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為了帝國，為了封神

扶蘇一行緊鑼密鼓地出宮，路上也沒閒著，皆在吩咐身邊人將他們的口令傳給各自的門客。

在場的，都是大秦帝國最上層那批人，手下門客都是最有影響力的人物，有他們出手，這場已經能預料到的混亂就已經算處理好了一半。

嬴舜華這邊的門客看似是最沒分量，卻是最讓她頭疼的。

仙幕既然講了秦二世而亡，那是不是要講講是哪些人讓秦國亡的？

好在嬴舜華有先見之明，昨日就吩咐姬偃今日召集身在咸陽的所有門客一起看仙幕，包括她剛收的那些造反分子。

“傳本公主命令，讓亞父調遣本公主府的私兵，圍住公主府，沒有命令誰都不許離開，如有強闖者，格殺勿論。”嬴舜華也不想殺人，但非常時刻，只得行非常手段。

“是。”紅葉立馬帶著嬴舜華給的信物離開隊伍，往公主府去。

扶蘇提醒道：“十一妹，不能隨意誅殺門客。”

嬴舜華道：“我明白。只是我的門客與各位的不同，他們大多來自鄉野，空有一身蠻力，我擔心他們鬧出大亂子。正好今日全都聚在公主府看仙幕，不如提前把人控制住。”

“十一妹你也太不挑了，我有好些有才能的門客，改日去我那挑些好的。”陰嫚並沒有聽出之前嬴政和嬴舜華之間對話的深層含義，現在她是真的在為嬴舜華考慮。

“好啊，謝謝阿姐。”嬴舜華道。

在這人世間，大多數人遇到問題，第一反應不是剖析問題的根本原因，也不是從自身尋找原因，而是將一切過錯推到別人身上。

如今，“封神失敗”的原因在誰身上？

在大秦帝國身上？在秦始皇身上？在秦二世身上？

瘋狂潮湧的人流聚集在咸陽宮外，如果不是有守衛鎮著，咸陽宮內還有令人恐懼的始皇嬴政，這些人怕不是得衝破宮門闖進去。

他們看到“秦二世扶蘇”，就像看到食肉切骨的仇人，一個個都叫囂著要扶蘇給個說法，要秦始皇處理扶蘇。

這一刻他們全都忘記了，平日裡是怎麼在罵始皇嬴政的時候把扶蘇拉出來，誇他仁善賢明，不像始皇的兒子。

接連的衝擊讓扶蘇的精神很不好，但他終究是作為大秦帝國繼承人培養出來的，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並沒有在這種關鍵時刻掉鏈子。

他努力安撫在場之人的情緒，“……扶蘇明白諸位的心情，還請諸位稍安毋躁，等仙幕說完，如果真是扶蘇做錯了什麼，扶蘇必定會給諸位一個交代。”

作為賢名遠揚的長公子，扶蘇的話還是起了一些作用，但也只是一些。

在場的人太多太多了，混亂又喧囂，他那點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了鼎沸人聲中。

只有十一歲的嬴舜華，和成年人比起來，就是個小矮子，她說的話更沒人聽得到。

好在淳于越和李斯這些各學派代表人物給力，各位公子、公主身後的勢力也在發力，沒有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惜，“封神”的威力太大了，那些混在人群中的六國餘孽又蠢蠢欲動，想要趁機謀奪封神的話語權，現場一時間也控制不下來。

“咚咚咚！”金屬被敲擊的悶響聲壓過眾人的喧囂。

他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扶蘇他們後方架起了一個木架子，一位身著貴族服飾的女孩正拎著一個圓盤狀金屬物件站在木架上。

“大家聽我說。”嬴舜華“咚咚咚”又敲了手中的鑼幾下，趁著下方還安靜，趕緊開口，“我父皇秦始皇正值壯年，‘秦二世而亡’也並未發生，那按照仙幕所說的，封神就還沒有失敗。”

說完關鍵，嬴舜華立馬展開說：“諸位就沒有想過，為什麼仙幕會突然出現嗎？”

“是啊，為什麼？”有人順著嬴舜華的提問開始思考。

嬴舜華分析道：“無論是洪荒封神，還是商周封神，他們都知道封神這件事，只有身為凡人的我們一無所知，所以我們才會失敗。仙幕是在向我們洩露天機，是仙人們不忍我們失敗，所以在給我們機會。”

“但仙幕說封神失敗了。”有人大喊。

“仙幕也說秦二世而亡，那現在亡了嗎？”嬴舜華狠狠錘打手中的鑼，堅定的眼神彷彿能射出光。

“如果天要大秦覆滅，那麼我們就逆天改命；如果仙人說我們註定封神失敗，那我們就走到她面前告訴她，你錯了。我們擁有被天道肯定的智慧，我們並不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差多少，憑什麼他們一句話就能註定我們的失敗。”

原本鬧騰的人全都被嬴舜華這段話說得熱血沸騰。

嬴舜華趁熱打鐵，開始即興演講，“你們現在在這裡鬧有什麼意義嗎？讓諸位朝臣在這裡和你們扯皮，沒空去研究封神失敗的原因；還是讓大秦帝國一世而亡，封神現在就失敗？”

“仙幕也說了，我爹秦始皇嬴政，他一直沉迷嗑藥不可自拔，為的就是長生不老；就如同現在在這裡鬧的你們一樣，為的也是長生不老；我嬴舜華，雖然只有十一歲，但我同樣明白長生不老能給我帶來的不只是長久的壽命，還有不朽的年輕身體，翻雲覆雨的神通。”

“成仙成神，長生不老，不只是你們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秦始皇的夢想、整個天下人的夢想。”

到這，嬴舜華做出第一個小結，“無論你是諸子百家的弟子，還是大秦的普通黔首，亦或是曾經的六國貴族，在封神這件事上，都和秦始皇有著一致目標，那就是——成！功！”

淳于越站在人群前方，心情複雜地看著慷慨激昂演講的嬴舜華。

從她說“秦二世而亡未發生”開始，到她問“為什麼仙幕會突然出現”，在場的人就在一步一步順著她的引導思考，逐漸忘記站在這兒的本來目的。

現在，她更是將最有可能鬧出問題的六國餘孽和諸子百家、普通黔首綁在一起，告訴那些人，在封神這件事上，秦國可以接納他們。

同時，她也在用“秦亡封神失敗”來告訴六國餘孽，你們不能無底線地鬧下去，否則你們將徹底與封神無緣。

“一直都知道十一公主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現在才發現，我們還是太低估這位公主了。”淳于越看著高架上的嬴舜華，眉頭緊皺。

作為扶蘇的老師，在得知“秦二世而亡”後，淳于越的心裡並不比扶蘇好多少。

可他不明白，他傾盡全力教匯出的扶蘇，仁德賢明，上能慈愛弟妹，下能愛護黔首，為什麼最終卻會成為亡國之君。

這一刻，他再次想起了章臺宮中始皇的問題和那懷疑的眼神。

——舜華，你覺得，秦二世是誰？

舜華，是你奪了扶蘇的皇位嗎？

連陛下都有這樣的懷疑，那是否說明，十一公主確實有奪嫡的意圖。

若真是如此……

淳于越緊緊盯著前方小小年紀就能輕易煽動人心的十一公主，牙根咬得死緊。

他彷彿已經看到長大後的十一公主，煽動天下，霍亂朝綱的模樣。

淳于越問：“十一公主的心思，丞相可知？”

李斯反問：“僕射呢？可想過？”

“五百年前，孔子、老子、墨子這些先賢能在一片貧瘠的大地上為我們種下成仙的種子，我們現在要做的，僅僅只是給這顆即將成熟的果苗澆水。”

“大秦的子民們，不要問秦始皇現在該做什麼，而要問現在的你們能為大秦帝國做什麼；不要問未來的秦二世在封神中做了什麼，而要問未來的你們能為封神做什麼。”

“在這一刻，在仙人的注視下，在先賢們的期盼中，讓我們團結在一起。為了帝國！為了封神！”

“咚！”嬴舜華狠狠敲擊鑼，同時高聲吶喊，“為了帝國！”

“為了帝國！”下面開始有人跟著高聲吶喊。

“咚！”嬴舜華敲擊鑼，“為了封神！”

“為了封神！”現場氣氛徹底被炒起來。

“咚！”

“為了帝國！”

“咚！”

“為了封神！”

這一刻，在場的，不再是因為“封神失敗”討要說法的諸子百家，而是為了封神團結在一起的大秦子民。

“為了帝國！”

“為了封神！”

黔首、貴族、諸子百家弟子、六國餘孽、守衛兵甲，所有人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豪情萬丈。

吶喊聲迴盪在天地間，彷彿能掀翻一切，就連遠在章臺宮的帝王都聽見了那一句又一句的“為了帝國，為了封神”。

“發生了什麼事？”秦始皇問。

趙高一直派人盯著事情發展，聽到嬴政的問話，立馬上前，用最簡潔的話把事情描述了一遍。

嬴政遙望聲音傳來的方向，即便看到的只是空曠的石板和高高的宮牆，也能想象得到外面該是怎樣的盛況。

“彩！”嬴政總算是露出了聽到“秦二世而亡，封神失敗”後的第一個笑容，“傳朕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