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垂拱殿,已然到了朝會尾聲的趙佶安坐於御案後方。

目光掃過那一干文武臣工,最終看了一眼蔡京這位宰相,又瞄了一眼那高俅。

朝著身邊的楊戩吩咐一聲之後,很快便宣佈散朝。

不過,心情甚是不爽利的蔡京與高俅,卻被宦官告之,官家讓二人留步。

兩人互不相讓地瞪了一眼對方,這才各自回身朝著殿內行去。

而一干離開垂拱殿的文武,都紛紛竊竊私語。

“怎麼回事?方才我觀高太尉與蔡相似有不睦?”

“呵呵,看來你是不知,那高太尉的獨子連著揍了蔡相家的老六兩回了。”

“真的假的?我可是記得,高太尉家的獨子高璋,今年應該也才十一二歲吧?”

“蔡相家的六郎蔡杳,應該比高璋大上兩歲才是,怎麼……”

“這誰能知道,本官也是聽了傳聞,說是那高家小子,揍人可是拳拳到肉,賊狠。”

“啊,這……蔡家的家丁護衛,難道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不成?”

“你們就不知道,據本官聽聞,前幾日那一回,好像是蔡六郎口出不遜。

結果高璋不講武德,出手偷襲揍完人就跑。

蔡家僕從護衛,措手不及,讓那小子給跑了。

生生把那鼻青臉腫的蔡六郎氣得夠嗆,意圖蹲守。”

“結果吧,蹲是蹲到了,沒想到那高璋這次居然帶來一大幫子人。

蔡六郎根本就沒來得及跑,又讓那小子逮著揍了一頓。”

“難怪咱們這位榮辱不驚的蔡相臉色會如此難看,自家的娃娃,連著被一個比自己小的娃娃狂揍,落誰身上都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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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與高俅自然聽不到那些漸行漸遠的官員們在八卦自家事。

二人入殿之後,恭敬地朝著安坐的天子趙佶一禮,靜待天子發話。

趙佶這才慢悠悠地撫了撫那兩撇短鬚,語氣甚是溫和地道。

“蔡愛卿,朕方才剛入殿時,見你與高愛卿似乎起了爭執,不知二位愛卿……”

蔡京搶步而出,朝著趙佶一禮。

“官家,臣彈劾高太尉教子無方,其子當街縱惡行兇……”

看著頗為激動的蔡京,一旁的高俅自然不甘示弱,也站了出來。

“官家,臣彈劾蔡相教子無方,其子仗勢欺人,欺壓良善……”

聽到了高俅這話,蔡京黑著臉朝著高俅喝道。

“汝子傷我六郎,居然還敢說蔡某教子無方?”

“犬子向來乖巧知禮,月餘前又生了一場大病,剛剛痊癒。

而且年紀尚幼,是個懂事的孩子,怎麼可能打了你家六郎?”

“我家六郎一向斯文得體……”

趙佶一臉懵逼地坐在御案後邊,高愛卿獨子,不就是自己看到的從那李師師床底下鑽出來的小少年嗎?

居然連著揍了蔡愛卿家的六郎兩頓?這,這可能嗎?

說話斯斯文文還挺招人喜歡的高璋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未語先笑,甚是知禮。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暴戾之徒,這裡邊,莫非是有什麼誤會不成?

一旁的楊戩看到了蔡京與那高太尉這兩位陛下跟前的寵臣已然吵得臉紅脖子粗。

可官家卻猶自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在那裡自個瞎尋思。

楊戩甚是頭疼地抹了把臉,趕緊湊到了趙佶身邊小聲地提醒了句。

回過了神來的趙佶這才注意到二位愛卿已經互噴得面紅耳赤,快要臉貼臉的地步,趕緊開口喝止。

“……二位愛卿,二位愛卿都且住!”

都很清楚自己能夠有今日之地位,全靠陛下恩寵的蔡京與高俅當然不會不給官家面子。

都很有默契地第一時間罷噴,趕緊朝著趙佶躬身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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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和稀泥的安撫之後,看著蔡京與高俅恭敬地施禮告退,退出了垂拱殿。

趙佶撫著短鬚不禁陷入了沉吟,此事,蔡京與那高俅都振振有詞,著實令自己難以斷處。

可偏偏這兩位卿家,一個頗有才學政績,又極擅書法。

一個則是天下第一玩球高手,忠心耿耿,都是自己的肱股之臣。

總不能因為晚輩之間的小摩擦,就斥責他們,傷了君臣之誼。

楊戩目送著那二位重臣離開之後,就看到了官家倚著御案。

手指頭在那裡輕撫著案面,眼神沒有焦距了盯著前方,就知道,官家又開始了……

等了良久,終於聽到了官家緩緩開口。

“有意思,看來,朕應該再見一見高愛卿的獨子高璋,看看那個孩子會怎麼說……”

說到了這,聽到了官家語氣的停頓,楊戩第一時間當起了捧哏。

“官家言之有理,憑官家的眼力,當可明辨是非,去偽存真……”

聽著那楊戩之言,大宋天子趙佶不禁面露微笑,輕撫短鬚,施施然地站了起來。

“前幾日聽了玉清昭應宮道長講經,甚是有意思。

今日散朝甚早,走,隨朕走那走動走動。”

“官家請慢些,奴婢為官家引路……”楊戩趕緊快步前行。

看到官家跟那楊公公一邊走一邊談笑,幾名年輕一些的宦官甚是羨慕嫉妒恨。

恨不得自己的嘴皮子也能夠如楊公公一般,能得陛下親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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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身下那匹陛下賜下的座騎終於在府邸前停下了重蹄。

翻身下馬,由著隨從牽韁接鞭,徑直朝著府中行去。

這才沒走幾步,就看到了立身於廳門處的妻子黃氏滿臉憂心忡忡地往來行走。

“夫人,你怎麼會在此處,明兒呢?”

“明兒在自己的院子裡,夫君,今日那蔡相可有難為於你?”

黃氏打量著高俅,關切地問道。

“他倒是想要難為我,不過,官家出手了。”

說到了這裡,高俅的表情頗有些古怪地道。

“給為夫與蔡京各賜下了一百匹絹。”

“……就這?”黃氏一臉迷茫地看著夫君,腦子都懵了。

“嗯,就這……”高俅點了點腦袋,甚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為夫也不知曉官家到底是怎麼想的,沒有偏幫誰,居然還賜絹,只讓我與蔡相約束晚輩。”

官家的操作,非但是自己,怕是那位足智多謀的蔡相,應該也猜不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