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晚迷迷糊糊醒來,她感覺自己在水面上漂浮著,她的手慢慢抬起,真切地摸到了自己的身體,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安靜得讓人恐慌。

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漂流了多久。她慢慢想起自己的曾經,她曾經是農夫鋤土的耜,寺廟裡的香灰,攻破的城牆或流傳的仕女圖,太多太多了,她也看過或被寄託了太多太多情思。

逐漸的,她生了靈智。

她最後見過的那個像水一樣溫柔的女子,遇人總是眉目含笑,最喜歡做的就是採花送人。後來卻自縊在書房裡,她記得她那晚念著不知誰的詞“夢覺春衾,江南依舊遠……要問相思,天涯猶自短……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歸晚的心在那姑娘踢掉凳子的時候,第一次強烈地感受到一種情感,她疼得難以呼吸,她想喊,可她什麼也做不了。

後來,那個叫應歸晚的姑娘走了,歸晚也陷入了混沌。

微風吹過,桌面上只剩一面破碎的鏡子……

……

“她那麼愛笑的人,那麼溫柔的人,怎麼會,怎麼會去死?為什麼!為什麼!!”應歸晚帶著疑惑而痛苦的聲音響起。

“你想知道?”一道慈悲且空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令人如沐春風又毛骨悚然。

“是。”應歸晚答得堅定。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很滿意她的回答,忽然一陣風掀開眼前黑暗,一片發著光的森林出現在眼前,應歸晚身處的河流裡星星點點像是落滿了星子。

“那你想成為一個人嗎?看到那間樹屋了嗎?那會是你的地方。”

應歸晚看向四周,沒有一個人影,“你究竟是誰?我知道是你給了我生命,你是對我有恩,但你別想讓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你究竟想要幹什麼?讓我當人,那代價呢?”

“你知道你現在擁有一樣寶貴的東西是什麼嗎?是你的憤怒,你這千萬年來渴望卻都沒有的東西。我可以給你機會送你去當人,但你每次身死回來,你得到的的七情六慾就必須給予我十之七八,或者全部。”

“好,可以。我願意!”

“那你去吧,樹屋裡面有你想要的。”

應歸晚從河裡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森林,青色的衣裳拂過草地,她回頭,眉目含笑,“不管怎樣,謝謝你。”

說罷,一步步走向那亮著燈的樹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