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山坳之中,堆積著近百塊直徑約莫兩尺、高一尺的冰塊。

像一張張半透明的白色的大厚餅,摞成了一堵一丈高的冰門。

冰門中間能供三四人一起進入,冰門左右除了堆積的厚餅之外,還放置著幾塊蒙著油布的不規則石塊類的東西,門頂則是由竹子遮蓋著。

可以立體的看出,竹子的門頂鋪了有半丈厚。

山坳自身的地勢較低,所以這個門框更加顯而易見,坐在馬車上,便能看到整個冰門的全貌。

而剛才的涼氣,就是因為風勢自上而下,穿過山坳朝著馬車這邊湧來的。

“表哥,這麼多冰塊,得值多少銀子?”

趙老闆緊張的嚥了一聲口水。

他知道,寧無恙擺出這樣一個大冰門,絕對不是擺出來玩的。

而是特意擺給他和表哥看的!

但他對冰塊的市場行情並不瞭解,生怕一會兒交談露了怯,於是提前打聽。

“如果我沒算錯,這些圓餅狀的冰塊,一塊能有二百斤。”

餘冰川是做儲冰賣冰生意的。

他的眼睛就是尺。

稍微一丈量,腦子裡已經算出來了這些冰塊的重量。

“一塊冰餅二百斤?”

趙老闆聽到餘冰川的話嚇了一跳。

轉念一想,自己屋中冰盆裡的冰塊隨便拿幾塊便能有十來斤,而這些可是厚實的冰餅。

放在冬天的時候,兩尺寬的盆凍成的冰坨子,他想靠硬搬還真搬不動。

“表哥,他這個門用了少說一百塊冰吧?”

“我數了,正好一百塊。”

餘冰川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被嚇的,聲音都在發顫。

“表弟,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冰門。”

太壯觀了!

簡直超乎想象。

趙老闆覺得表哥這番話有些誇張,完全是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表哥,你家那麼多冰窖,隨便砸幾塊冰出來,不比這個冰門值錢,不要大驚小怪,寧無恙就想著用這個冰門來彰顯他的豪橫,藉此說明他的冰價便宜,要是我們上了他的當……”

“你懂什麼?!”

餘冰川激動的打斷了趙老闆的話,手指著那個令他震驚的大冰門。

“尋常的冰塊,確實不是普通人家能夠用得起的,十斤冰的價格,按照軟硬還有渾濁的質量,價格在半兩銀子到二兩銀子不等,可這些冰,它是透明的!”

透明的怎麼了?

趙老闆不解。

他記得去年盛夏時,一位金光專門定購一盆不合時宜的夏盛秋菊時,他曾在表哥這裡拿過一百斤冰催花。

當時拿的最便宜的冰,打折後花了三十兩,那盆花他賣了九百兩,除去所有成本,淨賺三百兩。

他當時也沒在意透不透明,但這冰不是寧無恙用來養花的嗎?

寧無恙總不可能拿市面上最貴的冰來養花,那樣養出來的一盆花,製出一瓶香水來都不知道要賠多少錢。

“透明的你懂不懂?”

餘冰川見趙老闆還沒回過味來,急得嘶聲大吼。

“做冰門的這些門,我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它能吃!”

“能吃的冰,是按斤賣……有的甚至按兩來賣,那些大富人家吃的冰,最貴的一種冰,就像是冬天剛用新鮮的水結出來的冰一樣,質地透明且無任何多餘的雜質,這種冰,一兩冰值一兩銀子!”

這麼貴?!

趙老闆確實聽說過有這樣的冰。

可他這種身家的人,自然是沒有嘗試過。

若不是表哥家是賣冰的,像他這種一年收入不過幾萬兩的人家,夏天也不敢給自己買冰用。

最多酷熱難耐,又恰適家中有孕婦或病人懼熱,才會在夏季時,花錢去買那用起來如流水的冬冰。

“一兩冰一兩銀子,一塊冰二百斤就是兩千兩,一百塊冰是……”

趙老闆倒吸一口冷氣,再看山坳裡的冰門,整個人像遭到雷劈似的,從裡麻到外,從腳麻到頭。

二十萬兩的冰塊。

就被寧無恙這麼擺在山坳裡任其在烈日下暴曬融化?!

簡直是暴殄天物。

“表弟,你算錯了,我方才說的那種冰,雖然叫做純冰,但它經過了半年的時間,根本沒辦法達到眼前這種透亮的程度!”

他家有冰窖,自然嘗試過儲存純冰。

但由於各種原因,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餘冰川生平第一次見到這種,像是剛從冬天凍結後,一下子來到夏天,冰塊剛入庫沒有經過任何損耗的純冰。

真沒想到寧無恙還有這樣的門路,得到這樣的冰塊!

若是他能夠得到這些純冰製成吃食的話,絕對是全金陵頭一份。

他還賣什麼乘涼用的冰塊,他直接去賣吃的冰,用不到兩年,便成代替死去的葉家,成為金陵富商三甲之一。

“表弟,你坐著,我先下去!”

餘冰川也顧不得和趙老闆解釋。

急忙讓馬車停下,跳下去後,拎著衣襬跌跌撞撞的奔向那個冰門。

距離冰門十丈開外的樹蔭裡。

寧無恙正坐在竹椅裡,手捧著白瓷碗,吃著剁碎的果肉和梅香用刀子刨出來的冰沙。

“爽啊!”

“爽……”

雲飛含糊其詞的附和一句,將碗裡的果肉扒拉光後,虎視眈眈地盯著越來越近的那對陌生主僕。

“公子,有人來搶冰。”

不怪雲飛誤會。

實在是餘冰川臉上那癲狂的表情,就像是餓狼見到羊羔似的,十分駭人。

寧無恙淡淡掃了一眼瘦得跟麻桿似的來者主僕,無所謂地擺擺手。

“一塊冰兩百斤,我搬了幾塊費了不少力氣,他若能夠搶去他便去搶。”

雲飛聞言心道:那是公子你費力氣,我自己一隻手就能搬得動一塊。

基於此。

雲飛繼續盯著那些像是要搶他冰的人們,隨時準備拿斧頭把他們砸倒。

寧無恙的話剛說完。

餘冰川和隨身的小廝,徑直從他面前跳過,根本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見狀,寧無恙無奈的提醒道:“小云飛,閒著沒事別亮兇器,怪嚇人的,撿根棍子吧。”

他早看到趙老闆跟在兩人的後面,也飛奔過來了。

猜到了來者應該是趙老闆的表哥,也就是賣冰的那一位。

他特意燒包的擺出這麼一個純冰大冰門,可不光是為了震懾趙老闆和賣冰人的。

要是對方真的因為商業競爭,危害他的大冰門,他不介意雲飛把人打暈,塞到冰門裡,感受一下什麼叫冰火兩重天。

正想著。

一路狂奔到冰門前的餘冰川,伸出雙手。

雲飛捏緊了斧頭柄,感受到公子炙熱的視線,只能鬆開斧頭,彎腰撿起一根手臂粗的廢柴。

隨時準備把主僕二人敲暈。

這時。

餘冰川的雙手快要摸到冰塊了。

忽然。

他驚醒過來,猛地縮回手。

“不行,摸的話可就摸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