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卓巖回到洞裡沒歇口氣,先把白毛仔放在火堆旁,他剛才為了省柴火只添了一根柴,此刻火苗都快沒了,趕緊又添了兩根粗柴,讓火燒的旺一點,又急急去關門。

這風雪太大了。

等關完門,卓巖看著地上的白毛仔,想了下還是去拿了他那張最大的皮子——沒有洗過的,現在給白毛仔用很合適,白毛仔自己都髒兮兮。

又是一陣翻騰。

洞裡火苗越來越旺,暖和起來。

卓巖把白毛仔放在皮子上,拖動到離柴火二十多公分的距離外,白毛仔凍得僵硬,他怕離的近了,乍冷乍熱也不太好。

一切做完,才能略略休息會,喘著氣,只覺得口乾舌燥,他想喝水,家裡石鍋沒水,“……我的木桶。”

肯定得拿,雪下這麼大,要是晚了,找不到了,這可是他家最寶貝的財產之一,而且白毛仔——卓巖看著皮墊子上的白毛仔,滿腦袋正臉的血跡冰霜,混在一起,看的十分可怖,這傢伙傷口清理也需要用熱水。

不好耽擱了。卓巖怕找不到,保險起見還拿了根燒著的木柴下去充當光源,只是門一開,風呼嘯而過,燒著的木柴差點就滅了。

卓巖一手護著火源,帶上門,趕緊下去找水桶。

幸好就在他常去的河邊位置,雪雖然大,有些糊視線,還是很好找的,水桶落滿了積雪,卓巖倒掉水重新打了一桶,手上的木柴早已被雪打滅,好在水桶找到了也打好了水。

“這玩意還得裹著油脂才燒的旺不好滅。”卓巖路上嘀咕了句,想著古代的火把,再看看他的,不是一回事,又想到洞裡的白毛仔,“本來還覺得過冬無聊,現在活是忙不完了。”

回到洞裡,卓巖放水桶、關門一氣呵成。

走到了火堆旁烤烤火取暖,手溫熱了,這才去摸白毛仔的胸口,不知道是不是他手的溫度,卓巖真的感覺到白毛仔胸口心臟那兒沒剛才那麼冷硬了,好像有一點點的溫度……

“我就當你還活著。”

“你堅持住,我看看你的傷。”

白毛仔原本蓬鬆的毛髮都打結成一縷縷的,糊著不知道血還是泥,有些臭。全身一把骨頭,看著毛多而已,最嚴重的是眼睛和頭部,左眼被血糊死了,上方的腦袋好像有傷痕,被什麼抓的還是咬的,毛遮擋住了,卓巖看不清。

即便這樣,卓岩心也往下沉。

“你堅持住,我幫你清理傷口。”他取了石刀過來,蹲在一旁,小心翼翼給白毛仔先割掉傷口的毛,等傷口暴露在視線下,卓巖目光凝重了幾分。

他不知道白毛仔過去幾天發生了什麼,但一定很艱難很痛苦。

傷口太嚴重了,白毛仔的頭血肉模糊,雖然結痂不流血,但那處都是黑色的,要不是天冷,肯定要化膿生——

“你等等我,白毛仔,你等我。”

卓巖將石鍋清洗了下,放在火堆中間,添上了半鍋冷水,沖洗了石刀,去石床上割了一角他洗乾淨的皮子,用這個給白毛仔清洗傷口。

沒辦法,他能做的只有這樣。

石鍋傳熱慢,卓巖看著白毛仔的傷口,又添了幾根柴火,火勢旺了,很快石鍋的水冒著泡泡,燒開了。

卓巖用皮子沾著滾水,擦洗石刀,在火苗上烤了烤,開始用皮子沾著滾水慢慢的給白毛仔擦拭傷口。

白毛仔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我、我會慢一點輕一點。”卓巖一點點擦拭傷口,看到創傷,是自己都頭皮發麻,“幸好骨頭沒碎。”

要是碎了,他真的束手無策了。

傷口很大,是什麼動物的咬傷還有抓傷。

有的地方用皮子不好擦,需要水清洗,卓巖用冷水衝傷口,不敢擦拭太狠了,那邊肉——

卓巖也怕。

“頭上先這樣,我明天看看,現在來看看眼睛。”

眼睛處糊的結實——血跡泥巴冰雪交雜著,卓巖不知道白毛仔是瞎了,眼球受傷還是別的,先小心翼翼的將眼窩處的髒汙處理乾淨,等看到眼皮上有傷口,不由鬆了口氣。

應該是頭上抓痕帶到眼皮那兒了,不是很深。

要是白毛仔閉著眼睛,躲了過去,眼睛應該沒事——他也不確定,思考了下,輕輕地扒開了白毛仔受傷的眼皮,這隻眼充血腫的很厲害,但是——

“萬幸,眼球還在。”

做完這一切,石鍋裡的熱水髒兮兮的。

卓巖:“明天肯定要做個洗臉盆出來!”

白毛仔的毛也要打理打理,太髒了,不過天氣冷,要留厚點,只梳理梳理亂糟糟的地方,卓巖將石鍋扒拉出來,皮子墊著邊緣,等涼一會可以把水倒外面去。

這會用石刀替白毛仔修理毛髮,豹子的毛不是很長,但白毛仔不是純豹子,毛要略長一點,真的跟長毛貓差不多,打結的髒的全都刮短,從長毛貓變成短毛貓。

等修剪了個大概,卓巖目光落在白毛仔身上,無聲的嘆了口氣,一把骨頭不是誇張而是真的形容詞。

身體修長,像是一張皮包著骨頭一樣,肋骨根根分明。肚子那兒也有傷痕,腹部毛短,卓巖儘量沒動,大概擦了擦,包著石鍋開門去了外面,刷洗了一遍石鍋,這才抱回來重新燒熱水。

再給白毛仔擦一遍。

地上的毛髮要丟了,還有水桶的水用完了,但這會天很黑很冷,卓巖也不敢出去,木桶放在門外,打算接點積雪,燒開了他用來擦洗。

石鍋的水燒開了,他一會先喝。

趁著這會功夫,卓巖坐在一根木柴上,繼續下午做的木水杯,挖了一會木屑,全倒在火堆上,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旁邊白毛仔身上。

“好像有呼吸起伏了。”卓巖仔細看了好久,果然腹部緩緩的再動,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等弄好了木水杯,石鍋裡水沸,第一杯是他喝的水。石鍋移開火堆中間,等放涼一會,這會太燙了。

撲騰、撲騰。

卓巖吹著水喝了口潤嗓子,聽到動靜,才想起來那隻雞,不由意外,竟然還沒死,於是又放下水杯,看看折騰的雞,雞也瞪著眼睛看他。

“還挺頑強的。”卓巖有點想養起來,“你是公的母的?”但他問了個廢話,就算是母雞,現在冰天雪地他也不可能抓個公雞,自然就沒有一窩小雞的未來。

再者——

卓巖看看旁邊的白毛仔,轉頭目光憐憫落在雞身上,“得辛苦你給我倆加個餐了。”

滾燙的熱水溫熱,卓巖乾脆給白毛仔又擦洗了一遍,打理的乾乾淨淨,石鍋水倒掉,外面雪小了,積雪倒是挺多的,乾脆裝滿了石鍋放在火堆旁,水燒的溫熱時,他隨便擦了擦臉和手腳。

上床睡覺!

臨睡前,卓巖給火堆添了幾根柴火,又看了看白毛仔,還是氣息很緩緩緩慢,要不是毛短看的清,他盯了半天,肯定以為白毛仔沒氣了。

這天晚上,卓巖以為會睡不好,畢竟石床不遠處就是一隻飢腸轆轆的白毛仔,兩人也不熟,只有一面之緣,白毛仔什麼性子他也不清楚,躺床上時還在回想,白毛仔會不會餓極吃了他。

亂七八糟的想,倒是沒生過後悔來。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很沉很香,也沒做夢。

半夜時,洞裡火光漸漸微弱,外面寒風呼嘯,儼然又下起來了,洞裡倒是很暖和,火堆旁的皮子上,骨瘦如柴被打理乾乾淨淨的白毛仔,此時慢慢的、費勁的睜開了眼皮。

只有一隻眼睛,微弱的只有一條縫隙。

淡淡的橘色光芒,白毛仔透過光線,看到了幾米外石床上的亞獸人——

是他?

那個清晨唱歌的亞獸人。他說了,這是歌。

白毛仔沒聽過歌,但記下來了。

床上的亞獸人側躺著,絲絲的火光落在亞獸人的臉上,勾勒出光暈,白毛仔吃力的撐著眼皮,瞳仁倒映著床上亞獸人的身影。

他……不是很害怕我嗎?

為什麼要撿我回來?

白毛仔實在是撐不住了,緩緩地閉上了眼。

洞裡一片安靜,直到不久後,柴火發出霹靂巴拉的聲響,卓巖迷糊醒來,穿著他的草鞋走到火堆旁,先是添了兩根柴火,火勢慢慢上來,這才咦了聲。

“睡前,白毛仔的腦袋方向是朝著床嗎?”卓巖撓了撓頭髮,想不起來了,應該是吧。

還有火堆另一邊,那隻被捆的珍珠雞正母雞蹲在火堆旁。

卓巖笑了下,喝了口早已放冷的水,去外面解了個手,回來繼續睡,這一次睡著後就沒在管火堆了。他發現,洞裡溫度還行,哪能日夜不間斷的燒柴,地主家也是沒有餘糧的!!!

省著點。

這就跟現代的窯洞一樣——簡陋版,冬暖夏涼,厚實的山壁有保溫功效的。現代水泥房子可能四面接觸天氣嚴寒,而這裡只有正大門的一面。

第二天,雪停了。

卓巖伸了個懶腰,先是看白毛仔,“早啊。”沒人回應他,一轉頭,落在——“我雞呢!!!”

他和白毛仔補身子的雞沒了!

卓巖立刻精神抖擻起來,不可能丟的,白毛仔嘴邊沒雞毛,也沒血腥,不由目光環視了圈,最後落在了大門口,他這個門有一米七八高,洞口最上方留有二三十公分的空間,透氣、透光,且山體形成的弧度,即便是有二三十公分的敞口,風雪也倒灌不進來。

現在門內落著枯草段,他昨天順手捆雞用的,卓巖急急忙忙開啟門,一開門低頭,雞凍死在他家門口不遠處了。

“你說你何苦呢何苦呢,我又不是今天燉你,誒喲。”卓巖拎著凍得硬邦邦死不瞑目的雞兄回來。

“受這麼重的傷,還老想往外跑,是不是有什麼操心啊。”

卓巖把雞放在柴堆旁,“要是你還有家屬,不如我今天替你回去看看,找齊了,讓你們一家團聚。”

雞:死不瞑目。

卓巖嘴上這麼說,其實也是想雪停了出門看看,現在家裡多了一員,背上擔子重了,他還想趁著雪天沒那麼大時,再找找有沒有能吃的。

一早上先是生火,烤了兩個大土豆,卓巖吃了一個,給白毛仔爪子邊放了一顆,白毛仔還沒醒,卓巖也不管,自說自話道:“你雖然沒化人形,但是你有狼的血統,狼是雜食動物,連蛋黃派都可以吃,家裡條件艱苦,我也不是說我吃肉你吃土豆,以後我吃什麼你吃什麼,你別吃我就成了。”

說完,卓巖啃著土豆,揹著藤簍拎著水桶,出門幹活了。

他走了一路,都在想哪裡不對勁來著,總覺得忘了什麼但也不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最後卓巖在河邊望著冰面,想起來了。

“狼!狼,昨天忘了白毛仔有狼的血統……那也沒事,我不姓東郭,我媽我姥姥我爺爺我姥爺都不姓東郭。”

小卓巖獸父阿媽也沒人姓東郭。

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