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孝公看著正在朝著自己緩緩走來的陳野,神色略略平和。

透過侍衛以及身邊人的打探,他知道關於陳野的很多事情,同樣也清楚陳野的才華、以及心中的志向。

這次的見面,僅僅只是一次見面,將所有的資訊都過一個明路而已。

他抬起頭,輕聲道:“坐罷。”

秦孝公的聲音很輕柔,像是對待自己家的子嗣一樣,而陳野也沒有絲毫的客氣,直接順著秦孝公的話就坐在了他的對面。

“小民見過君上。”

這個時代的君臣之別還沒有那麼的嚴苛,所以這樣簡單的見禮也是符合【禮】的。

孝公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不必多禮。”

他看著陳野,沒有絲毫的掩飾,直接說道:“你的事情,寡人其實知曉很多。”

“包括你是如何入了商鞅的眼,包括你的志向、大才。”

秦孝公的眼眸中帶著平和以及些許試探:“所以先生之才我已然知道了,但先生準備用這些才華,在大秦做些什麼事情呢?”

陳野看向秦孝公,他並不意外自己的一切都被秦孝公知道的事情。

自己莫名的出現在了商鞅的身邊,如今又被商鞅收徒、且引薦給他,他怎麼可能在暗中不知情呢?

新法之於如今的秦國,猶如救命之火,再小心也不為過。

方才沉默的這些時間他只是在思索一個問題。

他該如何說服這位著手變法的、野心勃勃的帝王,讓這位帝王知道,自己並不是【商鞅】的附屬贈品,而是一個與商鞅一般的大才。

陳野略加思索後抬起頭看著秦孝公,聲音十分冷靜。

“君上,商公為大秦變法,讓大秦變得更加強盛,但這種強盛是與國之盛。”

“小民知天下之勢,縱橫之錯,天下交叉。”

簡單來講,陳野將自己和商鞅進行了一個十分清晰的區分。

他是誇耀自己是王佐之才,知道天下大勢,說商鞅的才華是進行變法,讓秦國變得強大,而他則是可以讓秦王變得強大。

他們兩個是不同賽道的。

僅此而已。

秦孝公聽著陳野的誇耀,心裡倒是升騰起來了些趣味,他偏過頭,看向陳野:“先生說知曉天下大勢,縱橫無匹??”

他站了起來,身後那面牆壁上懸掛著巨大的堪輿圖。

堪輿圖上描繪著如今秦的地勢、以及周圍許多國家的方向:“那先生便說一說,如今天下大勢如何吧。”

陳野同樣站起身來,眼睛看著遠處的堪輿圖,一點點的說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無論是君上還是諸國都有想要吞併其餘之國,而一統天下的心思,只是暫時都沒有這個力量可以完成。”

他指著秦旁邊的魏國道:“如今,魏國國君尚且是【公】,但其勢力強盛,可堪為諸國之首,但也正是如此,魏國定然是最先衰敗的國家。”

“其地處中原,位置十分特殊,又是與趙、韓瓜分昔日晉國之地,秦想要西出而吞天下,則魏國是繞不過去的地方。”

陳野冷靜的分析道:“秦如今日漸強盛,其餘諸國定然有攻秦之心。”

“此時,惑魏國稱王,可將一切矛盾禍水東引。”

“且可以為我秦國國君稱王鋪下合理的步伐,當下之勢力,周而無力,天下稱王者恐唯有七者。”

“東海之畔齊,中原之地韓趙魏、南蠻遼闊之地楚、北疆苦寒之燕,及我大秦。”

陳野的聲音中帶著蠱惑:“天下霍亂,定然從此七國而起。”

“天下最後的勝利者,也定然是這七國之一,而我秦國,便要當這最後的贏家!”

秦孝公的神色逐漸的有些變化,他看向站在那裡侃侃而談的陳野,心中對陳野的定位也開始發生了改變。

最開始的時候他只想要培養起來陳野,令其在最後、甚至是在自己身後保住商鞅族人,可如今聽了陳野的話,他反而覺著,此子之才,恐不在商鞅之下!

頓時,他心中浮現出一抹愛才之心。

此子若能為大秦所用,何愁大業不成?

“那先生覺著,若想要一統天下,秦國該如何?”

陳野扭頭看向秦孝公,語氣緩慢而又堅定的說出了幾個字。

“廣積糧、緩稱王。”

“遠交而近攻。”

一共十一個字,卻如同雷霆一般落在秦孝公的頭頂,他頓時如遭雷擊,口中不斷的重複著這十一個字。

廣積糧、緩稱王?

遠交而近攻?

秦孝公並不是笨蛋,相反他十分聰慧,他順著陳野的意思,抬起頭看向那懸掛在牆壁上的堪輿圖,忽而之間覺著這堪輿圖上似乎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燒!

那是秦一統天下的野望之火!

秦孝公轉身,看向同樣面目堅定的陳野,不由得感慨一聲:“險些令我錯過先生此等大才!真乃寡人之過也!望先生見諒。”

陳野所提出的事情、內容與商鞅不同。

商鞅所說的新法需要施行之後才能夠看到結果,但陳野所說的這十一個字卻是聽到的一瞬間就能夠明確的知道他的作用。

何其幸也!

哪怕是冷靜如秦孝公此時都不由得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天空,此時大殿內的編鐘聲依舊在耳邊迴盪。

何其幸也!

竟然能夠在短短的一朝之內,獲得兩個如此的大才?

他內心感慨,難道是先祖的意志起到了作用,令大秦國運昌隆?

秦孝公抬起頭看著陳野,不等陳野開口便直接說道:“先生之才,寡人已然知曉了。”

“願拜先生為相,助我大秦昌隆!”

陳野微微搖頭,他看向秦孝公,心中雖然十分想要那個位置,但卻明確的知道,如今不是時候!

“君上,此時不宜拜我為相。”

他的聲音冷靜。

“如今國內正值變法,若突然拜我為相,一則容易動搖商公變法之功、之心,二則容易讓本就如驚弓之鳥的老貴族們再次受到刺激。”

“屆時,只怕他們要魚死網破。”

“並不利於秦國的發展。”

秦孝公有些可惜的看向陳野:“先生之才,不為秦相,著實可惜。”

“只是先生既然不願,那寡人也尊重先生之意。”

在經歷了剛剛的洗禮後,秦孝公對待陳野的態度有了十分明顯的變化,他湊上前來,看著陳野道:“先生還有何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