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腥臭味讓我感到窒息。

我兩腳亂蹬,連滾帶爬想要離它遠點,可出幾步,就感覺腳腕一緊,我回過頭,就見那隻羊滿身泥汙的毛髮竟然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不等我發出驚叫,那些毛髮就如同蛛網般纏滿我的全身,我拼命掙扎,羊毛卻越勒越緊,隨即我感覺眼睛一陣劇痛,像是有什麼東西鑽進了我的眼睛裡在瘋狂啃咬。

我想到了它眼眶裡蠕動的蛆蟲,那一瞬間,我真希望它能給我個痛快!

“咩~咩~~”

又是幾聲羊叫,我似乎從這叫聲裡聽出了它的愉悅,它好像很享受這個折磨我的過程。

呼吸越來越困難,黑暗將我吞噬……

我不知道這種難受的感覺到底持續了多久,隱約的,我耳邊開始傳來一陣陣模糊的聲音。

“袁羊,我的羊羊,你回來呀,你別嚇唬媽啊!”

“袁羊!你快點醒醒,快點醒醒啊……”

是我媽的聲音,我聽到她在一邊哭一邊不停喊著我的名字。

我想回答她,想告訴她我沒事,但我的身體卻沉重無比,連眼皮都抬不起來。

“你別急,孟姑姑不是說了嗎,孩子這是撞了邪,得喊魂,凡事總有個過程,咱慢慢來……”

這回是我爸的聲音,聽起來他應該是在安慰我媽。

“你家這孩兒命苦啊,天生羊命,因果迴圈,今天這一劫是他那命格開始應驗了……”

這時,又有一個蒼老沙啞的女人聲音響起,帶著種神神叨叨的詭異。

我努力集中注意力,想聽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我媽哭得嗓子都啞了:“孟姑姑,求求你救救我家羊羊,你要多少錢,我們砸鍋賣鐵也肯定給你!”

“不是錢的事,是這孩兒的情況有些棘手啊……”

那個被稱作孟姑姑的老太太說道,“你家孩兒這是被啥東西盯上了,魂都散了,這才醒不過來……”

“唉~我也不知道那是個啥東西,你們也看著了,能用得法子我都試過了,現在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今天這喊魂要是再喊不回來,那這孩兒怕是得……”

孟姑姑沒再說下去,但我媽一聽這話,哭得更厲害了,聽得我心裡一揪一揪的。

“媽……”我使出全身的力氣,終於虛弱地擠出了一聲。

我媽的哭聲戛然而止。

“羊羊?羊羊!你醒了!”

愣了幾秒,我媽忽然緊緊抱住我,她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激動的心情。

“羊羊,你嚇死媽了,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我沒事……”無力地我搖了搖頭,隨後問,“媽,怎麼不開燈啊?黑漆漆的……”

話一出口,我感覺到我媽明顯地僵了一下,她的聲音有些奇怪:“羊羊,你在說什麼胡話呢?現在是大白天,哪兒黑了?”

“白天?”

我努力眨了眨眼睛,可眼前卻依然黑漆漆一片。

“羊羊,你別動,我看看你眼睛……”

一直沉默的老爸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眼睛怎麼了?”我緊張地問道。

我爸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聲音乾澀地問孟姑姑:“我孩子的眼睛……孟姑姑,這到底是咋回事?”

周圍沉默了幾秒,隨即我就感覺到一隻乾枯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臉頰,像枯樹枝劃過面板,帶來一陣令人很不舒服的觸感。

孟姑姑聲音低沉地說道:“這孩兒的眼睛……被那邪祟搶走了!”

“啥!?”我媽驚呼一聲,差點暈過去。

與此同時,我也感覺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

我哭得比我媽還慘,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什麼叫我的眼睛被奪走了?那我……那我是不是瞎了?”

孟姑姑深深地嘆了口氣,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嘀地咕起來:“唉,這孩兒命苦啊,小小年紀就遭此劫難……”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想到我再也看不見動畫片裡那些鮮豔的色彩,看不見老爸老媽的樣子,看不見藍天白雲、青山綠水,我的心裡就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我伸手亂抓,卻什麼也沒抓到,我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牢籠裡,看不到一絲光亮,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孩兒,你先別哭了,跟婆婆說說,你到底遇到了什麼?說仔細點,沒準婆婆能幫你把眼睛治好。”孟姑姑的話彷彿一根救命稻草,將我從絕望的深淵裡拉了回來。

我一邊抽泣著,一邊斷斷續續地把自己遇到那隻恐怖的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孟姑姑。

孟姑姑聽完我的講述,陷入了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說道:“是那個東西,原來是那個東西,唉~當年葛先生就跟我提過一嘴,說你們家的後人裡多半會出一個天生羊命、因果極重的孩子,沒想到真一語成讖了,這事麻煩了,要是葛先生還在的話……唉……”

“葛先生?”

我爸焦急地問道,“孟姑姑,您說的葛先生,是當年那位……”

“是他。”

孟姑姑“嗯”了聲,語氣中帶著難掩的激動與敬畏:“就是那位葛先生,他老人家被陰陽道稱為‘玄門百通’,雖然行事低調,但在當年可是遠近聞名的奇人異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能,本事更是數一數二的大,只可惜……”

說到這裡,孟姑姑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是不願再繼續說下去。

我爸也識趣地沒有追問,頓了一下,他又把話題扯了回來:“孟姑姑,葛先生對我家有恩,您既然是葛先生的熟人,那肯定也是有大本事的,您看羊羊這眼睛,還有沒有辦法治好?”

孟姑姑沉吟了片刻,語氣有些遲疑,她緩緩說道:“辦法倒也不是沒有,只是……”

我都有點想罵娘了,這老太太說話真能急死個人!一口氣把話說完能累死她嗎!?

“只是什麼?孟姑姑,您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辦法您儘管說,只要能治好羊羊的眼睛,讓我們做什麼都行!”我媽也焦急地追問道。

孟姑姑又嘆了口氣:“只是這孩兒的眼睛是被邪祟奪走的,想要治好,就必須找到那個羊鬼邪祟,將其制服,才能把這孩兒的眼睛搶回來。”

“我們上哪去找那個邪祟啊?”我媽急得直跺腳。

“你急什麼?我是找不到,但我倒是知道一個人,那個人或許有辦法。”孟姑姑說道,“那個人算是葛先生的同門師弟,本事不小,就是性格古怪,脾氣暴躁,而且從不輕易出手,你們能不能請得動他,我也不敢保證。”

“葛先生的師弟!”我爸一聽,立馬激動起來,連忙追問,“孟姑姑,您說的那個人是誰?他在哪兒?我們這就去求他!”

能感覺得出,孟姑姑似乎很不願提起那個人的名字,但我爸一直在旁邊催,她終於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那人叫羅學白,住在漁山下邊的村子裡,你們去找他的時候,他多半不會說什麼好話,可不管他說什麼,你們都不能出言得罪,他那人心眼小,記仇,而且一定記住,千萬不能當他面提葛先生,否則……唉,算了,說多了沒用,你們記住這些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