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沉浸在回憶中的科利特,頭撞上了玻璃窗。

急停的公交車已經到站,她忙下了車。

從記憶中的灼熱脫離出來,倫敦的街頭陰雲密佈。

這已經是常態了。

哪怕霧都的名頭早就摘下了多年,倫敦也沒有什麼好天氣,總是下著雨,讓人的心情也難免被影響。

科利特緊了緊外套,從書店和咖啡店的間隙穿過。

普丁巷位於倫敦的南部,邊上就是倫敦塔橋,觀光的遊客絡繹不絕,科利特沒事的時候也會坐在泰晤士河邊看看來往的船隻,就這麼一坐一個下午。

她有時候覺得這些人類的造物真的很神奇,明明知道是被人類操控的機械,卻好像擁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路過的車子心情不好,河裡的小船興致正高。

她知道這是阿斯伯格症帶給她的感知不同。

或者嚴謹一點來說,這是阿斯伯格綜合徵。

過去還沒確診的時候,她總會有種自己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彆扭感,所有人和她明明用著同樣的語言,卻似乎是另一個星球的倖存者。

不過即使確診了,她也與其他同類不同。

當年在心理病房外遇到的同類,因為得到了醫生的肯定,激動得流下了淚水。

加的互助群也是在各自說著確診後欣喜,以及自己的問題終於有了出口的快樂。

在這些“同類”中,科利特依舊覺得格格不入。

她不認為這種“毛病”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影響。

雖然一覺醒來從一個好手好腳的正常人,變成了“殘疾人”,還是讓她非常吃驚。

科利特依舊沒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什麼變化。

穿越後頂著異國人的臉,沒想到這毛病也跟過來了。

她邁過臭水溝,耳邊傳來鳥類振翅的聲音。

科利特抬頭,一隻黑色的烏鴉從頭頂掠過,掉下來一根羽毛落入骯髒的積水,漂浮在水面上。

這讓她想到了那天……

獲得了哈莉父母死去的訊息,也得知襁褓中的孩子無人收養的現實。

那天起,她被外界推著走,自然而然讀書,自然而然畢業,自然而然當傲羅的生活,被徹底打破。

如果不是哈莉這個意外出現,她也許會在很久的以後才能踏上英國的土地。

科利特從巷子裡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再有一點就出去了,對面就是屬於家的方向,普丁巷入口。

坐飛機的疲憊以及水土不服的折磨,都讓她的狀態不太好。

但想到哈莉在家等著,科利特就深呼吸打起精神。

外面的街道上,孩子們的聲音響了起來。

“哈莉,別這麼不高興啊,我們的排練已經快完美了!”

“高興些吧!我們要不要去新開的炸雞店?聽說它可流行了,從美國那邊傳來的,我感覺我能把一整隻雞都吃了!”

“別皺眉頭了,你的監護人應該能夠來得及——”

嘰嘰喳喳的聲音中傳來熟悉的名字,科利特站住了,身體隱在小巷的陰影裡。

“你們先回去吧。”

哈莉瘦小的身影被同伴團團包圍。

科利特覺得自己也沒苛責著她,但是女孩身上總是不長肉,完全圓潤不起來,顯得削瘦又高挑,比起同齡人個子高上不少。

她的表情總是帶笑的,但是此刻有些愁眉不展。

科利特站在巷子裡沒出去,女孩和自己的同伴們聊天,她一個長輩出現不太合適,反而令人尷尬。

“哈莉……”

一名個子稍矮的女孩開口,被邊上的人拽住。

“走吧走吧,那我們明天學校見!”

“別忘了,下次排練你也要到場哦!”

幾人笑鬧著從另一頭跑走了。

他們身上穿著的小西裝顯得幾分小大人的可愛,各個都白白嫩嫩,一看就是養得極好。

哈莉對比起來就有些特立獨行。

她柔順的長髮被高高綁在腦後,額頭的閃電狀疤痕若隱若現,手腳過分纖細,西裝制服倒是服帖,卻顯得有些超出如今的年紀。

哈莉扯下領帶,嘟囔了一句話。

科利特離得遠,聽不見對方說了什麼,卻見養女把頭髮抓亂,每次出門都要費盡心思用直髮器夾上半天的黑髮,在刻意的蹂躪下變得亂糟糟的。

她有些好笑,本來打算出聲打招呼,乾脆就偷偷跟在對方的身後。

哈莉嘴裡嘀嘀咕咕,聲音極小,科利特也只能聽到些許的音節,不知道這個小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

等到哈莉開門要進去,科利特才突然伸手推門。

“哇啊!”

哈莉嚇了一跳,頭髮整個蓬鬆炸了起來,有些像被嚇得炸毛的黑貓。

科利特低頭,帶著笑看向女孩:“我提前回來了。”

哈莉的碧綠眼瞳從放大到縮小,猛地撲到女人的懷裡。

“你怎麼那麼久才回來!”

女孩的譴責聽起來也是關心的,科利特笑容滿面,截然沒有十年前的冰冷模樣。

歲月磨平了稜角,但更多的還是因為養育這個孩子。

一開始是為了遺產,外加一些養成惡趣味。

隨著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間科利特已經將哈莉視作自己的孩子。

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倔強的小孩總是不肯更加親近自己一些。

哪怕是共處一個屋簷下,哈莉也總有許多自己的小秘密。

也許這就是孩子的提前叛逆期吧。

明年就是哈莉的入學,到霍格沃茨尋找到詛咒的解除道具,就能夠解決麻煩的問題,還能夠給救世主多加一份保障。

科利特的心情放鬆了不少,一回到家就癱在沙發上,用自己最舒服的姿勢。

“我要吃披薩——不,我們今天出去吃,去中華城!”

女人從沙發上彈起,卻看到哈莉繃著小臉盯著她。

“你不會是出去幹一些髒活,所以有錢了吧?”

科利特很少去外面打牙祭,最多也就點一下外賣。

雖然這個年代的外賣價格也沒有比去外面便宜,甚至還貴了不少。

但兩人的經濟水平哈莉心中有數,她早就學會了算賬和掌控家裡的資金流動。

畢竟不靠譜的大人整天家裡蹲,錢只出不進,早熟的女孩已經感到了危機。

科利特一臉茫然。

“我想吃點好的!這些日子的生活就不是人過的,太難吃了!世界絕有的難吃!”

女人在沙發上癱下,生無可戀的散發著頹喪的氣息,哈莉嘆氣。

“如果不是那麼貴的話……”

科利特坐起來,乾淨利落地把女孩夾在腰間就往外走。

“放下我!我能自己走!”

哈莉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