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劍天眼淚像小河一樣流淌,糊了滿臉泥灰,溼透了前襟。還抱著牛千斤的大腿,拼命往他身上蹭。血水直接把牛千斤鮮亮的藍色錦褲染了一片花。

牛千斤使勁卻推不開,急喊道:“你小子放開手。你離我遠點,我這可是新買的褲子。你這說什麼鬼話!我怎麼成你義弟了,你給我說清楚?”

趙劍天依依不捨放手,抹著眼淚,哀泣道:“啊!義弟呀,你不知道。我義兄賀彪,他昨日親口跟我說:‘趙老弟呀,我跟你親如兄弟,按道理你也早該拜拜我的門頭。明日,我便帶你去木幫,到時候我們結為兄弟,你再認劉我岳父為義父!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如此,我自是歡喜一日。可誰曾想,天妒英雄命早亡,人間好人難長命呀!我們還沒來得及張羅結拜,就發生此種慘事。但我在心裡早就認賀彪為兄長,認劉幫主為義父了。下午,那縣官在衙門暗藏精兵,暗殺義父他們時,我並不在衙門裡,也沒有機會阻攔。如此,我只能暗藏心思,想刺殺那狗官報仇。可不想,那狗官狡猾,未等我動手,便被他判了通敵,不僅革了我的職,還被他打了八十大棍。如今,我苟延殘喘,只為替兄弟報仇呀!”

趙劍天哭得眼淚縱橫,一把鼻涕一把淚,把眾人忽悠得連連點頭。江湖中人最講究義氣,聽到這番話,無論真假,也不好再為難趙劍天。

牛千斤聽得悲傷,拍著趙劍天的肩膀,認真說道:“趙哥!不,義兄!你辛苦了。真是好兄弟呀。等我拿下那廝的人頭,一定給咱們的父親和大哥報仇。以後,你就是我的兄長。好兄弟一輩子,有肉一塊吃!”

牛千斤傻乎乎的,真把趙劍天認了大哥。而其他人物,也信了大半。趙劍天僥倖偷生,心裡也是喜開了花。仍然眼含熱淚,緊緊握住牛千斤的手,努力點了點頭,說了句:“義弟!為兄可找到家人了!”

木幫和東來門的弟子全被趙劍天忽悠得眼含淚花。連劉傑豪和莫祿山也對他一番安慰。然後又派了幾個弟子把趙劍天和賈旭抬回了家治傷。

賈旭被人抬回家中,他的老婆王氏見自己丈夫滿身是血,還以為他死了。嚎啕大哭起來,左右鄰居看到動靜全圍觀而來。

而賈旭等那幾個木幫弟子走後,便佯裝費力地睜開眼睛,對王氏小聲說了幾句。王氏便將左右圍觀鄰居支走,閉了院門。

院中已然無人,賈旭便爬起身來,進屋換衣洗臉。

王氏一回頭見賈旭竟然病好了,看得納悶:“老頭子,你沒事呀。我還以為你快死了呢。”

賈旭笑著回道:“剛才是裝得,屁股捱了幾棍,但沒那麼厲害。那血是事先塗上的。”

王氏疑問道:“啊,這是什麼個說法?聽說你們東街縣衙來了活閻羅。我本來也想去看你的。可街上已經被木幫的堵死了。我只好回家了。你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了?”

賈旭穿上乾淨的綢袍,對王氏吩咐道:“這你別管,一個婦人家別亂打聽。你去給我租個馬車來,有人問你便說,我要去找大夫看病。一會兒,我坐馬車離開。你把家裡的錢都拿著,躲回孃家去吧。若明日我還能活著,便去接你回來。如果我死了。你就在孃家養老吧。家裡的錢,省著點花,也夠吃喝一輩子了。”

王氏面色憂慮道:“怎麼啦?發生什麼了?是不是東街衙門真要出事?我都聽說了,他可是殺了不少人吶。要不然,你跟我一塊跑吧。大不了,咱以後不幹這活了。”

賈旭皺眉道:“不要多說了。君子不能失信於人。既然答應了,就要盡力去做。再說了,天下哪還有安生之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得挨欺負。你也趕緊收拾東西吧。”

賈旭換了新衣,戴了帽子,將自己遮掩緊實,便坐了馬車前往天卿府找宇文子繁。

而此時,內府議事大廳中。天卿府、內司府、天衛府,三府在職的十五位神捕,共來了十二位。還有十八位捕將也全來齊了。他們也正在商議如何處理東街衙門的亂子。

陰陽司專管此事,宇文子繁理當第一個發言。

聽他開口道:“諸位。木幫和東來門的後臺是尹少正,咱們若是出兵怕引來更大的禍亂。這個落凡為人囂張,一日便殺了那麼多人。這樣的人,早晚難免一死。為救他惹得天下大亂,我認為沒有必要。所以,我的意見很簡單,任他自生自滅。等明日,咱們再收拾殘局。”

宇文子繁說完話,在場眾人無不點頭。唯有天衛神捕大元帥宇文昭,眉頭一皺。他是宇文子繁的哥哥,也是鐵掌門青年弟子中本事最高、威望最高的一人,更是李本心的得力干將。而且他為人正直,從不徇私。

宇文昭聽了宇文子繁的意見,正聲道:“我不同意宇文子繁的說法。出不出兵,不是看對方是什麼人,而是應當按照王朝的律法。劉通一干人等,衝殺進衙門行兇,被人誅殺,合乎律法。難道有人殺到我們衙門裡,我們還不能反抗嗎?如此,王朝威嚴何在。我的建議,該出兵滅了這兩幫人的威風,省得讓他們繼續囂張。”

宇文昭話畢,其他人卻同時選擇靜默。看來他們並不太贊同他的意見。

上午,剛被落凡打了老丈人的神捕田衡,一直板著臉坐著。其人四十出頭,方臉大眼,面板深黑,渾身肌肉隆起,也是鐵掌門頂級高手。

聽宇文昭說要出兵,田衡冷道:“這個落凡才來一日,便得罪了兩位天卿,兩大幫派。若咱們一意孤行救他,等於直接與五大家族為敵。明日早朝,天都王必被群臣為難。到時候,咱們如何向王交代。四大家族若因此作亂,誰也付不起這個責任。絕不能出兵保護東街縣衙,他們自己惹的禍,就應該自己處理!”

眾人又紛紛贊同地點頭。

內司府一品天卿神捕李九鬥。也是面色嚴肅,附和道:“確實如此。不是咱們不想救,而是不能救。你們想想,武相被殺這樣的大事,咱們都沒辦法管。何況,東街衙門一個芝麻小官。為他得罪四大家族,太不明智。若咱們今日護住了他,明日四大家族必然大軍出動。到時候,只怕要逼得天都王親自殺了那個落凡,如此反而陷天都王與不義。”

李九鬥說完,眾人也是點頭,認為有理。

說起這李九鬥,他不僅是李本心心腹,更是他岳丈。他說話自然是要替李本心考慮。老頭年近七十,髮鬚皆白,瘦面精明。他本是李姓沒落貴族,手下聚斂一幫苦力,建了一糟衣門。專門幹疏通下水道、掃大街、清理泔水這類事。

此人本事稀疏,但最懂得見風使舵。當初,李本心剛剛上位,無人看好時。他便把兩個容貌絕佳的女兒送給了李本心。如此,李本心對這個李九鬥十分信賴,還把他提拔到一品天卿的高位。

見李九鬥說話,眾人自然贊同。

宇文子繁又勸自己大哥宇文昭,說道:“大哥,這落凡真不能救。他是出了名的天不怕。我陰陽司早把他調查清楚了。他殺人從不眨眼,小小年紀所殺之人已過一萬。你沒聽外面百姓傳說,那小子說天都王違法,他也敢斬。咱們救他,後面麻煩更多。反正這小子也不是什麼好人,咱們沒必要為他,搞得天下大亂。”

聽此話,其他神捕和捕將也開始紛紛數落起落凡的囂張來。一時間,出兵救援的提議,變成了聲討落凡的現場。

宇文昭眼見只有自己一人贊成出兵,也不好犯了眾怒。而且,此番會議是李本心授意討論的。眾人的意見等於是李本心的意見。若他一意孤行去救,反而人家會說他剛愎自用,不順從王意。如此,他必然失去李本心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