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毛有氣無力的看了眼他,然後繞了下離開了。

整個空地,涼風,小皮裙的卓巖站立了十多秒,等反應過來時,看到白毛方向,已經快看不見了。

白毛真的走了。

剛才白毛看他的眼神好像、其實也不是渴望殺氣,反倒是那種空洞的麻木,冷靜下來的卓巖,回想著剛才畫面——

也不能怪他大驚小怪。

真的很可怕。

他以前去動物園買票猛獸區那都是坐車,隔了一道鐵網,老虎湊近點,他都覺得害怕,更別提剛才三米的距離,那距離,毛茸茸一巴掌能把他拍爛了。

“今時不同往日了卓巖,你現在也是半個獸人,你是半獸人,是亞獸人,身體裡流淌著獸的基因,不要慫,勇敢勇敢。”

卓巖自言自語給自己打氣,收拾完泥豆趕緊跑路回自己洞裡,甚至還高歌了一曲半獸人壯膽,整個洞裡迴盪著自己的不成調的歌。

他的洞很大,畢竟是小卓巖爸爸媽媽一起打拼下來的,洞口也挺大的,半徑兩米半圓形,方便進出獵物什麼的,但現在看需要一道門。

屋裡面有三十多個平方,挺高的有近四米多,並不是很壓抑。

靠最裡面有一張石床,上面有幾張皮子,洞的中間是火堆,用來做飯的,有一個大石鍋,一張石板。其他地方空蕩蕩的,可以儲藏食物。

加上年久洞裡生火,洞還挺乾燥的,並不是很潮溼。

過去十天,卓巖黏上小隊伍,起初是不知道怎麼辦,迷迷糊糊了幾日,大家幹什麼他幹什麼,泥豆、柴火都往家裡搬,不過——

“還是少了。”卓巖望著靠牆的柴。

在部落待得越久,聽其他小夥伴形容以及消化掉原身對冬季的恐懼,讓卓巖清晰知道,過去幾天撿到的柴火肯定不足以過完整個冬季。

喬他們夠用,是因為柴火用來做飯、一定的取暖,喬幾人家裡都有獸人的,最嚴寒時變成獸形,這是最好最有效的保暖。

卓巖不行,卓巖只有一個人。

所以部落裡說,沒有獸人,亞獸人不好扛過這個冬季。以前小卓巖阿媽在時,儘可能的儲存泥豆嘟嘟果柴火,儘管如此,越到後面,冬季如此漫長,對小卓巖來說像是沒休止一樣,後面食物快沒了,兩三天吃一頓飯,寒冷讓母子二人縮在洞最裡面瑟瑟發抖。

此刻卓巖摸黑先用火石頭點著火,洞裡有了火苗驅散了黑暗,也一定程度帶走了恐懼。

卓巖將泥豆放在邊緣烤,一邊休息。

真的、真的、真的很累。

他今天大早上起床,幹了一早上,中午休息了不到一小時,他都是憑感覺估算,一直幹到下午,現在胳膊酸的,肩膀有了壓痕,渾身一定又臭又髒。

卓巖卻不敢出洞去洗漱,望著空蕩蕩的洞口。

“趁著冬季來臨前,再做一扇大門,還有——明天早起,去洗個澡吧。”

現在他哪裡都不想去了。

火苗吞噬掉最後一根柴火,洞裡光線慢慢暗了下來,卓巖扒開了泥豆,吹了吹,一分為二,吃著裡面乾淨的食物。

要不是喬姐今天給他了一塊肉,他確實是十天沒吃肉了。

對於一個無肉不歡的人來說,肉,好香。

卓巖把泥豆當肉啃,燙的舌頭捲了下,斯斯哈哈的吹氣,然後被自己搞的笑出了聲,自言自語說沒什麼的,早晚一定會有肉吃的。

囫圇吃完泥豆,卓巖走到床上,裹著獸皮沉沉入睡。

這一晚上,卓巖又做夢了,跟前幾天的夢不同,前幾天一閉眼老做現代的夢,一眨眼穿回去了,或者自己跑到獸人世界是個夢,結果今天不一樣。

夢裡他成了那隻白毛仔,看到牙豬幼崽無憂無慮在河邊喝水。

烤牙豬、烤牙豬,香噴噴的牙豬幼崽,肉一定很細嫩,烤的金黃油滋滋的……

卓巖嚥了一大口口水,他是個獸人,慢慢的靠近,一撲按到了牙豬幼崽,電閃雷鳴之間,他還有點經驗,不能因為飢餓而瞎啃,需要一擊斃命。

於是他露出牙齒,啃到了牙豬的脖頸。

喬幾人替他歡呼,說:卓巖你太厲害了、討獸嫌的你怎麼會抓到、就是就是。

他宴請了小夥伴們吃烤肉。

哈哈哈哈哈好香又好爽。

卓巖是被夢爽醒的,一抹嘴巴果然有口水,他就說,夢裡烤的香噴噴金黃焦香三分肥七分瘦,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烤肉一定很好吃。

不可能不流口水。

醒來意猶未盡,因為卓巖沒吃過牙豬肉,所以夢裡肉烤好了他卻醒來了,“可惡啊。”捶床,“痛痛痛。”

卓巖齜牙咧嘴,被自己逗樂了。

在石床上回味了幾分鐘夢裡內容,才起床,不睡了,他今天要洗澡,還要整理下洞,烤幾個泥豆當早飯。

卓巖先生火,埋了三顆泥豆進去,便去河邊洗漱,用石刀割短了長長的頭髮,還很講究的對著河面倒影修了修參差不齊,齊耳短髮——石刀不是很好用,再短就很吃力,他胳膊抬久了好累。

用樹枝刷了牙,洗了臉,搓洗了澡,神清氣爽的回家,圍著火堆烤乾了自己,取取暖。

牆壁上刻上了第三個正字第一筆,今天是第十一天。

“卓巖不會死了吧?”

“聽說這裡昨晚狼嚎叫。”

“討獸嫌的被狼抓走了?他還沒過冬呢。”

“啊!卓巖死了?”

屋裡卓巖:???

小夥伴們在他家洞底下講什麼東東?

卓巖揹著藤簍閃現到洞口,望著底下大聲討論的幾人,“誰死了?”

“!!!”

“??”

幾人臉上都是懵懵的。

卓巖一溜煙跑下來,“說什麼呢?”

“你沒死啊。”阿曼。

小鹹:“我們來時,聽到有人說你這裡昨晚有狼叫。”

“你該不會遇到了白毛?”阿曼猜測,很嚴肅說:“白毛被他獸父趕出去了,肯定好幾天沒吃東西,他要是餓了——”

“沒有沒有。”卓巖先否認,大家都在看他。

“好吧,昨晚是遇到了白毛,但他沒傷害我,我害怕就唱歌,其他人隱約聽到的鬼哭狼嚎可能是我的歌聲。”

他唱歌,也不是很難聽吧。

其他人半信半疑,阿曼說:“你別真想和白毛結——”

“啊啊啊啊!”一個原地發瘋。

阿曼話立即停了,其他人也不明白看向卓巖,沒人說話。

卓巖:很好,有效硬控四人半分鐘。

“首先我沒有想跟白毛結伴侶的意思,他也沒傷害我,不能因為我的話傳出去,到時候部落裡趕白毛走,馬上冬季了,他要是被趕出去,肯定活不下去。”

“他活不活下去跟你也沒關係,你還說你沒擔心他。”阿曼覺得自己想的沒錯。

卓巖:……

喬出聲了,“卓巖你是不是可憐白毛?”

“喬姐你懂我!”卓巖點頭如搗蒜,大家一起往出走。

石頭和阿曼是不理解‘可憐’‘同情’白毛,也不是說不理解,這個世界很殘酷現實,大家都帶著獸的基因,適者生存弱肉強食,白毛進化失敗,對二人來說那就是真的獸。

獸人、亞獸人的常見食譜肉類就是——獸。

所以這麼一想,可憐什麼?

幾人包括嘴硬的阿曼會對卓巖抱有幾分同情可憐,但不會對一隻獸有這個心思。

“其實我小時候還跟白毛一起玩來著,我阿媽說的,我還是幼獸體的時候。”小鹹開口了。

他也懂喬說的,也懂卓巖的意思。

“但是好可惜。”

小鹹同情歸同情,沒進化的獸他也沒辦法。

“那也不能沒發生過的事情,比如白毛沒傷害我,我卻亂說話,讓他受到傷害。”卓巖說完,不打算再在這個問題上多進行,他很害怕阿曼跟他繼續掰頭‘要跟白毛結芬’這個事。

“給你們帶來一首半獸人。”

其他幾人好奇,“什麼半獸人?”、“還有一半的獸人嗎?”、“什麼是歌?討獸嫌又說我聽不懂的話了。”

卓巖清了清嗓門,已經開始唱啦。

“再也沒有純白的靈魂,自人類墮落為半獸人,我開始使用第一人稱,記錄眼前所有發生……維持純白的象徵,然後還原為人……”

清晨金色的陽光灑滿豹人部落河邊,零零散散結成隊伍的亞獸人們出發採摘,小隊伍中有一位頭髮齊耳的年幼獸人,眼睛亮晶晶的,臉很小,陽光照的面板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小亞獸人臉上帶著笑容,嘴巴里發出聽不懂的調子。

這時部落豹人們還不懂什麼是歌。

不過聽那個小亞獸人這麼喊,還挺有力氣有勁兒的。

卓巖唱完一曲,自認今天表現的比昨晚強太多,簡直是一百分,不由問:“怎麼樣?還不錯吧,我昨晚沒唱好。”

喬:“我第一次聽,好。”

小鹹:“就是就是。”

石頭也點頭。

唯有阿曼,“討獸嫌的,你還說你不喜歡白毛仔!”

卓巖:???

“你都唱了,純白的什麼來著?白毛仔就是白的。”阿曼振振有詞找到了證據。

卓巖:……

我不是我真沒有啊,有沒有清湯大老爺出來斷案啊!!!

幾人打趣嬉笑中趟過了小河,而五人沒有注意到,幾十米開外的草叢裡有一隻白絨絨的獸,這便是昨晚的白毛仔了。

白毛仔被父親趕出去,沒有洞棲身,繞了一圈並沒有深入部落,亞獸人和獸人很討厭他,怕被驅趕,孤零零的找了一塊野草堆。此刻的白毛仔費力的支撐起前身,他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腹部的毛打結,顏色是泥色和暗紅色,昨天受了傷,整個獸形消瘦,原本黯淡無光的眼裡,隱約有一絲絲的光亮,望著那支亞獸人小隊伍方向。

……但他只是一隻獸。

“喬姐,冬季什麼時候回來?”卓巖問正事。

喬看了看天空,“我阿父說,最近天冷的很快,可能還有十多天吧。”

“啊?”十多天,卓巖見此時氣候還是早秋,一直以為可能頂個一個月,沒想到這麼快要過冬了,“那我要加緊了,我還想做一扇門。”

幾人看向卓巖:“門是什麼?”

“討獸嫌的又說聽不懂的話了。”

卓巖:“一扇——就是給洞口安裝的,可以抵擋一下寒冷和雪,我做好了,邀請你們來參觀。”

“你是要搬個石頭擋住洞口嗎?”石頭問。

講究一點的洞都是這麼幹,白天移開大石頭——這個得獸人幹,能輕輕鬆鬆的移開。

“你也沒有獸人,搬石頭的話,我們可以幫忙,不過你要出不來了,一冬天都窩在洞裡嗎?下雪了,我是不會出來的。”阿曼說。

卓巖還在沉思怎麼講門,抵禦嚴寒還有危險,那門確實要厚一些。

“白毛仔也不行,你別想白毛仔了。”

卓巖:我不是我沒……算了就這樣吧,心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