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三人下了山。

山下就是官道,月圓之夜,城門要亥時過後才落鎖,城中也沒有宵禁,所以她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不料剛上官道,身後就傳來破空之聲。

幾人掀開簾子回頭看去,就看到一群黑衣人正在追一個年輕男人,那人彷彿受了傷,捂著胸口,手中的劍卻沒有任何凝滯,往後一揮,便同時掀翻了好幾個人。

隨後他迅速起身,直直朝她們的馬車奔來。

宋安寧臉色一變,大喝:“快走!別讓他上馬車。”

“是。”

冬青將馬鞭揚得飛快,那人見了,彷彿也明白她們的用意,腳步一頓,下一秒,黑衣人就從後面追上來。

一陣刀光劍影。

宋安寧返回車內,拉緊了馬車簾子,不敢再往外看。

耳邊全是兵器相交的乒乒乓乓的聲音,她的臉色有些發白。

她沒想到會遇到這些人。

所以真是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今天的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從沒有出現過意外,卻沒想到臨回府了,還會發生這種事。

宋安寧閉了閉眼睛,只能祈禱那人不要追上來。

卻不料。

忽聽“哐當”一聲,馬車一陣劇烈的搖晃,緊接著,後門就被人挑開了,隨著一陣夜風湧入,男人的身影急急衝進來。

“別動。”

宋安寧想要躲避,卻被一把劍橫在了脖子上。

她頓時僵住。

夜色漆黑,有黯淡的月光灑下來,她看不清男人的臉,卻能看見那劍刃上的血跡,馬車裡也充斥著一股濃烈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進去,帶我走。”

男人微微喘息著,看得出來已經是強弩之末,宋安寧身子顫抖,好半響,才擠出一絲顫音,“壯士,別殺我,我害怕……”

她聽著像是要哭出來。

茯苓想要上前,卻被男人用眼神制止住,宋安寧見狀,只能道:“我們只是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對你沒有威脅,你能不能先放開我,只要你放開我,我一定帶你走。”

男人冷冷的盯著她,沒有說話。

宋安寧見狀,眼淚霎時間落下來,像是怕到了極致,整個都在不受控制的發抖。

男人皺眉,最後,到底還是心軟了,收了刀冷聲道:“別耍花樣,否則……”

“追兵!”

宋安寧忽然大叫。

男人一驚,回頭,說時遲那時快,宋安寧一腳就將他從馬車上踹了下去。

“去你的!”

對方滿臉愕然,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滾到了地上,馬車“駕”一聲飛快往前跑去,他起身想追,後面的人卻已經追上來,無奈之下只能瞪了一眼宋安寧,隨後便撿起刀迅速往後迎去。

宋安寧這才鬆了口氣,脫力般倒在馬車裡。

“小姐……”

“我沒事。”她低聲道,小臉上滿是冷靜,哪還有半分之前的慌亂,拍了拍茯苓的手,“告訴冬青,快走。”

冬青一直聽著馬車裡的動靜,聞言將馬鞭揚得更快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城門出現在眼前,幾人才徹底鬆了口氣。

“小姐,我們到了。”

“嗯。”

宋安寧也放下心來。

之前那些人在官道上廝殺,想必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那個男人,一身武功深不可測,即便受了那麼重的傷,卻還能站起來迎敵,可見武功之深。

她只是個弱女子,在沒有能力的情況下,只想自保。

這樣想著,宋安寧便掀開馬車簾子往外看去。

只見城門前擠了很多人,都在排隊進城。

三人經歷了剛才的事,此時都只想快點回去,卻在這時,茯苓驚呼一聲,“小姐,你受傷了?”

宋安寧一愣,低頭看去,只見自己腰間的衣服破了一塊,她搖頭,“沒受傷,可能是剛才……”

想到什麼,她的臉色猛然一變。

抬手,摸向自己的腰間。

只見腰間裡空空如也,除了她常戴的那個荷包,再沒有什麼東西。

“怎麼了?”

茯苓注意著她的臉色,關心的問。

宋安寧白著臉,“蘇子安給我的令牌和信煙不見了。”

“什麼?!”

那令牌和信煙可是清風寨的東西,怎麼會丟了?

宋安寧卻猛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東西是蘇子安給她的,從拿到東西過後,她就一直放在腰封裡,沒有動過,更沒有丟失,只有剛才那個人。

剛才她踹他下馬車時,對方下意識在她腰間抓了一把。

她原以為是他的下意識反應,現在看來……

該死!

宋安寧扶額,茯苓連忙問:“是不是丟在路上了,還是……”

“冬青,調轉馬車,我們回去。”

“回去?”冬青不敢相信,“可他們……”

“走!”

宋安寧加重了聲音。

冬青抿唇,片刻,到底還是拉了拉韁繩,將馬車調頭。

茯苓有些著急。

“小姐,我們回去做什麼?後面有人在打架啊,我們……”

“東西在那個人手上。”

茯苓頓時僵住。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宋安寧,“您確定嗎?那人偷那些東西做什麼?而且那些人武功高強,就算我們回去也無濟於事,只是一枚令牌和信煙,只要我們跟蘇寨主講清楚,想必他不會介意吧?”

宋安寧搖了搖頭。

“我在意的不是蘇子安。”

“那是什麼?”

宋安寧看向窗外的夜色,眉目寂冷。

“東西是我親自揣在腰間的,除了你和冬青,再沒有人看到過,可他卻偏偏拿了那兩樣東西,要麼是運氣,要麼就是他早就知道我們是從清風寨上下來的了,不管是哪種,對我們來說都不利。”

“如果我們不救他,他死了還好,若活下來了,勢必會把這件事捅到蔣家去,今晚我們都露了臉,要查我的身份不難,只要他捅到蔣家,不管秦氏相不相信,都會對我起疑心,到時候蔣華縱然有著停妻再娶的罪名,可我勾結山匪、算計婆家,又能好到哪裡去?呵,到那時……”

到那時,蔣家一定會倒打一耙。

說不定還會羅織一些莫虛有的罪名,比如行為不檢,私德敗壞,還未成親便與山匪有染,蔣華的死就是她與清風寨勾結,妄圖構陷婆家……

到那時,她就死無葬身之地!

世人對女子本就苛責。

冀州又是蔣家的大本營。

若秦氏真的佔領了道德高地,那她說什麼都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