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這間大殿可有後門?”

蘇瑞此話一出,甲初眼睛都睜大了不少:

姓蘇的把他帶上來,竟想棄他於不顧?

若姓蘇的走了,光看華易與那寧家人對他疾惡如仇的眼神,他今日必定交代在這裡。

“蘇大人,謀害皇室子弟,該當何罪?”

不等蘇瑞離開,甲初扶著門框站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一步開外的佩劍,最終還是忍痛割愛,決定先度過眼前的危機。

蘇瑞聽到這個問題,便知道自己走不成了。

“謀害皇室子弟,按照情節輕重,重則滅三族,輕則以命抵命,全家流放,但安侯之事應與寧先生無關,因為安侯失蹤前後,寧先生不是與寧家小姐在一起,便是與本官和江知府他們為了朝廷的事而忙碌,絕對沒有機會對安侯下手。”

面對蘇瑞無條件的作保,寧無恙投去感激的目光,心裡有一點點的愧疚。

辜負了蘇刺史的信任,但這可不是他的錯。

怪只怪周安一心想讓他死,殺人者,人恆殺之。

甲初也沒想過蘇瑞會當場定了寧無恙的罪,他要的只是蘇瑞解釋一下律令罷了。

“寧無恙雖與小侯爺的失蹤無關,但小侯爺是皇室子弟,寧無恙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小侯爺家書上寫的話,也絕不是空穴來風,諸位不想讓我帶走寧無恙也可以,但蘇大人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面對這樣退而求其次,還突然講理的甲初,蘇瑞沉默著沒有拒絕,算是默許了。

寧無恙覺得甲初這個護衛實在是有意思,還挺會看人下菜的拿捏別人的。

知道蘇瑞重視大興律令,以及對老皇帝的忠誠,甲初提出來的條件,應當也是這方面的。

不等甲初說出來,寧無恙已有了大概的猜想。

“希望蘇大人能夠將寧無恙看管起來,等我找到安侯的屍體,查出是何人所害,再請大人做決斷,是押送寧無恙上京受刑,還是無罪釋放。”

面對著皇室子弟這樣的特權存在。

可不會講究疑罪從無。

帶不走人便限制住自由這個方法,雖然把主動權交到了蘇瑞的手裡,但也把責任交到了蘇瑞的手裡。

身為江南道刺史的蘇瑞,哪怕對寧無恙寄予再高的厚望,在皇權與律令面前,他也能置之不理,一走之了。

可讓他監管寧無恙,他實在做不到。

“刺史大人,這位晉王府的護衛這麼說,不就是怕我因為殺害了安侯,被查證後逃之夭夭嗎?”

寧無恙漫不在乎的應承著。

“既然他有所懷疑,那我便接受官府的監管,要麼等晉王府定我的罪,要麼等我清白大白那一天,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就在金陵城內外活動,如若踏出金陵一步,不必刺史大人你動手,我自己上京去請罪。”

關於周安的事,最合適的便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今日若因甲初一時莽撞,他們還手,導致晉王府抓到把柄的話,那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寧無恙這一步退了。

而退這一步,也不是為了海闊天空,而是為了往前邁出更大的一步。

“寧先生深明大義,不像某些人,若是能夠一開始好好說話,也不至於被打倒在地。”

蘇瑞不是內涵,他是明示。

在他看來,哪怕周安真的是殺手團伙的幕後黑手,是死是活也與寧無恙沒有干係。

周安的那封家書,完全就是嫉恨寧無恙所寫下來的。

華易對於周安的死因,並不好奇,他只關心一個問題:“寧詩仙,你確定要放這個小子走,不與他計較嗎?”

他印象裡的周安雖然性格霸道,但並非蠢人。

一個蠢人,可不會在幾十個皇孫之中脫穎而出,成為唯一一個王爺之子而被卦侯的皇孫。

所以周安的家書裡,寫下寧無恙相關的遺言,那定是無風不起浪,有因才有果。

“我不是不與他計較,我是想還自己一個清白,希望你能夠早去早回,早日找到安侯的下落,也好早一日還我自由。”

寧無恙對著甲初微微一笑。

其他人只覺得這是大度能容。

可甲初卻在寧無恙的眼神中看出了挑釁的意味。

莫非,小侯爺的屍體,已被寧無恙銷燬了?

甲初想到這個關鍵點所在,再看華易與寧無礙一左一右,像兩大護法似的守在寧無恙的身邊。

哪怕心裡不服氣,還是想趁虛而入帶寧無恙走,但他心裡明白。

他今日帶不走寧無恙。

此時也只能硬著頭皮,轉身離去。

“喂!你的劍沒拿!”

寧無恙在身後大聲喊著。

甲初氣得險些咬碎後槽牙。

他當然知道劍未拿,害怕王爺賞賜他的寶劍,再被寧無恙洩憤毀掉。

可他更擔心。

若他真的貪戀寶劍,把寶劍從門框上拔下來,那個手持長槍的男子,會不會宣稱他是另有用心,再一槍將他捅穿。

換作兩人剛打照面時,他還有拔了劍閃避開來的信心,可如今……

甲初捂著被華易擊中的胸口,扯開衣襟看了一眼面板上浮現出來的紅手印,嚥下一口血水,回頭看了一眼未追上來的兩人,加快腳步朝山下而去。

寧無恙一直踮著腳,目送著甲初遠去,直到對方下了石階,他才收回目光,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對著華易抱拳一拜。

“多謝華大師方才出手相救。”

“哼,我哪裡有本事能夠救得了你,若非你三哥趕來,恐怕你這條左臂就要廢了。”

華易想到寧無恙自作聰明閃身出去,險些著了甲初的道,心裡湧起一股邪火。

越看寧無恙這種逆來順受的表現,越覺得不太順眼。

只是想到寧無恙身手不好,在甲初這種尋常高手面前挺不直腰板說話,也是情理之中,可他還是覺得憋屈。

“寧無恙,明日早起,你隨我一道練習太極拳。”

華易說完,氣呼呼的拂袖離去。

寧無恙生怕華易再追上受傷的甲初,不一小心趁著荒山野嶺的再把人給噶了,連忙追了上去。

“華大師,你等等我……蘇大人,我們先行一步,三哥別拔那把劍了,快隨我下山。”

左右護法缺一不可。

若是遇到甲初不知死活的殺回來,那就一人保護他,一人去宰了甲初,扔到山裡去喂虎狼。

……

半夜時分,閉門思過的晉王與還在榻上養傷的康王,兩人都乘著轎子被抬進了宮中議事。

走在宮中的甬道上,晉王便聞到一股燒紙的味道,他嫌棄的皺了皺眉,嘴裡嘀咕著:“父皇今年還是特批了宮女太監們,讓他們中元節那日,在冷宮附近祭奠親人?”

蘇培元含笑點頭,滿臉感激的朝著聖駕所在的御書房方向拱了拱手。

“回晉王爺的話,這個不成文的規矩,自從陛下登基起便延續至今,您應當習慣了才對。”

像他們這些做奴婢的,一旦入宮,許多人終其一生也出不了宮門。

若非陛下不顧晦氣,特赦他們中元節能給家中親人燒紙,他們恐怕連這活人唯一能盡的孝道也不能再盡了。

“蘇總管,習慣是習慣,規矩是規矩,你看今年這紙灰都飄到甬道來了,也不知靜貴妃是如何打理的這宮廷內務。”

晉王順嘴嘲諷一波。

康王左耳聽,右耳進,並不想逞口舌之利,他的心思全放在父皇半夜召他們進宮這件事上。

他當了四十年的皇子,第一次半夜被召進宮,以前也鮮少有這樣的前例。

定是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