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要我看,不如直接將周邊諸國全部滅了,殺絕了!”狂妄居士,趙王朱高燧惡狠狠道。

嘖,把周邊諸國全部殺絕?!朱瞻墡驚了一下。

看著這位三叔,只覺得這貨比二叔這鐵憨憨還要心狠手辣。

一旁的朱高煦聽到老三的話,也是一愣,繼而面色狂喜:“沒錯啊爹,乾脆直接全殺了!”

“反正這事,爺爺他老人家又不是沒幹過類似的?

在官之典籍,在野之簡編通通給揚了,這事他老人家能幹,我們為什麼不能幹?”

聽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沒邊際的話,朱高熾的臉色也越發黑的能跟鍋底有的一拼。

對於老朱家這些戰爭狂人,他這個自幼接受儒家文化思想的人,實在是不能接受,打仗就能解決問題嗎?

打仗是打錢,錢從哪來?

更何況,動輒刀柄之禍,受苦的永遠都是老百姓。

一想到等老二老三進群修煉了,這些爛攤子,很大可能還會落在自個頭上,他就一陣陣肝疼。

朱瞻墡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眼神不時的在朱家眾人臉上來回,看的樂呵呵的。

“行了。”朱棣思索了許久後,終於開口了。

朱高煦跟朱高燧兩個憨憨也終於閉嘴,不過看他們的模樣,顯然是正處於興奮狀態。

朱棣微吸一口氣,眉眼低垂,目視面前的動物屍體,摩擦著手上的玉扳指,道:“就讓張輔帶兵前去。”

“這些,老大你回頭跟老二老三,還有內閣商量一下出兵事宜……”

“爹!”朱高熾見老爺子竟然真的要出兵,頓時一急,就要開口說點什麼,卻被朱棣一個冷厲的眼神盯著。

見此,朱高熾只好無奈點頭。

“是,兒子知道了。”說著,他突然想到了外面跪著的人,道:“爹,外面那些人……”

“這正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朱棣一抬眼,道:“前不久,奴兒干都司一帶,地龍翻身,服役的人跑了一批。”

“最近也不知道是建文還是其他人,嗯,反正是以建文的名義,開始造我的謠,說什麼亡國之兆?”

“此事我已派塞哈智去查了,到時候老二老三你們看著處理,務必要抓住幕後之人!”

聽到這話,老二老三對視一眼,露出一抹獰笑,道:“放心吧爹,兒子一定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朱高熾抿了抿嘴,腦袋低了下去。

他哪裡還能看不出來,什麼亡國之兆,這是老爺子在借題發揮罷了。

說不定自始至終都是老爺子在自導自演,一手在幕後操辦,就是想借此機會清理朝中尚在的建文舊臣!

哎,明明都放過這些人了,為什麼還要在這個時候舊事重提?

以後的大明註定無人能禍亂,一方仙朝,卻容不下幾個前朝舊臣嗎?

朱高熾不能理解,如果是以前,老爺子的想法他還能揣測一二。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了仙緣,窺到了長生可能的老爺子,現在是個什麼心態,沒有人能想得到。

再一想到時刻準備著搞事情的老二老三,朱高熾的一張胖臉皺的越發的深了,只覺得心累!

同時他心底也越發的慶幸自己修仙了。

要不然這一遭下來,他遲早會被老爺子給累死!

“怎麼?這是在對我表達不滿?”瞥了眼低頭不言語,朱棣問道。

被老爺子點名,朱高熾眉頭一皺,然後認真道:“爹,兒子不敢,只是……”

“哼!”朱棣冷笑一聲,道:“只是認為我太冷血?是個暴君?沒有容人之量,如此大興牢獄非明君所為?”

“兒子不敢!”朱高熾立刻頭杵地,不過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道:

“爹,這些官員都是實打實的忠臣!”

“他們自靖難之後投靠朝廷,兢兢業業,從不懈怠,這次他們也是擔憂社稷,這才在言語上有所不敬。”

“爹您是皇帝,當對臣下展示皇帝的胸襟,兒子相信他們感受到皇恩浩蕩後必定會更加的感激……”

嘖,感覺不妙啊,老爹這次是吃擰了?

朱瞻墡看著跪在地上,明明很慫,但言辭卻剛的一批的老爹,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大哥朱瞻基。

迎來的卻是大哥一個,“母雞啊,我也很慌啊”的眼神。

“呵,呵呵!”看著這麼剛硬的大兒子,朱棣突然笑了,但卻是氣急而笑,他深吸口氣,道:

“瞧瞧,真不愧是咱們的太子爺,百官口中的仁君風範!”

“別人往老子頭上潑髒水,都開始拉屎撒尿了,你這個當兒子的,倒反過來還勸你爹大度?”

嘖,有點滲人啊!朱瞻墡微吞了一下口水,眼神下瞥,一副神隱的姿態。

“嗯?”突然,朱瞻墡目光一撇,發現了‘華點’。

就見二叔三叔這兩個鐵憨憨頭杵地,面對面,大氣不敢出一聲。

不過這兩個貨卻是在用眼神暗暗交流著什麼。

先是狂妄居士朱高燧,眼珠子‘咕嚕嚕’轉動幾下,道:“二哥,什麼情況?老大今天吃硬菜了?”

歷史名菜朱高煦的眼珠子先是左右搖了搖,又上下動了動,道:“嗯!這把是老大跟老爺子的高階局,咱看不懂,也不敢說,安靜看戲就好了!”

朱高熾的聲音再次響起。

“爹,是與不是,百官敢與不敢,您都清楚,我們心底裡都清楚,自家人關著門,拐著彎說話沒意義!”

“但是,兒子作為國家的太子,更是您的兒子,在您做了錯事的時候就有義務,也有責任勸您!”

“交趾的事情,兒子可以不管。”說著,朱高熾直起腰,指了指外面,道:

“但是這些官員,兒子懇請您手下留情,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有什麼事咱們一家人面對。”

“莫要因無端的猜忌,再讓大明流血,靖難慘案,不應該在永樂這一朝再發生!”

“您不要害怕,您不是一個人,您還有我們!”

“怕?”這時,朱棣突然大袖一揮,直起身道:“我怕什麼了?我不會怕,永遠不會!”

他像是被戳破了心思一般,折身環視一眾兒孫們後,直接大步來到窗前,看著門外跪著的滿地百官。

一雙虎目盯著浩蕩的天穹,怒聲道:

“我不會讓世人說我怕了!”

“我不會怕!過去不會,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

“不光我不會怕,我的兒子不會怕,我的孫子們不會怕,我朱棣一脈,永遠都不會怕!”

“我會看著後世兒孫吃穿不愁,邊關百姓高枕無憂,再也不怕被人欺負!”

“啊!”他輕嘆一聲,挺直了腰背,像是在對天宣誓一般,語氣篤定道:“百姓會感謝我,稱讚我!”

“我會活到歷史裡,史書裡,我會看著一切!”

“——咔嚓!”

一番話音落下,霎時間殿外雷霆湧動,慘白的電光將大殿照的一片雪亮,窗外大風狂湧而入。

吹得整個大殿內書紙亂飛!

這一刻,朱棣半邊身隱匿在陰暗中,風雨中衣袍鼓盪,宛如一尊魔神,魁梧而霸氣。

一番話,他是在說給朱高熾聽,說給自己聽,說給兒孫們聽。

更像是在說給外面跪著的百官聽、更是給天下聽,他不怕這一番言論說出去世人會如何說他。

他也不在乎!

他對大明太瞭解了。

從太祖開始,然後是短暫的建文當朝,再到靖難之役。

一直到永樂這一朝!

國家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天下民怨四起,文官們更是對他早有微詞。

這些,他也不在乎!

甚至對這些文官他百般容忍,是因為他愛才嗎?愛!但泱泱大明,人才何其之多,他需要瞻前顧後?

因為在得到仙緣之前,他怕了!是的,他怕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所以,他要把沒有完成的事情給做成了,給兒孫打下一個安穩平整的江山!

然後,這滿目瘡痍的大明,用自己的暴行,好戰這些汙名,給兒孫鋪路,成就他們!

父母之愛子,君王之愛國,則為之計深遠!

這大明朝的太平盛世,需要這些文官,所以為了兒孫們,他要留著這些人。

亂世,武將是最鋒利的劍!

盛世,文臣就是所向無敵的刀斧手!

他怕的是把這些文官得罪死了,殺絕了,兒孫們沒人可用了怎麼辦?難道建文一朝的教訓還不夠嗎?

靖難的本質是什麼,是武勳與文官的博弈!

自己代表的武勳勝了,但治天下能離得了文官嗎?

這些人就是吃準了他這一點!

所以,他一直在忍,說他暴虐也好,不孝子也罷,謀逆也好,他只管做事!

只要我把兒孫不方便做的都做了,萬世罵名我一個人來背,只要兒孫能好,大明能好!

但是現在他不忍了,他能耗得起了。

一年做不完的事情,那就十年來做;十年做不完的那就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

他能等的起,他可以等到大明國泰民安,戰火傷痛撫平,兵強馬壯更勝從前。

但大明仙國的根從他開始,那他接下來的重心,就是要清除這些根上的蠹蟲!

只是一點風吹草動的試探,這些文官就像是嗅到血腥的惡狗一樣察覺到了不對,就敢玩死諫的戲碼。

自己在試探,他們何嘗不是察覺了在試探,在反擊?

足以看得出來,若是他不得仙緣,不能獲得長生,那等他百年之後,兒孫們會如何被欺負?

更何況,以後仙朝人人如龍,人人修仙,老而不死是為賊,蚍蜉尚可撼樹!

這也是他突然決定把事情鬧大的原因。

代價是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他。

稱孤道寡者帝王,孤家寡人矣,古來皆如此。

大殿中安靜一片,朱棣的聲音在朱瞻墡耳邊迴響。

朱瞻墡看著那立於雷霆之下,風雨之中的霸氣身影,心底被狠狠震撼著!

不愧是永樂大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