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對方,宋安寧就覺得這身形有些眼熟。

但對方既然是繡衣司的大人,她想必是不認識的,遂低下了頭。

“聽說你想要申冤?”

男人走過來,在主位上坐下。

宋安寧斂眉低目,恭敬的答:“是的,大人,民女有冤情要陳,還請大人為民女做主。”

裴清宴微眯了眯眸,促狹的看著她。

先前這個女人總對他張牙舞爪,倒第一次見她這麼乖覺。

他心中覺得有些好笑。

“什麼冤情說吧,若所說屬實,我自會為你撐腰,但若只是一些無稽之談,繡衣司的門也不是那麼好進的。”

宋安寧聽著他的話,越發奇怪。

這人的聲音……好耳熟。

好像在哪裡聽過?

她微微抬頭,剛想看一看這人長什麼模樣時,旁邊的張虎已經虎著臉說道:“大人問你話你就答,磨磨蹭蹭的幹什麼?”

宋安寧:“……”

她微微一顫,連忙將頭又埋了下去。

“是,民女想請大人做主,民女的夫君死得蹊蹺,民女想開棺,驗屍!”

裴清宴:“……”

接下來,宋安寧就將最近蔣府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除了自己與清風寨合謀之事,其餘的,她沒有半絲隱瞞,也不覺得有那個必要隱瞞。

畢竟,繡衣司的手段即便她沒見識過,也聽說過。

無意義的隱瞞只會招來禍端,並不給帶給她什麼好處,反而還會讓大人猜疑。

所以還不如實話實說。

至於去清風寨……

宋安寧也不傻,自己和山匪勾結這樣的事,若說出去,豈不成了人家的把柄?

除非繡衣司自己查出來,否則她是絕不會承認的。

然而,宋安寧又哪會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就是當晚她所救的裴清宴。

她甚至直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

再加上裴清宴戴著面具,她就更認不出來了。

宋安寧說完,忐忑的等著答案。

裴清宴注視著她,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椅子扶手。

夜中燭火昏暗,堂中雖開著窗,但今晚恰巧沒什麼月光,宋安寧只能聽到吧嗒吧嗒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聲,四周靜謐一片,連風聲都不可聞。

她的心不由提了起來。

對方這到底什麼意思?

若不肯幫她,自然回絕了就是,若肯,又為何沉默不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

裴清宴忽然道:“你懷疑蔣華未死。”

宋安寧道:“是!也怪民女疏忽,當日夫君的屍體送回來,被砸得面目全非,民女太過悲傷,便也以為那就是夫君的屍體,現在外面謠言紛紛,民女這才想起來,我夫君自小脖子上便有一顆痣,然而那屍身上好像是沒有的。”

“只是人已經埋了,如今這麼長的時間過去,應該也腐壞了,看不出來,都怪民女粗心。”

裴清宴挑眉,看著她。

“既然如此,你又拿何證明那墓中的人不是蔣華?如你所說,人死證消,再多的胎記你也看不到了。”

宋安寧抿唇。

片刻,她才低聲答:“民女出身青州,在我們老家那兒有一種方法,民女小時候看官府的仵作用過,說是以至親之人的鮮血與骸骨一起用醋蒸了化驗,可驗出兩者之間有沒有血緣關係,民女相信,這法子既然青州的仵作會,那冀州的仵作自然也是懂的。”

裴清宴點點頭。

“行,你既如此說,那明日本官就陪你走一趟。”

宋安寧心上一喜,“謝大人。”

翌日。

天才剛矇矇亮,一行人就直接去了蔣家祖墳。

蔣華既是蔣家的嫡長子,死後自然是要埋入祖墳的。

昨晚沒有月亮,今日就下了雨。

細雨紛紛,宋安寧跟著繡衣司的人來到墳地,所有人都打著青色的油紙傘,裴清宴指著其中一處墳包說:“這就是蔣華的墓地。”

宋安寧點點頭。

她的心情其實很複雜。

活了兩世,前世被蔣華欺騙至死,到臨死了,才知道他還活著。

如今再站在他這個假墳包面前,以為會很恨的,可宋安寧卻發現,自己的心頭只有冷漠。

裴清宴沒有看她,直接吩咐屬下,“挖吧。”

“是。”

一群人拿著鐵鍬開始挖了起來。

與此同時,蔣府。

今日休沐,不用去衙門當值,蔣榮升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卻聽外面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不好了,不好了!”

他不由煩燥的揮了揮手,“什麼聲音,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秦氏坐在他旁邊,正起身穿衣服,聞言道:“大概是出什麼事了吧,你累了這許多天,先歇著吧,我出去看看。”

蔣榮升冷著臉沒有說話,秦氏在丫鬟的伺候下換好衣服,往外走去。

“什麼事這樣大吼大叫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她一臉怒容,滿身都是當家主母的氣勢。

然而那跑進來通報的下人卻顧不得她的態度了,急聲道:“後山,後山那邊……有人在挖大少爺的墳!”

“什麼?”

秦氏大驚。

兩刻鐘後。

一行人匆匆忙忙來到蔣家墓園。

只見墓園裡,蔣華的墳已經被挖開了,露出裡面黑漆漆的棺材。

一行身著黑色錦衣的人站在墳邊,另一個身材清瘦,舉著青色油紙傘的女人站在另一側,秦氏一看到她,頓時氣得牙根癢癢,憤怒的衝過去。

“啪!”

還未說話,先甩了宋安寧一個巴掌。

“混賬!誰允許你這麼做的?誰允許你帶人來開華兒的棺?”

細雨瀝瀝。

宋安寧被扇得手中的油紙傘偏在了一邊。

她抬頭,冷漠的瞧著秦氏。

不遠處,裴清宴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一抹殺機。

卻因身旁屬下的聲音而壓制下去。

“大人,仵作帶來了。”

只見一個衣著樸素的仵作被帶了過來,先上前見過裴清宴,這才又給蔣榮升和秦氏行禮。

蔣榮升和秦氏並不知道裴清宴等人的身份,見他們帶來了仵作,頓時怒不可遏。

“放肆!你們到底是誰?這是我蔣家的墓園,誰允許你們進來的?來人啊,把他們給我抓起來,沒有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