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再不滿,他一時間也被裴清宴給氣笑了。

裴清宴見他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這才鬆了口氣,笑著拿起一塊糖酥遞上前。

“舅舅,嚐嚐這糖酥,可還是您喜歡的味道?”

皇帝也不嫌棄他是用手拿的,接過之後,放進嘴裡嚐了嚐,點頭。

“嗯,不錯,就是這個味道。”

裴清宴見狀,便將一整份糖酥都推到了他的面前。

當今皇帝其實不喜甜食,唯有對這東市所賣的糖酥十分鐘愛。

只因他年輕時所建的府邸就在東市,那時候,他不被先帝所喜,甚至還未滿十歲就被趕出宮自建府衙,身邊無人陪伴,就只有一個同胞的雙胞胎親姐帶著他,這位親姐就是裴清宴的生母林歡。

林歡喜歡吃糖酥,每次買來了,都要分享給弟弟幾塊。

弟弟饒是不喜歡吃甜的,可是看姐姐吃得香,便也跟著吃了。

這麼多年,什麼都變了,卻彷彿就是這糖酥沒有變,只要一吃到這個味道,就讓他想起自己的親姐,年紀輕輕,就死在了那場奪嫡之爭中。

皇帝漸漸沒了胃口。

“唉,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阿姐不在了,留下你這麼個不孝子,天天就知道氣我!早知道當初我就不該接你進宮養著,該把你隨處找個地方扔了去,管你是死是活。”

裴清宴笑著道:“那舅舅可要後悔莫及了,畢竟像我這麼好的外甥可不多見,有我當您的外甥,那是您的福氣。”

旁邊的太監們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這話實在是逾矩。

若換作另外一個人說出來,免不得就是大不敬之罪。

偏偏皇帝格外縱容裴清宴,也彷彿只有他說出了這些話,才顯得他們甥舅之間格外親密,不是君臣,更似父子。

“就你這麼自戀!”

裴清宴嘿嘿一笑。

皇帝讓人泡了茶過來,又給裴清宴賜了座位。

裴清宴也沒客氣,一屁股坐了,接過茶盞喝了口茶,眼睛一亮,道:“舅舅這茶好喝,比我衙門裡的好喝多了,福公公,勞煩呆會兒幫我打包一些,我要帶走。”

“這……”

福全看向皇帝。

皇帝笑罵,“你就跟個山上下來的土匪,什麼好的都想要!罷了,給他吧,混賬小子。”

福全這才恭敬應是,笑著下去打包了。

裴清宴笑著道:“我沒有爹孃,從小由舅舅撫養長大,來舅舅這兒發現什麼好東西了,可不就想要嘛,不過外甥也不是白拿舅舅的東西,我這次去冀州,發現了一個好東西,正要呈給舅舅呢。”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冊。

皇帝接過那冊子,翻開,越看眉頭鎖得越緊。

“竟是南唐國的邊關輿圖?”

裴清宴道:“是。這是我從雍王府上查抄到的,具體真偽,我已經命人拓了一份去南邊驗證去了,相信不久後就會有訊息,如今北邊不寧,南唐那邊也蠢蠢欲動,有了這份輿圖,我們就可以照輿圖在南邊佈防,只要震懾住了南唐,就可以抽出手來全力對付北敵了。”

皇帝看向他,深吸了一口氣。

“你確實是朕的好外甥。”

裴清宴站起身,對著皇帝拱手一禮。

“為陛下做事,是臣之本分,不敢居功。”

皇帝盯著他。

半響,笑了起來。

“好了,甥舅之間,那麼客氣做什麼?對了,你此次回京,若沒什麼事就在京中多呆一段時間吧,一是陪朕過個年,二是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婚事該定下來了,大年三十的時候朕命人準備了宮宴,屆時各大官員都會攜家眷進宮,他們的女兒也會被帶進宮來,你尋個機會好好相看相看,看中了哪家的女兒直接和我說,我幫你做主。”

裴清宴忽然感到頭疼。

“呃,舅舅,我忽然想起來我府中還有事,就不多在這裡耽擱了,時間不早了,舅舅保重龍體,好生歇息……”

說完,就要開溜。

卻被皇帝叫住。

“站住!”

裴清宴腳步一頓。

無奈的轉過身。

“舅舅……”

皇帝沉著臉,滿臉不悅。

“都二十一歲了,你一直拖,還能拖到幾時?男人建功立業很重要,成親照樣重要,這次的宮宴不許推託,必須來!你要是不來,回頭我就直接賜婚,把人塞到你府上去,屆時你別怪我這個舅舅沒機會給你挑選,塞了個你不中意的!”

裴清宴:“……”

他有些無奈。

“舅舅,其實我還小……”

“小小小,小什麼小?!你看你幾個表兄哪個不是十八歲就成親了?你都二十一了,再不成親人家就該說我這個當舅舅的不稱職了,再說阿姐離世時交待了你要聽我的話,你都忘了?”

裴清宴:“……”

他無語的垂首道:“哦,我知道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

裴清宴努力打起精神,露出一個笑容,拱手,“宴兒知道了,一切但憑皇帝舅舅做主,宮宴當天宴兒必定到。”

皇帝這才滿意,“這還差不多,提著你的茶葉,滾吧。”

裴清宴笑嘻嘻的從福全手上接過茶葉,大步離開了。

等他走後,福全才笑道:“裴大人這次回京,好像很開心。”

皇帝沒好氣的冷哼,“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萬事不愁的時候,有什麼不開心的?”

福全道:“倒也不全是這樣,往年裴大人每次回京,都是因公事忙得團團轉,雖說對著陛下賣乖討賞,那是因為他把陛下當長輩,自有一份孺慕之情,在陛下面前他只把自己當成孩子,自然十分開心,但面對別外卻是繡衣司指揮使。”

“繡衣司監察百官,替天子巡視民情,這位置可不好做,若是沒有萬分威嚴,那是震壓不住那些朝臣的,但此次裴大人回京,顯然對所有人都溫和許多,可見是真的心情很好,也不知是遇上了什麼好事,或是遇到了什麼能讓他開心的人。”

皇帝眉梢一動。

福全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他日理萬機,要操心的事情實在太多,確實沒注意到這一點。

他想了想,道:“你派人去查查,看看他這次去冀州都遇到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記著,別讓他察覺,查完之後立馬回來稟報給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