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微再睜開眼睛時原以為她重生了。

頭還是好痛……

前世的記憶如洪流般席捲整個大腦,幾欲撐破她能容納的極限。

她本是富商之女,卻意外和前朝皇子相遇,從此非他不嫁。

受他所惑,蘇清微為他散盡家財,捐官得侯,一躍成為侯門主母。

他帶著懷孕的女人回來,告訴蘇清微只是逢場作戲、一夜錯誤,蘇清微安慰自己作為主母該當大度,教那女人的孩子讀書識字。

侯門一家三進士,沒一個是她自己的孩子,蘇清微仍安慰自己,既是一家人,那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

她把一顆心掏出來給他,自以為心有靈犀一點通,冒著舉家被斬的風險助他奪位,可最後……

一捧紅血三尺高,侯門紅牆深似海。

而顧雲城只對她說了兩個字:“抱歉。”

蘇清微那時已被當作瘋子關在了後院黑屋兩個月,她沒失了風度,還是那個京城的表率,那個時時刻刻都端莊大氣的侯府主母。

衣著一絲不苟,可眸子已經失神了。

渙散,迷茫,蘇清微只是冷笑,挺直了腰桿回他:“當年的山盟海誓言猶在耳,顧雲城,這一切我只當一個笑話,一陣雲煙,只求你放過我的家人。”

“你父親能助我奪位就能幫別人奪位,你弟弟可是贏了文兒的狀元,你叫我如何放心?”

蘇清微知道多說無益,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緩緩開口:“當真半點情分都沒有了嗎?”

顧雲城沒說話,似是不忍,獨自走了出去,而後蘇沫走了進來。

“姐姐,何必把自己弄成一個瘋婆子呢?”蘇沫撥過蘇清微額前的碎髮,“你還不明白麼?你沒有孩子是因為顧郎不想讓你有孩子。”

“不過我該謝謝姐姐把文兒教得這樣好,放心,你死後,我會讓他給你上墳的。”

蘇沫一揮手,侍女走來,托盤上是一尺白綾、一杯毒酒、一把匕首。

“文兒是個好孩子,別讓他像他父親一樣。落子無悔,當初我選擇顧雲城是我眼瞎,我的最後一步也還請他看著我走。”

有始有終,有始有終……

蘇清微被這四個字操控了自己的一生。

她最後為自己上了胭脂,拿著匕首走出陰暗的房屋。

“眾人看好了!世間男兒薄情寡義,侯門更是如此,今日之死是顧雲城負我!他將揹著我蘇家的血債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倘若這世道肯給我一個機會,我定要親手斬掉這苦根!”

蘇清微說完,匕首貫穿心臟,濺出的血染紅了三尺白牆。

……

再睜眼依舊是白牆,耳邊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醒了醒了,快叫醫生!”

蘇清微渾身乏力,只覺得心臟還在抽痛。

除了那道聲音外,她還聽到了熟悉的男聲,夾雜著嘈雜的混響。

是顧雲城的聲音麼……

她慢慢撐坐起來,看清了眼前的姑娘。

這姑娘,一整個肩膀都露在外面,這成何體統?

蘇清微皺眉,聽那姑娘問道:“清微姐?現在感覺怎麼樣?”

蘇清微看著陌生的環境,一時不敢說話。

她的手背怎麼紮了一根針?

正當疑惑之時,有個穿白衣服的男人走了進來,那姑娘立馬給男人讓出位。

男人拿著一張什麼東西問她:“還有力氣跳舞,參加節目嗎?”

蘇清微茫然地搖頭。

醫生說:“患者車禍後腦部受到重創,淤血不散,造成了短暫的失憶現象。接下來幾天,主要耐心陪伴患者做康復治療。”

“蛙趣,太狗血了。”程畫點頭,“知道了醫生,我會照顧好她的,多謝。”

蘇清微懵懂的坐在原處看兩人的動作,大概知道自己的確是重生了,而且是在一個她很陌生的世界。

蘇清微環顧四周,目光定格在前面一個會發光的物體上。

顧雲城怎麼會在裡面?

還有蘇沫?

她端端正正的姿勢讓送完醫生返回的程畫覺得好笑。

“清微姐,你這樣好乖啊,像一隻高貴的仙女貓一樣。”

程畫剝了一根香蕉遞給蘇清微,又問道:“你現在失憶了,還記得我是誰嗎?”

蘇清微順順搖搖頭,能感到眼前的姑娘雖不成體統卻充滿了善意。

“我是程畫,你的助理。”

蘇清微視線仍舊捨不得離開那個螢幕,她試探著問了一句,“顧雲城?”

程畫聽到這三個字後反應很大,她當即從床上跳起來,道:“不是吧,清微姐!你失憶了還記得他呀?你忘了他把你害成什麼樣子?”

程畫握著蘇清微的肩膀,想搖她又怕弄疼了她,只是把臉貼近了些,“你告訴我你現在還愛他?”

蘇清微搖搖頭。

程畫鬆了口氣。

“那就好。”

既然不是愛,那就多半是恨了。

“我忘了,你能和我講一講嗎?我只是覺得我討厭這個人。”

程畫一錘手,滔滔不絕地講起顧雲城這個人是有多渣。

從程畫的口中蘇清微大概得知自己是一個藝人,應該是歡樓的那種戲子,而且還是學藝不精,無人知曉的戲子。

可自己有一位閨中密友卻是個紅遍大江南北的戲子,叫褚妤。

顧雲城藉著自己這層關係讓褚妤送他“出道”。

“沒搞錯吧,你都沒蹭過妤姐的熱度,他顧雲城每天捆綁著和妤姐營銷,真是個沒殼的王八。”

蘇清微沒忍住笑了一聲。

“怎麼了?”

“沒殼的王八,你罵得十分貼切。”

程畫突然有點心疼地看向蘇清微,“後來顧雲城攀上了蘇家,揹著你和蘇沫暗中往來兩年,你無意間發現後去了蘇家找上蘇沫,卻被蘇家人意外發現你就是二十四年前那個抱錯的蘇家孩子。”

“和蘇家相認不過五天,顧雲城態度大變,你也出了車禍,這才到醫院來。”

程畫撐著腦袋慢悠悠地說,“你說誰信啊,最狗血的娛樂圈虐文,真家千金,車禍失憶居然都會被清微姐碰到,一定是顧雲城克你。”

蘇清微輕笑,摸了摸程畫的腦袋。

“他不克我,他的一切都是靠我得來的,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吃人不吐骨頭的虎也會被剖開肚子。”

“更何況,他不過是一隻狗。”

前世今生的帳,正好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