,我可是你親如手足的師弟啊。”

林凡心涼萬分。

師孃想吃人丹,他理解。

師孃想將他當丹料,他無法理解。

“嗚嗚,師弟,師兄也不想啊,可……師孃嫌棄我,說我太胖,長得太醜,肉質油膩,只有你最適合,師孃吃了人丹就會很高興,師孃一高興師傅就會幸福,而我聽著聲音也會開心,師弟,犧牲你一個人,滿足三個人,你為何就是不願意。”

“以前那些師弟可都是心甘情願的啊。”

玄陽表情瘋癲,彷彿是因為被嫌棄似的,綠豆眼裡竟有淚水流淌下來,但就算如此揮動匕首的力道依舊不減。

想當年他不是這樣的。

在十里八鄉也是青年才俊,模樣不比師弟差,可慢慢的就變了。

“老子就是不願意。”

林凡又是一腳將師兄踹開,凝聚法力至雙目,剎那間眼裡浮現紅色血光,這是他唯一修煉有成具有殺傷性的法術血目法。

“師弟,別掙扎了,咱們都是一個師傅教的,你反抗不了我,乖乖的,讓師兄殺掉將你,你是知道師兄手法的,主打的就是快速,不會讓你有任何痛苦的。”

玄陽見師弟施展血目法,忍不住搖搖頭,但很快,他臉色大變。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血光逼到面前,慌神之下急忙抬起匕首抵擋,咔嚓一聲,匕首應聲斷成兩截。

“師弟,你的修為怎麼會……”

“師兄,我跟你們一樣都是煉氣三層的修為,只是我不願打擊你們,便沒有說,你是拿不下我的。”

但林凡明白,絕對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否則師孃急著吃人丹,以那陰森如鬼的師傅性格,絕對會前來檢視,到時候以一敵二,就真沒機會了。

整個道觀一共他們四人,同時他對這裡的每個人情況都瞭如指掌。

師傅的陰森。

師孃的變態。

師兄的瘋癲。

要說唯一能算稍微正常點的人,可能就他自己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未曾害怕過,畏懼過,而是真心關懷著他們。

“師兄,師孃是師傅的,但也是我們的,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歡師孃,為何不主動出擊,咱們殺師傅,搶師孃。”

林凡不願發生這種事情,但師傅跟師孃都做到這種程度了。

他覺得不能坐以待斃。

所謂的師徒之情,本該比山高,比海深。

現在看來是他一廂情願。

呆滯在原地的玄陽看著地面的斷匕,怎麼想都想不明白師弟為何修行的如此快速,當聽到師弟說要殺師傅搶師孃的時候,他猛地抬頭,驚駭的看著林凡。

“師弟,你胡說什麼,我豈能做出這等事情,否則跟豬狗有何區別。”

他自然喜歡師孃。

以往看到師孃的時候,他都會目不轉睛的看著。

扭動的腰肢,圓潤的臀部。

這些只是師孃表面的美,真正吸引他的是師孃內在的美,這才是真正的喜愛。

“師兄,師傅是什麼樣的人你是知道的,滿臉麻子,醜陋不堪,噁心至極,甚至總會鞭打師孃,你想想師孃對咱們的好,你就真願意看著師孃繼續受苦受難嘛?

還是說,你對師孃的愛是虛假的?

你好好想一想師孃的慘叫聲,真是你願意聽到的嘛?”

此話一出。

玄陽師兄動搖了,力氣弱了幾分,忍不住後退數步,眼裡盡顯掙扎之色,該死的記憶宛如潮水般的湧來。

他經常會在半夜駐足在師傅院落中,聽到從屋內傳出的慘叫聲,他的心便如刀絞,恨不得衝進去將師傅打倒在地,將師孃給救出來了。

可是他不敢,只覺得自己懦弱膽小,如同廢物一般。

漸漸地,掙扎之色消散,迷茫的雙眼變得火熱起來。

“好,走,咱們殺師傅,搶師孃,哪怕如豬狗,我也願意為師孃當一回豬狗。”

“師兄,等下。”

林凡拿下掛在牆壁上的兩把劈柴斧,斧頭經常打磨,鋒利度很是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鏽跡。

扔給師兄一把,自己留一把。

對著空氣揮動兩下。

手感相當不錯。

砍死師傅足夠了。

隨後林凡開始將身上的道袍緩緩脫下,露出裡面的內襯。

“師弟,你這是幹嘛呢?”玄陽不解的很,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恨不得當場出現在師傅面前,揮斧砍死師傅。

林凡平靜道:“穿上道袍我是道觀的一員,師傅的愛徒,弒師天理難容,但脫下道袍,我便是自由之身,殺他凌霄老道實屬自保,師兄要不要脫掉枷鎖?”

“枷鎖?”玄陽琢磨片刻,“我脫個屁,殺掉師傅還得搶師孃,師兄這豬狗是當定了。”

“嗯,師兄言之有理,走吧。”

“走。”

在道觀的另一處廂房裡。

“老鬼,玄顛的味道應該很不錯的吧。”

一位臉蛋如蛇精的女子依偎在一位長相極其醜陋的老者懷裡,想到模樣秀氣的玄顛要被煉製成人丹,她的嘴角就有口水流淌著。

只要品嚐過一次人丹,那味道,那效果永遠都無法忘懷。

“那是當然,我留下的人丹藥引豈能凡俗,以前你總是催著我煉,但你也得知道最好的人丹那就得食氣有成,修到煉氣一層是最棒的。”

老者臉長如馬,滿臉麻子,說話的時候滿嘴錯綜複雜的黃牙格外顯眼,抓起桌上未知肉腿,狠狠撕扯一塊,自己吃了口,又餵給懷裡的女子。

“老鬼,你真好,吃了他這個人丹,我是不是也能達到煉氣一層了?”

“嗯,應該錯不了,你已經吃了好幾粒人丹了,這一枚絕對能成,唉……現在這世道魑魅魍魎,陰陽顛倒,怪力亂神,汙濁不堪,人想修仙痴心妄想,除了食氣沒有別的辦法。”

女子伸出細長的手指在老道胸前畫著圈,“老鬼,我發現玄陽看我的眼神不對。”

“呵,等老道我找到最後一個東西,突破到煉氣四層,會敬我如敬……”

砰!

突然,緊閉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暴力踹開。

你情我濃的師傅與師孃被一驚,當看到是喘著粗氣的玄陽和臉色平常的玄顛時,滿臉驚愕。

怎麼回事?

讓玄陽去殺掉玄顛,怎麼搞成這樣,還有他們手裡的斧頭又是怎麼回事?

還未等他搞明白。

就見林凡對著老道恭敬道:“師傅師孃,晚上好,門是師兄踹的,我沒踹。”

與師兄的衝動不同,他始終懂得尊師重道。

哪怕師傅想殺他。

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

這門無論如何都不是他踹的。

“沒錯,就是我踹的。”師兄傲然道。

“嗯。”老道臉色難看,陰沉道:“你們兩個孽徒想造反不成?”

林凡沒回答師傅的話,而是看向師兄,語氣溫和的很。

“師兄,殺師傅,搶師孃。”

“好,師孃是我的。”

話音剛落,兩人氣勢兇狠的朝著師傅砍去。

意思到了就行。

廢話多了,容易出事。

黑夜中被烏雲遮蓋的明月出現了,潔白的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映照在地面,顯得格外的扭曲。

啊!

砰!

嘩啦!

屋內亂糟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