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官員進宮以後,是沒有資格騎馬或者乘坐馬車的。

不管路有多長,一律需要步行。

能在宮中乘坐馬車的只有太后,皇帝和皇后,連太子都沒這個資格。

然而,皇帝卻特許了裴清宴有這個資格,可以乘坐馬車進宮。

裴清宴到了乾清殿外面,方才從馬車上下來,跟在他身邊的是一個繡衣司的小吏,見這邊風大,便給他披了一件披風,裴清宴攏著那披風,用力捂了捂自己的傷口,鮮血頓時從他的指縫中滲了出來。

小吏臉色一變,驚呼:“大人……”

裴清宴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說,然後才邁步,跌跌撞撞的往乾清殿內走去。

“臣裴清宴,求見陛下。”

他單膝跪地,跪在乾清殿的大門外。

很快,福全公公就拿著拂塵從裡面快步走過來,惶恐的將裴清宴扶起,急聲道:“裴大人,何需如此大禮,陛下已經在裡面等候你多時了,您快進去吧。”

裴清宴點點頭,對福全行了個禮,“多謝公公。”

福全這才看到,他的肩上有血,臉色也十分蒼白,像是受了傷,不由大驚。

“裴大人受傷了?”

裴清宴慘淡一笑,“遇到了一個小毛賊,一點小傷,不礙事。”

福全的臉色都變了。

“都流血了,怎麼還算是小傷?裴大人,您這……”

“福全!我看你是越老越囉嗦了,不是出去接人嗎?怎麼這麼大半天了還羅裡吧嗦沒有進來?”

內殿裡傳來端明帝威嚴的聲音。

福全公公有些為難,“裴大人……”

“無妨。”

裴清宴淡淡笑了笑,然後便邁步往內殿走去。

“宴兒拜見舅舅。”

他拱手為禮,單膝跪在地上。

端明帝是有些生氣的。

氣他識人不明,自己給他介紹了那麼多京中貴女,甚至還放出過話,整個京城所有未出閣的女兒家隨便他挑,挑中了哪個自己就幫他賜婚,不管對方願不願意。

可他一個也沒有挑,偏偏去冀州那麼個小地方,看中了那麼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所以,端明帝一生氣,就沒給裴清宴什麼好臉色。

還沒來得及抬眼看他,便直接拿起桌上的一個摺子朝他扔過去。

“看看你們繡衣司最近乾的好事!”

裴清宴接過摺子,翻開一看。

只見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朝臣們的參奏,全部都是彈劾他們繡衣司的。

說什麼他目中無人,枉顧法紀,還說他胡亂抓官員下獄,更是有人說他暗中謀反的……

裴清宴摸了摸鼻子。

顯得有些委屈。

“舅舅,這些摺子上的話一看就是假的,您不會真相信了吧?”

端明帝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抬起頭,正準備訓他,忽然看見裴清宴肩上的傷口,以及那蒼白的臉色,頓時一愣。

眉心微微皺起。

“你受傷了?”

裴清宴低頭看了眼自己左肩上的血跡,笑道:“沒事,一點小傷,進宮之前已經包紮過了,許是想到要見舅舅了太過高興,一時沒注意,就把傷口給掙開了,回頭我再尋大夫重新包紮一下就是,不礙事。”

端明帝眼中的怒火卻明顯消散下去,取而帶之的,是一絲關心。

“胡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朕雖不是你的父母,但你從小由朕教養長大,若是傷著哪兒碰著哪兒,豈不是白白辜負了朕對你的養育之情?”

裴清宴並不反駁,只乖順的笑道:“舅舅說得對。”

端明帝這才冷哼一聲,對福全道:“給他搬把椅子過來,再去傳個御醫。”

“是。”

福全公公見兩人合好了,也忍不住笑,親自給他搬來一把椅子,待裴清宴坐了,方才出去尋御醫。

等裴清宴坐下後,端明帝沉聲問:“這段時間你一直呆在外面,可是有要事要忙?”

裴清宴道:“要事談不上,不過是司內一些瑣碎的事務,具體情況我已經上了摺子給您了,您應該都看過了。”

端明帝掀眸,目露幾絲精光。

“除了摺子裡那些,就沒別的事絆住你的腳步了?”

裴清宴一愣。

他太熟悉端明帝了,所以當端明帝露出那種表情時,他下意識察覺到了不妙。

不過裴清宴還是道:“沒有了,臣可以發誓,臣在外一直忙於公務,從沒有假公濟私,陛下,莫不是有人在您面前進了讒言誹謗我?您可一直不要相信,臣替您監察百官,本就得罪了不少人,大把的人想著讓臣死呢,若非如此,這次臣進京又怎會遇刺,所以您可千萬不要著了他們的道啊。”

裴清宴說得懇切。

那自然換掉的稱呼,就代表著他現在是在以臣下的身份,同君王說話了。

立場不一樣,所表達的意思自然也不一樣。

端明帝又怎麼會不明白。

這小子是害怕了嗎?

哼。

他冷哼一聲,到底還是沒忍住對這位自己唯一的外甥生起了心軟。

“好了,什麼臣不臣的,朕說了只要沒有外人在,你不必遵守那些禮儀規矩,以後在我面前還是叫宴兒,對了,上次宮宴你因有急事離開京城,我給你安排的會面你也沒有去,這次你既然回來了,就好好養傷,順便看看這京中有沒有你能瞧得上的貴女,若是有,就來告訴朕,朕為你作主賜婚。都多大的人了,再不成家,難道等著孤獨終老不成?”

裴清宴抿唇。

他其實很想將宋安寧說出來。

他想說,他已經有意中人了,不勞皇帝舅舅操心。

可他也知道,自己並沒有向宋安寧表明心跡,此時說出來不太恰當。

二來,宋安寧的身份,也不知道皇帝舅舅能不能接受,若是不能接受……

裴清宴在心底默默的嘆了口氣。

最終,也只能拱手道:“是,宴兒知道了。”

端明帝嗯了一聲,這時,御醫終於來了。

端明帝指著裴清宴,“給他看看,這臭小子就是不愛惜自己身體,朕都說過多少次了,許多事務可以派手底下的人去,你若手底下無人,就去朕的禁衛軍裡挑,挑中誰朕就給你誰,事事都要親力親為,那朕給你那麼大的權力做什麼?當擺設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