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時,

小竹峰山頂,

靜竹軒。

水月坐在椅子上聽完了大弟子文敏的彙報,許久沒有言語。

見狀,文敏美眸一彎,小聲問道:

“師父,您怎麼不說話啊?”

水月輕哼,似有些不滿。

“你都替他把好話說了一籮筐,為師的又該說什麼呢?”

“可他確實很好啊。”

說著文敏繞到水月身後,非常自然的為她捏起了肩。

水月讓出肩膀,安然享受著弟子的服侍。

整個小竹峰弟子近七十,敢和水月如此親近放肆的,總共也不過二三人。

“敏兒,你隨為師最久,你性子溫柔,待人寬仁友善,這一點很好。”

“謝師父誇獎。”

“哼,可也正因如此,你難以深諳人性,容易輕信他人,明明一百多歲了,還這麼幼稚。”

挨訓的文敏卻不以為然。

一邊給師父揉著肩,邊撇嘴小聲嘀咕:

“我倒是覺得您小題大做了,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哪裡值得您如此猜疑?”

面對心愛徒弟的矯情,水月也不生氣,只是搖頭:

“你是不懂,這娃娃,鬼精的很……”

“為師也知他本性不壞,可你也該知道我最看重什麼,我輩修道中人,有一字,至珍至貴。”

“可是一個誠字?”文敏說。

水月點頭,

“誠於人,誠於己,只是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啊……”

……

從靜竹軒下來,去往山腰竹樓的半路上,文敏心緒難平。

一方面,師命難違,她還得回去。

一方面,繼續欺騙一個孩子,心中著實愧疚。

況且,接下來的劇本該怎麼演……她一時也沒了頭緒。

忽的路過一棵杏樹,她站住了腳步。

移目望去,皎潔月光下,那樹冠上結著熟透的果實。

文敏想起先前許飛熊吃那些沒熟的野果,不由得有些心疼。

蓮足一點,整個人便騰身而起,落於枝丫之上。

素手輕摘,顆顆飽滿黃潤,讓人口齒生津。

忽的小腿吃痛,文敏低頭一看,一條竹葉青倉皇而走。

這種毒蛇,毒性還算猛烈。

但以她玉清六重的修為,只需稍一運功,便能將毒液逼出體外。

她心思一動,忽的計上心頭。

“有了。”

……

清晨,許飛熊醒了。

仔細感受了一番小腹處,試著撥出一口清氣,只覺得滿口馨香。

下丹田積累的元精,已經相當的蓬勃雄厚。

可他仍有些不滿意。

“可惜……還差了點。”

他現在正處於玉清第二層後期,距離第三層元氣境,尚有一段小距離。

而就是這段距離,很多人甚至需要用幾年,甚至十幾年來突破。

光粒還是掙得太少。

起身下榻,發現文敏早已不知去向。

這也在他意料之中。

“肯定是被咱老許精湛的演技忽……啊呸征服,羞愧到落荒而逃了!”

推門來到屋外,使勁呼吸了一番山間的靈氣。

元氣滿滿的一天又開始了。

他滿臉愜意。

然而忽的眼角餘光一瞥,卻發現文敏就倒在遠處的大青石旁。

他趕緊上前,

文敏上身斜靠著青石,胸前散落著不少果子。

她雙眸緊閉,臉色看上去也不太好。

“文姐姐?你怎麼了?”

許飛熊心裡嘀咕,這又是玩的哪一齣?

聽到聲音,文敏緊閉的雙眸睜開一線。

見許飛熊跟她搭茬,她開始上活兒了。

只見她聲音虛弱,斷斷續續的道:

“我、我昨夜外出,想給你摘些熟了的果子,一不小心……被蛇咬了。”

“咬到哪裡?”

文敏輕輕掀起左腿的裙角,露出小腿上一處泛紫的傷口。

“呀!你中毒了!”

許飛熊眉頭闇跳,心說你是真下血本兒啊。

你一個小竹峰大師姐,啥毒蛇能把你咬成這樣?可見你是裝的。

文敏擺擺手,有氣無力的道:

“不用管我,這果子很甜的,你快吃吧,若能看到你滿足的笑容,姐姐我……死也無憾了。”

啊?

許飛熊一愣,

這味兒咋這麼熟呢?

忽的反應過來,心道好傢伙!

趕緊換了一副眼神,將文敏從頭到腳又打量了一遍。

彷彿要重新認識她似的。

……沒看出來,您也是塊演戲的料啊?

這便觸發了防反被動,他咬緊下唇,把眼圈瞪紅。

“文姐姐你在說什麼傻話?你現在這麼危險,我哪還有心情吃什麼果子?你等著,我這就去山上找人救你!”

說罷轉身要走,文敏拽住了他。

“來……來不及了,我先前看見這山上有一株草藥,名叫不滅忍,可以解我的蛇毒。”

“不滅忍?在哪裡,我這就去為你採來!”

文敏指向身後,那水聲隆隆的瀑布。

“那株草藥就在瀑布之上,可崖壁陡峭,你這麼小,怎麼能讓你為我犯險?我看……還是算了吧。”

緊接著偏過頭去,抹起淚來。

可她演技不到位,幹抹也不見指頭溼。

許飛熊暗地裡不是好眼神瞅她……

文敏這招“欲擒故縱”玩得實在太生硬,他都看不下去了。

但臉上仍是一副正義凜然,他一拍胸脯:

“不必再說!我豈能見死不救?文姐姐你放心,有我一條命在,絕不讓你有事!”

“那……你千萬小心,姐姐在這等你回來。”

文敏心裡感動不已,這孩子好單純,我好羞愧。

緊接著,唰唰唰唰……

十多點光粒從她頭頂冒了出來。

許飛熊臉上有些僵硬,趕緊轉過身(差點沒笑出來),朝崖壁走去。

他清楚這是文敏對他的第二波考驗。

只是這活兒做得……實在稱不上高階。

尤其是表演細節上,簡直是錯漏百出。

本來昨天一波,他已經從文敏身上撈了不少光粒。

想著見好就收,差不多得了。

薅羊毛也得有規矩,不能逮一隻羊往死薅。

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文敏又來整活。

這他就不得不接招了。

打定主意,接下來可能用到的一系列操作,已經在許飛熊陰險的大腦中初具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