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字二十六號舍院,也就是紀緣和儻繼文所在舍院。

“嘎吱”開門聲,驚醒了還在熟睡的儻繼文。

他驚坐起身,卻見紀緣渡步走了進來:“大清早的,你到哪兒去的,衣服怎麼也弄爛了?”

紀緣衣服胸口處,似乎被什麼猛獸利爪抓過,破了個大洞;白皙面板上,淺淺五道指甲劃痕。

“剛才睡不著想出去轉轉,不小心被山上野獸抓了;你今天幫我在王師兄哪兒請個假吧。”

說著,紀緣似乎有些後怕,自顧自鑽上床,緊緊蓋著被子。

“都說了山上野獸多,你也不小心點,真是的。”儻繼文若有所思。

但他並未多說,整理好衣衫道袍,走出了舍院。

……

掩死了房門,紀緣回到榻上,從懷中取出錦盒。

“這就是血靈脂?”

符咒封禁的錦盒中,一枚玻璃球大小;色澤純淨透明,猶如琥珀一般的物件兒。

絲絲玄妙氣息,自其中散發,繚繞舍院;又霎時鋪開數十里。

“不好!”紀緣不敢耽擱,顧不上多看,直接抓起‘血靈脂’一口吞入腹中。

這血靈脂可不似‘朱果’那般靈機內斂;失去錦盒符禁鎖閉靈氣,霎時就能使方圓數十、數百里皆知。

紫氣閣;閉目趺坐的靈鶴真人睜開雙眼,看向雜役院方向,微微搖頭。

“血靈脂的氣機?是我家慎兒要煉化血靈脂了麼…”道院數十里外,深山一座府院中,有青年道人面含期待。

“雜役院,又有人要練成法力了,不過,會是那趙慎嗎?…”山巔之上,靈玄道人負手而立,嘴角微微上揚。

雖只是短短一瞬,但血靈脂氣機飄蕩數百里,所有有道行之人,都有所感知。

……

血靈脂入腹,伴隨無上真章‘煉氣法門’運轉,血靈脂化作一絲絲氣息,循著經脈、竅穴路線,飛速迴圈全身。

“咔嚓”冥冥間一聲脆響。

霎時間,彷彿什麼壁壘被打破。

杳杳冥冥間,紀緣心神似乎與天相接,許多此前不曾理解的經義、關竅,頓時徹底通透。

“呼!”張口微吸,絲絲縷縷氣息,自天地之間,飛入身中,自頂門而入,過十二重樓,徑入丹田。

……

不知過了多久,外間已是漆黑一片。

漆黑室內,紀緣睜開雙目,眼底竟有神光一閃而過。

“原來,血靈脂的作用,並不是直接煉化成法力,而是使人從中明悟天人感應,以此煉就自身法力。”

常人要練法力,得煉假為真,等於將虛幻變為真實;這當然極為艱難,屬於無梯登天。

但血靈脂,能使人跨過這層壁壘,相當於前輩直接用法力手把手教導如何汲取天地之炁。

紀緣從未有過的神采奕奕,他能感受到一絲微妙氣息,在身內自然循行。

除此之外,身軀體魄,並沒有增強。

彷彿依舊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也沒有所謂‘修仙者’的神識一類東西。

但煉氣士與天地之間,又有種似天人感應般的能力。

僅煉成這一絲法力;紀緣已能感應方圓千百里內,陰、晴、雨、洪。

甚至隱約能見種種肉眼不曾見得氣機。

“難怪青兕能知萬里之外微末事物;難怪青蛇君能在數萬裡外,掐算出青兕所在…”

“青兕說,仙人教主那等存在,法眼能觀宇宙微末;甚至凡人蜉蝣心裡想念著仙人名號,仙人既能知之。”

所憑藉的,應該就是這種‘天人感應’的能力。

不過,青兕道行高了紀緣無數倍;而青蛇君,顯然還掌握著掐算天機之類的術法。

紀緣這僅是初步煉成一絲法力;就能感應方圓數百里內,天氣、氣象變化。

步入【一氣】境界,壽增數百年。

雖未超凡,但已脫俗流。

若要超凡,僅憑法力是不夠的,還是得煉種種法術、神通。

不過,據王檀師兄說,此世修士;最珍貴稀缺的,就是法術、神通這些。

掌握法術的修士,與不掌握法術的修士,那是一個天,一個地,差距天壤之別。

至於法器、法寶,那更是稀世難求之珍,一經出世;必引發爭搶甚至大戰。

當夜,儻繼文大笑著回來:“哈哈哈,那趙慎的血靈脂被搶了,還被打得滿地找牙;整個道院都知道了。”

儻繼文並未看出他已練成法力;還一臉興奮說:“也不知誰做的,真是乾的漂亮。”

“欸?我看你小子怎麼愈發出塵飄渺;不會是你做的吧?”

“哈哈哈…你別亂說,我可不知道。”紀緣搖頭否認。

……

次日,【卯】時初〈6點〉。

紫氣閣寬闊大殿中,靈鶴真人趺坐法臺,講經說法;下首數百道童盤坐蒲團。

紀緣也如往常般在班中安靜聽講。

“修仙者…採天地之靈秀,表妙道之殷勤。吾輩闡道法,揚無上之正教,施符水,除世間之妖氛…奪天地之靈氣,採日月之華精,運陰陽而丹成,按水火而胎凝……”

驀然,上首鶴髮童顏的靈鶴真人停下講經,拂塵一指問:“紀緣!”

“弟子在。”

“我看眾人在班中,皆昏昏欲睡;往日你也是這般;為何獨你今日卻神采奕奕,似有所得,是何道理?”

“回真人,弟子往日只覺玄之又玄,如聽天書;而今卻不知為何,心能體會,頗覺有趣…”

“善。”靈鶴真人頷首微笑:“你到山中,多少時日了?”

“回真人,已有一月餘。”

“那你可有所得?”

“弟子近來只覺法性頗通,根源已漸堅固矣。”

“嗯,我觀你確實是根本堅固,已注神體之象;”靈鶴真人頷首肯定。

頓時,下方數百道童一片倒吸涼氣之聲,紛紛不敢置信的看向紀緣。

一月時間,練成法力?

這究竟是個什麼怪胎?

眾人一時間,又是驚愕又是羨慕。

但有靈鶴真人在上,無人敢說話。

“諸位都退下吧,紀緣留下。”靈鶴真人擺手。

“是!”

紫氣閣中,只留下靈鶴與下首的紀緣兩人。

“道友月餘練就法力,著實天賦非凡;若按往常,該送你前往域外總壇授予輩分、法碟、傳承、持戒等等。”

“但最近域中妖氛漸起,正是用人之際,只能委屈道友先留在下院了。”靈鶴真人帶著幾分歉意笑說。

“既入大教,當為教中效力;有用的上弟子的地方,真人吩咐便是。”紀緣趕緊躬身表態。

這些天,他研讀完整版本《靈玄圭旨》自然是知道了一些此前不曾瞭解的地理。

這世界有無窮廣大,除了仙人;連大神通者撐開法身,也丈量不得到底有多寬廣;僅‘域中’內便有數百個陳朝一般的國度。

域中外,還有六域,每域億萬裡,是仙人證道之時,劃開洪荒開闢而出的人類棲息之地。

六域之外,還有無窮洪荒,無垠瀚海,類比仙人的萬族真聖不少;因為古域蠻荒往往連結著一些秘境、洞天、小千、大千界域,其中也如一個個世界般;所以無窮大也。

而玄微教,真正的總壇祖庭所在是在域外的‘南鄯域’。

‘域中’或者說‘赤縣神州’僅是六域勢力夾縫之地,人口稠密,妖物異族較少,強者也不多;是諸教勢力收徒的別府道院所在。

僅【玄微教】在域中諸國、州下轄的別院、道觀、宮閣,就有上千座,各有掌院真人、歷劫大法師坐鎮傳法渡人。

唯有諸多別院弟子之中頂尖者,包括一些小界域頂尖者;才可飛昇域外,前往總壇仙人祖師座下。

“不必這般客氣;你現在還沒有輩分;你我暫時道友相稱便是。”靈鶴真人擺手。

“那我便僭越了。”紀緣拱手。

靈鶴回了一禮,才說:“我也不白留你幫我;你想學些什麼道術?”

意思是,要傳紀緣法術。

紀緣心頭一喜,他聽王檀說過;許多玄微教修士,就算入道數百年、上千年,也不定能得到法術。

“可有摘星拿月,倒海翻山之術?”

“沒有。”靈鶴真人搖頭。

“可有攜山超海,潛淵縮地之術?”

“沒有。”靈鶴真人嘴角抽了抽。

“好吧,那飛天遁地,點石成金呢?”

“也沒有。我要是會這些大神通;還在這凡間紅塵做甚?”

靈鶴真人搖頭不已:“我們教中,並不傳這些神通;不過祖師所傳無上真章,包羅萬有,你不是天賦絕頂麼?或可從中參悟出這些來。”

“教中有許多天驕之輩,倒是從中參悟出不少類似的大神通;能舉世無敵,縱橫一時。”

“不過老祖我沒這個天分,鑽研真章幾千餘年;也只煉成一些微末小術,你要不要?”

紀緣無奈,靈鶴真人鑽研幾千年都參悟不出來,他能參悟出個啥?

連忙說:“但憑真人傳授,我學就是。”

“嗯,我看你言談舉止,不驕不躁;倒是個能靜心的;就傳你一道【招雲祈雨符】吧。”

“招雲祈雨符?”

“嗯,此是【無上真章】中所傳三千六百種‘大道真符’之一,亦有無窮玄妙。”

“練到小成之後,你運展法力吐幾口唾沫;大雨滂沱,連綿數月不絕;將方圓千百里,化作洪水澤國。”

“我靠,這麼厲害!你還說你沒有大神通!!!”紀緣忍不住爆了聲粗口。

“我靠是什麼意思?”

“額…就是很驚歎,表示你很厲害的意思!!”

“原來如此,我靠…我靠…你小子也很厲害,氣血如龍,舉手投足有萬鈞之力;短短月餘,就練成法力…”靈鶴真人喃喃自語。

他還以為,這是現在年輕人之間的新名詞。

心頭不禁對自己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頗為自得。

“好了,既然你也覺得可以;那就傳你【招雲祈雨符】。”

說著,靈鶴真人取出一枚玉簡,吹口氣,颼颼白霧,裹住玉符,少頃,便在其中映出真符。

“你先拿去修煉個十年八年的;等法術成了,我有些事,還得指派你去做。”

“對了,你已是仙家之輩,也不用去雜役院了;直接去選座寬闊殿閣別院;或者去後山找個山頭修煉吧,需要什麼,派人來傳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