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若是想要更方便地手切羊肉,更好更快捷的方式是先把羊肉速凍,這樣既能保證羊肉足夠新鮮,又能讓肉塊保證一定的硬度方便支撐。

下過廚的人都明白,比起那些軟趴趴滑溜溜沒什麼固定形狀的食材,外形規則方正、有一定堅硬程度但是不能如同零下五十度的堅冰那般梆梆硬的食材是最好切的。

對於廚房小白是這樣,對於蘇青鸞這樣的刀工好手同樣如此。

只不過蘇青鸞能夠在面對這種“不好切”的食材時透過自己的過人刀工讓食材“乖乖聽話”而已。

蘇青鸞拿著那塊羊肉先端詳片刻那一塊肉的紋理走向。片刻之後,她找到了羊肉的肌肉紋理,用橫斷肌肉纖維的下刀方向把羊肉分成幾塊拳頭大小的肉塊,又順著肌肉紋理的方向把羊肉切成了橫截面積約莫小半個手掌那麼大的“肉條”。

考慮到妹妹的乳牙剛剛長齊,弟弟還在換牙,兩個人的咀嚼能力都是跟自己還有爹孃完全不能比,所以蘇青鸞沒有把肉片切得太過方便“大快朵頤”——畢竟這羊肉也是有筋膜的,肉片太大萬一吃噎到了,那可就不美了。

於是蘇青鸞耐著性子,靜下心來,用那把精鐵刀細細地片下一片羊肉。

蘇清理這羊肉切得精薄,甚至肉片貼在刀背的時候,從正面看過去,都能看到那菜刀青色的刀背透過羊肉片薄薄的紋理透過來,投下暗影。

而若是把那羊肉片迎著光線,便能看到那羊肉竟能透過光線,看到對面晃動的人影,彷彿透明的一樣。

蘇青鸞片下一片羊肉之後,並不著急直接用手把那肉片從刀背上撕下來,因為那樣容易破壞羊肉的肌肉纖維,把肉片撕碎。

她把裝羊肉的盤子斜過來,把刀背朝盤子邊緣處一抹,那片薄薄的羊肉片就褪到了盤子上面,吸附住了盤子的邊緣。

蘇青鸞就這樣切一刀抹一下,再切一刀再抹一下。

對於普通人十分繁瑣的動作,蘇青鸞卻越做越快,不過片刻功夫,羊肉片就在盤子裡堆疊成了小山。

蘇青鸞看了看那“小山”,又換了另一個盤子——肉壓得太實,待會兒下鍋不好撥弄散開,也難以入味。

把幾斤羊肉都切好了,楊氏那邊已經開了另一個爐膛開始炸雞肉——之前她就同蘇青鸞學了炸蝦仁炸魚肉段,這時候炸雞肉已經是輕車熟路了。

不得不說,常年圍著鍋灶的人確實有著幾分廚藝的天賦。

而另一邊,院子裡的爐灶也壘好了。

這一次爐灶壘砌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一方面是因為之前已經搭建過幾次,有了經驗,更何況上一次撘這種臨時的土爐子時候,蘇青鸞嘟噥著每次都現用現搭,太慢了,所以蘇廣福就長了個心眼兒,把上一次撘爐子用的磚塊都沒扔,這一次拿過來就可以用。

所以即便只有他一個人搭土灶,速度也很快——更何況還有蘇玄鶴這個閒不下來的小幫手跑前跑後呢。

夕陽西斜,晚霞漸漸泛出金色的光芒時候,蘇廣福終於壘好爐灶,並且用碎布棉絮幹雜草之類的易燃物點燃了爐灶。

隨著火爐慢慢燒得旺了起來,蘇青鸞把已經熬製的乳白的肉湯調整過鹹淡,倒入敞口的青銅鍋內,楊氏和蘇廣福一人一邊抬著那口鍋的“耳朵”,把鍋子架在爐灶上面。

蘇青鸞小心翼翼地把之前熬製的藤椒油端出來——即便是在這傍晚已經染上涼意的秋天,過了這麼久,這一海碗的藤椒油還是溫熱的——緩緩注入乳白色的高湯裡。

蘇雪雁驚訝地盯著那藤椒油:“哇!阿姐,這油怎麼是綠色的?”

“因為加了一種綠色的花椒。”蘇青鸞笑眯眯地解釋道,“湯底裡面加了一點點茱萸,只有輕微的辣度,高湯也調整了鹹淡,可以空口涮菜品吃——若是嫌棄辣或者不夠香,可以試試蒜泥香油蘸碟。”

楊氏聞言連忙點點頭:“蒜子我都用搗蒜的石臼砸好了。”轉身看了一週,在旁邊臨時搭建的緩臺上並沒有找到那一碗蒜泥。

楊氏正同蘇廣福一起端著鍋子調整位置脫不開身,便對兩個小傢伙說道:“你們兩個誰,去灶房的油鍋旁邊,有個褐色的瓷碗裡面就是蒜泥!”

“我去我去!”蘇雪雁一連串地應聲,朝灶房那邊兒一溜小跑噠噠噠地過去了。

方才蘇玄鶴在院子裡吱吱喳喳幫著蘇廣福跑前跑後的時候,蘇雪雁雖然看得心癢癢,不過還知道剩下一篇大字沒寫完。

所以即便是心裡長草了,她也耐著性子把最後一篇寫完了——當然,小孩子心不靜從字上面就能看出來。

所以蘇青鸞看到今天的小妹妹寫大字,越寫越毛躁,到最後恨不得所有的筆畫都自帶毛刺效果。

不過鑑於小妹不總是這樣,蘇青鸞只是揶揄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看你心裡長草,不安靜,連字都長草,下回若是再這樣不認真,可是要打手心的。”

蘇雪雁知道自己這個阿姐雖然平時看著笑眯眯是個好脾氣,但是通常說一不二。她說下次再這樣就打手心,那自己下次再這樣就一定會捱打。

“不打……不行麼?”小丫頭很有居安思危的想法,即便這次逃出生天,也在為自己下次的犯錯爭取寬大處理。

蘇青鸞還是那樣好脾氣地笑了笑,甚至摸了摸自家小妹毛茸茸的小腦袋,然後突出了冰冷殘酷的話語:“不行哦。”

小丫頭立刻彷彿被風吹雨打的小花,蔫兒了下來。

正是有這麼個小插曲,方才一直憋在屋子裡沒有機會出來看熱鬧的蘇雪雁,一聽到阿孃讓她“跑腿”,立刻樂顛顛地去了。

片刻之後,蘇雪雁小手緊緊捧著那一碗蒜泥,噠噠噠地跑過來,滿臉驚訝地指了指碗裡面:“阿孃阿孃!蒜變成綠色的了!”

蘇玄鶴在一旁嗤笑一聲:“蒜是白色的,怎麼可能變成綠色?不會是中毒了吧?”

小丫頭已經三四歲,雖然不明白“中毒”到底是什麼,不過隱隱約約卻明白“中毒”是很可怕的事情,所以被嚇得手上一哆嗦,那碗差點被扔在地上。

好在蘇青鸞眼疾手快,一個伸手接住了差點落地的瓷碗,拯救了一碗差點陣亡的蒜泥。

狠狠地瞪了一眼滿臉壞笑的蘇玄鶴,蘇青鸞沒好氣地道:“你說你沒事兒就嚇唬自個兒的妹妹算什麼男子漢?你們周夫子就讓你沒事兒嚇唬自己妹妹玩兒麼?”

蘇玄鶴原本今天得了周夫子表揚,正是牛皮哄哄尾巴翹上天的時候,吃了蘇青鸞這麼一頓排頭,肉眼可見的翹尾巴也耷拉下來了,看著爹孃也一臉不贊同,便訥訥不敢再嘚瑟。

蘇青鸞看皮猴子弟弟老實了,轉身安慰地撫了撫妹妹的後背:“你阿兄嚇唬你呢。蒜若是剝了皮放久了,便是會變成這般的翠綠色。你之前看過臘八蒜麼?那個也是綠色的。”

然而小丫頭今年才三歲多,一年之前寒冬臘月吃的臘八蒜,她實在沒有什麼印象,轉而問道:“阿姐,臘八蒜是什麼呀?”

楊氏接過了蘇青鸞手上的蒜泥碗,笑道:“咱們家每年都做臘八蒜,等到今年入冬,你就能見到啦!”

蘇玄鶴聞言皺眉:“我不喜歡冬天,太冷了,手腳都要凍掉了,而且村裡面好多阿婆阿公都過不了冬天!”

空氣一時間凝滯了下來。

片刻之後,蘇廣福寬厚的手掌摸了摸兒子的後腦:“你莫要擔心,阿爹阿孃一定不讓你們受凍。”

楊氏沒有搭話,眼中卻閃過一絲陰翳。

蘇青鸞心裡的計劃一時半刻倒不方便同家裡人說。先不說這件事最後的效果到底如何不是她一個人能夠簡單想象的,關鍵是現在謝府那邊並沒有明確的訂單或者定金放在蘇青鸞眼前。

沒有十足的把握,蘇青鸞並不打算把整個幫助村民越冬的計劃和盤托出,那樣只是徒增爹孃擔心的程度罷了。

思及此,蘇青鸞一連串招呼道:“鍋開了鍋開了!大家試試這次的藤椒火鍋怎麼樣?如果喜歡的話下次可以接著做!”

蘇廣福和楊氏聞言,彷彿從什麼噩夢之中驚醒過來一般,也開始招呼大家調製自己的蘸料碟。

“阿孃,沒有見到胡麻醬啊?那個香!”蘇雪雁來回扭轉著小脖子找麻醬。

蘇青鸞笑道:“今天的鍋底本身帶著味道,如果沾麻醬就沒滋味了!雪雁要不要先嚐一嘗涮肉?”

那邊急性子的蘇玄鶴已經把胡蘿蔔片涮了一下就要往嘴巴里面放,楊氏連忙拉住兒子的衣袖:“那胡蘿蔔還沒煮透呢,怎麼吃?”說著又讓他把胡蘿蔔片扔回去了。

蘇青鸞一邊給妹妹下羊肉,一邊抬頭看向楊氏那邊兒:“山藥、冬瓜、胡蘿蔔還有之前剩下的菌子都是可以長時間燉煮的,先下在湯底裡面就可以了。哦,白蘿蔔也是。”

說著,蘇青鸞把筷子小心翼翼伸到“羊肉片小山”裡面輕輕挑起一筷子羊肉片。

這羊肉切得精薄,只能一次夾起來兩三片,放在火鍋裡再輕輕撥散開。

不過片刻之後,羊肉就從鮮嫩的粉紅色變成了灰褐色。

蘇青鸞手腕一翻,把那撥散的三片肉分別放在自己和兩邊的妹妹以及阿孃的碟子裡——至於阿爹和弟弟的座位都隔著一個人,實在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