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林抬頭望去,農場的高大讓他想起了父親,他堅毅的順著鏽跡斑斑的鋼梯往上爬,每爬一步,心底的堅定就更盛一分。

為什麼?你根本不是那樣的人,我想不通。

關於父親的記憶在他腦中翻滾,就像個孩子在自家衣櫃裡翻找著自己最心愛的東西,明明知道東西就在裡面,卻怎麼翻也翻不到,他翻到發狂,翻到崩潰,最後把衣服翻得亂七八糟,再也不知道怎麼整理,只能哇哇大哭。

紛亂中,他抓了個空,原來就到了穹頂,在他的意識中他好像才剛開始爬。

農場建在地表世界的要塞,海幕像堵向上無限延伸的宇宙之牆一樣聳立在天邊,早晨的陽光透過海水照射進來,在農場的頂上掀起蔚藍色的波浪,久久盪漾,就連空氣都變得那麼迷離,如童話般的場景。

偌大的農場就像一群海中的小泡泡,彷彿隨時都會破裂。

換以前,穆林是最愛這片場景的,他會經常爬上來欣賞這海洋美景,但現在他沒有了這種感覺,曾經那些溫暖有趣的事情,現在似乎變得越來越可怕,猙獰,曾經他幻想自己在海洋中暢遊。現在卻只感到窒息。

他的父親是那樣偉大,竟能將海洋裝進一個觀賞魚缸裡,為了保護這一方小小的土地,為了讓這裡的人能夠建立一個新的家園。

碧波盪漾的空氣,讓他想起了父親離別時對他們做的那些事情,他沒想到父親竟然是那樣的決絕,那樣的冷酷無情,就像冰刃一樣。

一向高貴典雅的母親竟然,跪在父親腿旁祈求他,母親訴說那些誓言,那些理想,那些承諾還有那些愛,但父親卻選擇了不予理睬,就像我們是一群拖累他的包袱一樣,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我們只是一個個普通的凡人,神的降臨,這是迫於無奈的逢場作戲,或者只是遊戲人間,在他的眼睛裡,他似乎有著更高的追求,我們不過只是他玩累了小息一會兒的溫暖小床。

在海底小太陽穿透淵澤的照耀下,在迷幻的蔚藍色空氣中,他看到了最不像父親的父親和最不像母親的母親。

他和妹妹失落著,艱難的忍受著這一切,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他們是渴望也希望母親能把父親喚醒的,可是事與願違。

他母親就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感覺他一鬆手就會死亡,直到父親抽出他的利劍,斬斷了那根稻草,那把利劍真的鋒利啊,那是我母親親手為他打造的,那麼晶瑩潔白,那麼透亮高雅,我父親竟然毫不猶豫的斬了下去,如此陌生的父親。

鮮血從母親的手腕上涓流而出,母親卻死抓著不放,竟然還僵持了很久,鮮紅浸染了母親白色的紗裙,她真像一朵熱烈的玫瑰。

他和妹妹被一群人攔著,心裡說不出的疼痛與悲涼。

“快救救我媽媽,這樣下去會死的,父親!父親!”穆林悲傷的嚎叫著,祈求著。

父親只是冷冷看他我一眼,然後又平靜的看向我母親,彷彿在耐心的等待著死神的降臨,他的眼睛好像在說,我拉不開你,但是死神會把你從我身邊拉開。

對的,他沒錯,死神確實來了,輕輕的一勾,就將我父親的腿勾起來,勾到母親虛弱的**,這股衝擊力讓我母親一下就鬆手了,就像一汪水被潑在地上。

“合適的時候就要學會放手,至少要保留住你最後的尊嚴,可惜你沒有。”臨走時父親竟然說出這種話,這個人不是我父親。

人都死了,還談什麼尊嚴,母親不是為了自己在和你死纏爛打,而是為了十幾億的地表同胞,父親,我不相信你不懂。

如果說我們這邊只是逢場作戲,那父親的演技真的是太棒了,屢次為了自己的理想獻出生命的演技?

雖然那時候父親對母親做的很決絕,但其實並沒有威脅到母親的生命,最後不知道哪裡竄出來的醫護人員馬上就把我母親接走了,也許這也是演的?但也太真實了,真實到讓我無法相信這是演的。

經過那次以後,妹妹既然得得了不知明的畏寒症,尋遍了兩大國際的名醫,都說那是心理疾病,無法根治,只能等,看隨著時間的推移會不會好轉。

經常看到她在大熱天也穿的很厚,全身都出汗了,還說自己特別冷,特別冷,長久的熱失調,或者冷失調,讓妹妹的身體變得特別差,三天兩頭風寒風熱,體內溼氣也非常的重,腸胃消化出現了很多的問題,簡直就是一場全身的大地震,現在一直在輔助治療,冷熱全由醫生強制控制,讓其保持在一個合理的範圍內,但每次他去看妹妹,都會為妹妹遭受的苦難而心疼和難過,也許真的如古話所說,少女的心智和老人的身體一樣脆弱吧。

可以想象妹妹是怎樣的經歷,時刻感覺自己在寒冷中,就像脫光了扔進大冰窟窿裡,凍在裡面。

這是一種鑽心的痛啊,

這是一種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摺磨,他會持續很長的時間,不會別的,僅僅是為了讓妹妹恢復健康,不再繼續受著非人的折磨,他也應該放手一搏啊,有時候他真的想放下這裡的所有,隻身前往海底,去找出事情的真相。

他現在不是說他想動就能動的,失去了父親的庇佑,海底人又會像往常一樣入侵地表世界,那段日子過去還沒多久,他們現在不過正在為入侵做準備吧。

這裡隨時會被傾覆,可是卻不能隨便離開,龐大的人口基數,幾乎為零的資源,都讓這裡的生產和運轉不敢有一絲的停歇和懈怠,那將出現食物短缺,會餓死一大批人。

這對於剛剛成立的地表國際來說是致命的。

地表世界已經和天空世界完全失去了聯絡,失去了後臺,地表政府的顛覆也是遲早的事。那既然是遲早的事,為什麼母親仍就不肯放棄呢?

回來以後他對於生產還是那麼盡心盡力,就好像以前沒有發生過一樣。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沒有去看過一眼,只是一心一意的撲在工作上。

這真是一個愚蠢透頂的決定,她在逃避。

想到這兒他也不再迷茫,他決心要去母親說說,放棄這裡,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所面臨的結果無非就是被欺負,因為這裡沒有什麼資源,而那些資源豐富的海底人也不稀罕,他們只想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靠欺負地表人來滿足。

但只要他們保留了團隊的種子,以後一定也有翻盤的可能,至少還是能保留一片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