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蘇青鸞“我就靜靜地看著你演戲”的表情,梁掌櫃卻顯得分外真誠。

然而到底有求於人,他笑眯眯搓手道:“蘇小娘子,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背街處,梁掌櫃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墨綠色繡著銅錢紋的錢袋遞給蘇青鸞。

蘇青鸞瞥了一眼,沒接,反問道:“梁掌櫃這是何意?”

梁有道仍舊是那笑眯眯的樣子:“這裡是三十兩銀子的銀票。”

“銀票?”

“正是如此。”梁掌櫃點頭,“蘇小娘子那‘素霜魚湯’在我們‘鴻福樓’一經推出,竟變成了現在幾乎每桌必點的招牌!”

雖然有單純嚐鮮來的,但“素霜魚湯”比之前放了很多香辛料的魚湯,由於豬油的加入鮮香味道更加豐富醇厚,又加之沒那麼辛辣。

因此,收穫了很多不善吃辣或不能吃辣食客的青睞。

雖然有一部分嗜辣的客人仍舊為追求味蕾刺激而選擇原本辛辣風格的魚湯,然而並不能改變新推出的“素霜魚湯”更加受歡迎的局面。

“實不相瞞”,梁掌櫃有些感慨地看著手裡那錢袋,“小娘子那魚湯每日賣的緊俏,從你我二人簽約到如今不過八日,‘鴻賓樓’只‘霜雪魚湯’一樣的進項就有近百兩!”

雖則這“百兩銀子”是沒有去掉成本的毛利潤,但因著香辛料使用大大減少,反而比原本的魚湯價格更加便宜一些。

這反而更能說明這魚湯是如何備受追捧。

“這便是近八日蘇小娘子應得的酬勞。”說著,梁掌櫃將那錢袋雙手捧著,態度十分謹慎地交給了蘇青鸞。

“可按照約定,我們這分成是一月一結。梁掌櫃特意撥冗前來,應該不是隻為了提前給我分成吧?”

“蘇小娘子明見,正是如此。”

梁掌櫃終於說出他今天的真正目的:“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便是老朋友。”

他道,“我與蘇小娘子現如今第二次打交道,也算是熟人。某自認與小娘子談生意價格也尚算公道。不若……”

“不若什麼?”

“不若小娘子將那三日後要賣出的‘新品’的方子轉給梁某,分成我可以再讓一分利,請小娘子若再有什麼新的方子要賣,優先考慮我們‘鴻福樓’怎樣?”

上次蘇青鸞在後廚露了那麼一手,當時梁有道也只看個熱鬧——他雖然精通商賈之術,卻本質是個生意人,對廚藝可謂一竅不通。

然而他問過自己酒樓的大廚許遠威,才明白,蘇青鸞那看似平平無奇的魚湯,從刀工、火候、調味各方面的功夫都十分老練。

“這小丫頭看上去年歲不大,手藝卻如此紮實,難道是打孃胎裡就開始下廚了?”

當時許遠威這般戲謔了一句。

然而這也算讓梁掌櫃明白,蘇青鸞的手藝有多難得。

然而他身為商人的靈敏嗅覺告訴他:一定要趁這蘇小娘子名聲不顯、身份低微之時誠心相交。

若能取得與她的優先合作權,往後對“鴻福樓”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許多年後,梁掌櫃已然垂垂老矣,仍舊對今日的決定感到無比慶幸。

蘇青鸞看了一眼那錢袋,平靜道:“梁掌櫃先請回。”

“怎麼……”

“梁掌櫃且寬心,小女子只是回去再考慮一二,明日再給您答覆,如何?”

這話沒說死,但是梁老闆是聰明人,聽著口風說明合作有望,忙恢復笑眯眯的樣子點頭:“誒,這事關孔方兄,自然要慎重一些。”

但是梁掌櫃還是將那錢袋子遞了過來:“蘇娘子,這銀票本就是你應得的,梁某不過早些給你,也不算什麼。”

蘇青鸞想著兩日前買了煎鍋,讓家裡原本好容易存下的銀兩瞬間見底了,想著先把銀子拿在手上也不錯,於是點點頭,接過那銀票。

又從錢袋裡拿出銀票——三張面值十兩,當著梁掌櫃驗了真偽,又去“弄墨軒”借了許老爺子的紙筆,寫了一式兩份已經收到八日分成的收據,她和梁掌櫃分別簽字畫押,各自留存一份。

忙完這些瑣事,蘇青鸞看了看天色道:“時辰不早,我也要回去了,梁掌櫃留步。”

梁有道聞言忙說:“方才梁某所提之事,萬望小娘子慎重考慮。”

蘇青鸞點點頭,同許老爺子辭別,便離開了。

梁掌櫃也順便同許老爺子作揖道別,只是臨走卻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許克寬笑眯眯看著梁有道,問道:“梁掌櫃可是有什麼話要講?”

“不,沒有,老先生請勿掛心。”說是這麼說,但是轉身出門的時候,梁有道卻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咕噥了一句,“怎地這許老爺子有些面善……”

蘇青鸞回到出攤的地方,見爹孃已經把攤子收拾停當,只等她來了。

於是她快步應了過去。

“丫頭,那‘鴻福樓’的掌櫃找你可是有事?”楊氏忙不迭迎過來問道。

蘇廣福雖然沒說什麼,但關切的目光卻落到了蘇青鸞身上。

蘇青鸞搖搖頭:“沒什麼大事,回去再說也無妨。”

她和“鴻福樓”合作分紅這件事,除了爹孃和給出建議的孫桂香,並無旁人知情。

蘇青鸞也不準備把這件事在大庭廣眾之下嚷嚷的誰都知曉。

畢竟“恨人有,笑人無”是人之本性。

她倒是不覺得每個人都對自己有什麼惡意,但人心畢竟經不起考驗。

鎮子上魚龍混雜,三教九流都有,誰知道如果這件事傳揚出去會導致什麼後果?

一路無話,蘇廣福兩口子和蘇青鸞回到花溪村的時候,發現蘇玄鶴領了妹妹,在院門口等著。

而斜對面的院子裡,孫桂香正醃漬鹹菜,她坐的位置一抬頭,就能看到兩個孩子。

見蘇家人回來了,孫桂香朝他們遠遠地點頭笑笑,就低頭安心幹活了。

楊氏轉身牽過兩個孩子的手,低頭問道:“今兒個怎地不在院子裡玩兒?”

“其實……是有件事……”蘇玄鶴的餘光瞥向蘇青鸞。

蘇青鸞見狀挑眉:怎麼?跟我有關?

等到她聽蘇玄鶴說完整件事情的經過,面色就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