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和我結婚麼?”

當我自己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逐一清晰時,我猛烈的被嚇了一跳,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升起這種念頭,又怎麼會厚顏無恥的說出這種話來。

但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我只好硬著頭皮撐到底。

男侍員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臉上吝嗇到沒有一絲表情的接著調他的酒,更確確的我應該說,他的臉看起來有幾分冷冽,有種生人勿近的冷意。

我的臉頰有些發熱,我想我可能是臉紅了,因為,一個女人向一個男人求婚,對方不止不給絲毫反應,還桑著半張臉,再怎麼厚臉皮,多少面子還是有些掛不住的。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沒有順著梯子下反而複述了一遍:“可以嗎?”

男侍員愣了一下,終於正視我的存在,眼睛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我,他眼神透著審視的光芒,或許他是在看我的意圖吧。

不過,我能有什麼意圖,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調酒員,相貌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好吧,我承認我沒有說公道話。

他的五官說不上很俊美,但組合在一起,卻透著一種剛毅的俊朗,撇開他冷漠的外表,那真的是一張令人心曠神怡的臉。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沒有什麼值得我算計的東西吧。

好吧,我再次承認,我是有算計的……但那也只有一點點,真的只是一點點。

怪只怪言朝書又對我逼婚了,什麼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結婚對我來說迫在眉睫,我不想去相親,不想對著一張陌生的臉吃著虛偽的飯,我不是豬。

再者,我不想繼續待在那個家裡,呵!家?那是我的家麼,15歲那年開始,我就家破人亡,沒有家了。

所以我想和他結婚,因為他可以幫我搬出來。

男侍員目不斜視的盯著我的臉,眼底寫滿了認真,我感覺我的臉在他的注視下又發熱起來,只聽他淡漠的發問,語調生硬,拒人於千里之外:“你對我很感興趣?”

呃,叫我怎麼掰啊,也沒有很感興趣,但你現在就好比是我的救生圈,顏色質量我也不挑了,結婚了言朝書大概就不會再管著我了吧。

於是我很認真的說了電影裡常說的一句粵語:“我很中意你!”

話說出口,我感覺他的額頭好像掉下三槓黑線一樣滑稽。

“你認識我瞭解我嗎?”

我誠實的搖搖頭,我確實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不過是機緣巧合見過他數面而已,不算什麼生面孔,而他又剛好長的有點好看……

結婚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搭夥過日子,我不會聽姑婆嬸嬸的什麼結婚怎麼有錢怎麼找。

我不尷不尬,厚著臉皮真心發問:“你叫什麼名字?”

“哼!”我聽到一記蔑視的冷哼。

他微微挑眉,鼻子裡嘆出嗤之以鼻的諷刺:“你大膽到連我叫什麼都不知道,也敢和我結婚,如果我是壞人怎麼辦?”

這我倒沒想過。

我挑釁的問:“你是麼?”

卻久久得不到答案,這回連冷哼都沒有了。

我趕緊轉了話鋒:“所以我剛才問了,你叫什麼名字?”

“司肀。”

他視線移開,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繼續調他手中的酒,他手中的調酒瓶被他玩的花樣百出。

咖啡店裡的調酒師,怪人,怪地……

“司肀……”我默唸了一遍他的名字。

很好聽!

人,也很好看!

重點是……人很好看。

在我以為他不會再理我時,他淡淡的問:“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有固定的工作,算是安分吧,最重要的,是我的配偶欄上急需填上一個名字。”我狀似誠實,我也一定不會告訴他,他看起來真的很順眼很順眼。

司肀的眉首翹起:“安分?你從哪裡看出來我安分了?”

好吧,我是瞎編的,難道要我說我是隨手抓了個好看的?

這樣我還怎麼騙他跟我結婚……

騙?

我猛然被自己震到,我怎麼會用了騙這個字眼,這樣顯得我很想和他結婚一樣。

還沒捋清為什麼,我言不由衷的扯著謊,並且說得義正言辭:“是阿,你不是咖啡店的調酒師麼?這樣有穩定薪資的人是言朝書可以接受的。”也是我可以接受的。

我怕他不相信,淺笑如同不是談自己的事,讓那些小九九看不出一絲痕跡。

為了使他心動,我誘惑的說著跟我結婚的好處:“結婚後,你可以像婚前一樣,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無需顧慮。”

“什麼意思?”司肀眉頭微蹙。

“簡而言之就是我們不過是形式上的婚姻,也可以說是演戲,只要你在言朝書面前和我相敬如賓,其他時間,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們互不干涉,只是搭夥過日子。”

“你三番五次提起言朝書,是誰?”

我咬咬唇,如果可以選擇,我真的不想和這個人扯上關係,還是血緣關係:“生物學上,為我的生命提供過一枚精子的人。”

司肀似是對我的形容不滿,不著痕跡的提提眉,將調酒瓶中的酒倒在一早就備好的水晶高腳杯,推到我面前:“粉紅心事,請你。”

聽到這個名字,我的臉再一次熱了起來,我自覺的對號入座了,裝樣的端起那杯紅豔豔的酒,眼睛不敢再看別處。

輕輕抿一小口,甜甜的,就像酒精濃度不高的水果酒一樣,不得不說,他調的酒賣相和入口都是一流的,和他的人一樣下飯。

我問:“這杯酒平時多少錢?”

“九百八。”司肀淡淡的答。

我嚇了一跳,由衷的感嘆:“這裡的東西真的不是一般的貴!”

“又不用你付錢。”

當我的視線與司肀的視線對上時,我竟看見司肀那張冷毅的臉上不知何時掛上了一抹清淡的笑容。

他的笑像莽莽冰地上燃起的一團篝火,勾起我寒氣滲透倦怠沉沉的心,我不爭氣的傻了,跟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似的。

因為,那是司肀第一次對我笑。

我知道司肀只是在嘲笑我小家子氣,可看在他笑容那麼溫暖好看的份上,笑就笑吧。

如果人生不過是你笑笑我,我笑笑你,被他嘲笑有什麼緊要的,況且,我發現自己迫不及待的想看見他的笑臉。

“不用付錢和價格昂貴是兩回事。”我不死心的引入下一句話,儘管這一點也不承上啟下:“你可以和我結婚麼?”

司肀明目張膽的望著我的臉,認真的問:“你確定?”

我心底暗自一喜,卻怕他下一刻又反悔了,迫切的點頭:“確定的。”

司肀抬眸,眸色深沉而認真:“我近幾年沒有離婚的打算,如果你和我結婚,這幾年你大概都離不了婚,這樣,你還要和我結婚嗎?”

剛好我近幾年也沒有離婚找下家的打算。

“要的。”我點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或許是我急迫的樣子很滑稽,司肀竟然被我逗樂了。

我看著司肀的笑容,心底無限竊喜,我好像,賺到了。

他的笑真的很有感染力,竟讓患有表情淡漠症的我也跟著歡喜。

我想,如果以後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笑容,心裡再怎麼不快樂,多半也容易變得舒坦的吧。

“結婚有什麼要求?”司肀問。

要求倒沒有,只要做足場面,外加有一個遮風避雨的住所就夠了:“彩禮不用,你隨便準備一對婚戒,再找一個環境過得去的棲身之所就好,抽空把證領一領,婚禮宴客這些繁文縟節就不用了,可以省去很多麻煩,其餘的,你作主吧。”

我的話落,司肀竟突發奇想的說:“昨天已經來不及,明天又覺得太遲,我們現在過去把證領了吧。”

我瞪大了眼珠子,沒料到,根本沒料到,司肀會答應我的求婚。

他不知什麼時候從吧檯裡繞出來,和我並肩而立,拉起我的手腕就往屋外走。

他的手和他的臉一樣暖,讓我的手暖烘烘的,連帶整個人都暖烘烘的。

但是,不行。

“等等……”

我扯了扯司肀的手,他疑惑的望著我,溫柔反問:“你反悔了?”

我突然有些打結,這一切發生得好快好不真實:“不……不是,你還沒下班,現在出去不會被老闆炒魷魚麼?你要是被炒,我就得另尋物件了。”雖然有些惋惜,但不得不做,不然言朝書又得碎碎念我。

司肀柔和的笑揚起,竟和我開起玩笑:“你挺狠心,還沒拜堂,你就想我下堂。”

我還來不及狡辯,司肀薄唇輕啟,滿是認真:“我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的,你也放心,我不是小白臉,往後餘生,我養你。”

司肀似乎誤會了,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張張口想要解釋什麼,他溫柔淺笑:“你叫什麼名字?”

算了,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我簡短回答:“言情。”

就這麼草率的,我開始了所謂的已婚生活。

原來結婚,這樣簡單。

我一直沒搞清楚,那天我為什麼會那麼衝動?

勇氣?才不是。

失控?算不上。

好吧我承認,多半是見色起意了。

晚上,我趴坐在沙發上看電影,牆上掛著的大鐘指標打向十一。

司肀還沒有回家,電話撥過去大多是關機狀態,或許是手機沒電了吧。

他很少回家吃飯,一個月我只見過他幾次。

至於幾次,雙手手指頭應該數得過來的,而這幾次裡,還有兩次是在璃夜屋。

這棟他買的房子好像只是他的暫住酒店,而我是這裡的經理,幫老闆打理著一切。

雖然結婚前已經說好只是形式上的婚姻,可他未免也遵守得太好了吧。

本來以為結婚後能經常看見他的那張帥臉,可他基本不著家,我總不能恬著一張厚臉皮經常去璃夜屋看他吧……

說來不怕你們笑話,我還真的恬著那張厚臉皮這麼做了……

可即便如此,我也只見到過他兩次。

《二度曝光》快要結局了,這是范冰冰主演的一個懸疑片,劇情幾度轉折,演繹著一個神經錯亂的女人在崩潰中慢慢掘出真相的過程,女主和周小西都是可憐的女人。

張小嫻說得對,男女關係終究是獨木橋,一個人堅持在橋上,另一個人只能跳下河去。當兩個女子擠在獨木橋上時,誰能明白美麗的水面潛藏的幫兇。

電影結束,我起身回房睡覺。

因為我知道,今晚司肀也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