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的大人都有事要忙,我和秀禾兩個小的,吃飽喝足後,就自覺的收拾起碗筷,梅子嬸則是被阿婆叮囑,“今天這白事你們你娘倆能避著就避開吧。”

身子骨弱或者大病初癒的人會被這樣要求並不奇怪,昨晚上梅子嬸和秀英都被衝撞過,被這樣要求也並不奇怪。

勤快的梅子嬸問阿婆,“大娘,那霍家媳婦被找回來的時候,屍體都那樣了,您能收拾嗎?要我幫忙不?”

大人們說著話,喳木匠夫妻就一塊離開我家,回去趕木匠活去了。

聽這話我才知道,在我還睡懶覺的時候,阿婆和喳木匠已經早起跟著村民上山去了一趟。

秀英起的早知道的比我多,刷碗的時候,就和我絮叨了起來,“九靈你能猜到沒的是誰不?”

“剛聽聲音是霍家二叔,是霍家老太太沒了?”

霍家離我家並不遠,就在一排街道上,隔了四五家門口的地方,算是近鄰,相對的和喳家也不遠。

都是一個村住著,他家最年長的就是霍婆婆,也就是霍二叔的老孃,有七十多的年紀,這個歲數走了也屬於正常。

秀英卻直搖頭,“不是,霍奶奶好好的你可別亂說,我聽我爹和你阿婆說了一嘴,沒的是霍二叔剛娶回家沒有三個月的新媳婦,霍家二嬸。還是阿婆和我爹昨個進山找我孃的時候發現的,今天一早給抬了回來。”

霍二嬸?

我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很靦腆,見到誰說話都習慣低著頭,說話聲音很小,雙手還下意識搓自己衣角的瘦弱婦人形象。

挺年輕,看著很健康的一個人,怎麼好好的就突然沒了?

“咋沒的?這麼年輕就……”我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阿婆就在外頭招呼我。

“九靈啊,我要去霍家斂屍,你是跟我去,還是跟秀英兩人在家?”

我剛想說,和秀英留在家裡,秀英就在旁邊對我搖頭,小聲解釋,“我等下要回家跟我爹幫忙,我娘身子還虛著要休息,忙完霍家的事,還要一塊去給我娘抓藥呢。”

看看人家,一樣的年紀就是比我懂事,怪不得阿婆總在我耳邊叨咕,“你多學學秀英的乖巧。”

既然今天沒有小夥伴一起虛度光陰,我義無反顧的學著乖巧,大聲回應阿婆,“我和您一塊去霍家斂屍!”

一般時候,有人來請阿婆幫忙,她都會事先過去看一眼遺體的大概情況,今天應該是早就清楚狀態,直接拖出了她辦事用的最大一個傢伙,是個喳木匠幫忙打的小拉車,有點類似運貨用的小號平板車,不過這個拉車上面是一個很高的木箱子,裡面有分隔,放著所有可能需要用上的東西。

我看到這個,就好奇地問了一嘴,“遺體損壞很嚴重嗎?”

阿婆的本事很雜,一些驅邪招魂能辦,遺體化妝整形也會,就是陰陽先生選陰宅,看風水的活也會些。

今個動用的傢伙,可都是補屍身用的,那位的現況可想而知,我問也單純就是好奇。

阿婆依舊說話慢悠悠,雲淡風輕的說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知道事主的情況啊?”

聽這話,阿婆應該是要為我答疑,從以前,碰到我好奇的事情,只要我問,阿婆就會找合適的時間,側面的給我一個解答,次數多了,即便年幼,我依舊發現一個規律,那就是這個時候,身邊一般不會有任何人,都是我倆獨處的時間。

阿婆說道,“昨天晚上你和秀英還有你梅子嬸碰上的都是山上比較頑皮的魔神阿,還好這隻並沒有惡意,只是在調皮,就跟你這些的頑皮小孩一樣,只是嚇唬你們,並沒有傷人的意思。”

我聽到這個解釋,就想問,為什麼梅子嬸受到了傷害?

阿婆好像早就知道我想問什麼,沒等我開口,就繼續說道,“她另外還多碰上了一位,就是今天要去的霍家那位事主,不知道什麼原因,她在山上遇難,興許是想叫人知道她在那,才找上了你梅子嬸,我們就是在你梅子嬸暈倒的河邊不遠發現倒在小溪裡的她的,看模樣已經走了好幾天了,身體有些地方被野獸啃食,今天咱們要做的就是幫她補全缺失的部位,叫她體面上路。”

阿婆難得一次說這麼多話,我的疑惑也大部分得到了解答。

阿婆還不忘仔細叮囑,“這些別和秀英亂說,傳到你梅子嬸耳朵裡,看叫你梅子嬸嚇壞了。”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烏漆嘛黑的山林裡,梅子嬸和一具恐怖的屍體,這麼進距離的呆了那麼久,要是真知道了,當真會嚇得夠嗆吧。

而梅子嬸還喝了小溪裡的不少水,那可是泡著死屍的小溪,她在上游還好些,這要是知道了會不會一輩子有不能抹去的心理陰影啊?

我決定這事要守口如瓶。

很快我們就到了霍家,此時的霍家,已經到處都妝點了一片素白,門上還沒有完全褪色的紅喜字都被揭了下來。

不少村裡熟悉的面孔都聚集在這幫忙。

簡單的靈堂已經搭建在院中空地上,吹鼓手坐在大門口附近,賣力氣的一曲又一曲的吹著哀樂,門前都是放炮以後留下的炮皮子。

喳木匠手腳很快,就這會時間,已經把棺槨的棺身送了過來,兩條長凳分前後,八條木腿撐亡人。

阿婆剛到就趴在棺材邊上,朝裡面看了一眼。見屍身已經被抬了進去,沒有怎麼收拾,只是簡單的擦洗過,換上了壽衣。

阿婆有些惱,“不是告訴你們等我來了再動嗎?早早放進去,收拾的時候不是還要抬出來,驚擾死者!”

霍家有主事的人走了上來,是霍婆婆,作為老婆婆要親手給兒媳婦辦理後事,本身就帶著點情緒,不過看到是阿婆說話,也並沒有太表現出來。

客氣的上前搭話,“蔡阿姐原來是您來了,我們這不是也想等會孃家人到了看上去體面一些嗎?你說說這剛過門多久,就出了這樣的事,我家二牛直接成了鰥夫,這不是坑人嗎……我的這個命怎麼這麼苦啊……”

說著話就已經開始乾嚎上了,按說死人了是應該哭喪的,可也沒有一個當婆婆的這樣在兒媳婦棺材前面哭她一個後輩的道理。

我聽著話裡話外的意思,大都是埋怨著死者坑害了他們家,心裡明白,八成是心疼娶媳婦的彩禮吧。

阿婆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和她年歲差不多,算是平輩的這個霍老太太。

我則是在心想,看來阿婆這大箱子算是白拿來了,估計用不上。

這裡還沒有個定論,那邊大門口就傳來一陣悲傷的哭泣聲,口口聲聲叫的是苦命的閨女,看來是孃家人到了.

抬眼看過去,嚯,還來得不少,嗚嗚泱泱一大群人湧了進來,其中簇擁著一對上年紀的老夫妻,應該是這小媳婦的孃家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