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松鼠魚”的步驟比起之前的菜譜要繁複一些,需要注意的細節也更多,蘇青鸞為了確保每個步驟都不遺漏,所以寫每一步的時候都十分慎重仔細。

也正因為如此,蘇青鸞不僅寫壞了好幾張紙,而且由於字數比較多,等到蘇青鸞把所有步驟都寫下來,並且把要點都標記出來,那一盤茶點已經被她吃完了。

而且更尷尬的是,蘇青鸞感覺自己的肚子又餓了。

好在這個廂房暫時沒有第二個人在場,所以可以避免方才在後廚那般的尷尬場面。

這麼想著,就聽到有人敲門。

蘇青鸞連忙喝了一口茶水壓了壓咕嚕嚕亂響的五臟廟,蘇青鸞才揚聲道:“請進!”

房門被推開,首先進來的是樂呵呵的梁掌櫃,後面跟著的是舉著托盤的跑堂小二。

蘇青鸞見狀,連忙對跑堂小二指了指飯桌旁邊兩把紅木椅之間的茶几道:“托盤兒先放那兒吧,這邊我剛寫完,墨跡還沒有幹呢。”說著,她去收拾那些半途寫廢了的草紙。

梁掌櫃見狀擺擺手,對歲青鸞說道:“這些雜事就不用你操心,讓他們去做就好了。”

跑堂的也十分機靈,連忙跟上前一步,朝著蘇青鸞十分討喜的笑笑:“咱們掌櫃說的是呢,蘇娘子若是什麼都替我們幹了,那我們也得捲鋪蓋卷兒走人了!”

“你這皮猴子,救你會說!”梁掌櫃笑罵了一句,又轉向蘇青鸞,“所以青鸞你就先歇一會兒,就等著吃飯就好了。”

蘇青鸞看了看梁掌櫃,知道他只是同跑堂小二開玩笑,於是放心地舉起最後默寫的那一張選單,再輕輕吹了幾口氣,讓上面的墨跡更快地凝固。

等到迎著光線,那墨跡不再泛出水光,蘇青鸞便把那三張菜譜按順序交給梁掌櫃。

梁掌櫃向蘇青鸞確認一遍順序無誤之後,便收了起來。

而這個空檔,小二已經手腳麻利地把用過的筆墨紙硯以及廢棄的紙張都收拾好,並且遞上了一塊微微冒著熱氣的毛巾。

“蘇娘子,且用這毛巾淨淨手吧?”

蘇青鸞接過那毛巾,溫度比體溫略高,在這已經泛起涼意的秋季,有些冷意的指尖被這種溫暖燻蒸過,十分的舒服。

她仔細地擦乾淨方才寫字的時候沾上的墨跡,旁邊的跑堂馬上伶俐地遞過來豬油膏。

蘇青鸞知道這是用來潤手的,只不過她一直嫌棄太過油膩,以前沒怎麼用。

但是因為夏季多雨,空氣溼潤,可秋天卻少雨而氣候乾燥,所以為了防止自己的手上凍傷開裂,蘇青鸞還是用小指肚挖了一點豬油膏,細細塗抹在手上。

……雖然她仍舊十分嫌棄那粘膩的口感。

這時候,蘇青鸞被一陣濃香的味道所吸引。循著那味道望過去,便看到被放置於正中間已經變成紅褐色的窩骨筋。

小二把那小瓷碗放在桌面上的一剎那,隨著容器底部和桌面碰撞,窩骨筋的肉都輕微地顫了顫,可見是多麼的香酥軟爛!

蘇青鸞眼前一亮:“這就是最近在酒樓裡特別受追捧的那一道菜?”

梁掌櫃笑著點點頭:“正是如此,雖然比不得青鸞你那‘松鼠魚’讓人眼前一亮,但的確讓很多食客流連忘返——就連我自己,若非那‘回春堂’的郎中再三囑咐,絕對不能多吃,我也想要多吃幾頓這窩骨筋呢。”

所謂的“窩骨筋”,指的是牛窩骨筋。

蘇青鸞也曾經留意過,牛肉相比於豬肉羊肉,雖然不能算是絕對沒有,但佔了少數。

因為牛作為大型的農耕牲畜,更多的時候都是耕地的幫手,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牛相比於“用來吃”,更多的是用來“耕種”,工具屬性遠遠大於食用屬性。

所以能夠食用到的窩骨筋,大多數肯定是來自各種意外死亡或者老死的牛隻。

這也就是為什麼,窩骨筋作為一道硬菜,卻只有小小一個瓷碗那麼多——這一碗還是有半碗白蘿蔔作為配菜的前提下呢。

蘇青鸞笑著打趣道:“我說梁叔,這道菜應該是長期供不應求吧?”

梁掌櫃苦笑道:“可不是麼,牛窩骨筋好吃不假,但是即便咱們有心高價收購周遭老死耕牛的牛窩骨,也還是不夠,只能減少分量,提高價格——說實在的,鴻福樓開了這麼多年,我這裡還沒有賣過這麼小一碗的菜品!”

即便是蘇青鸞第一次來坐的那一道“霜雪魚湯”用來盛湯的碗,也比這眼下的小瓷碗大上許多呢。

梁掌櫃怕自己在這裡蘇青鸞吃飯吃得不自在,於是笑道:“青鸞你在這兒慢慢用飯,這個時辰樓下應該是忙起來了,我先去看看有沒有什麼事情,等你吃得了,咱們再說。”

說完,又轉身吩咐那端菜來的跑堂小二在外等候:“他雖然還沒有來多久,倒也算是機靈,青鸞你有什麼,大可以吩咐他便是。”又轉身道,“給我機靈警醒著點兒。”

那跑堂的忙不迭點頭應諾。

等到屋子裡再度空無一人的時候,蘇青鸞心說:這可算是無意之間“飢餓營銷”的典型了。牛肉本就比之羊肉豬肉魚肉更加稀少,牛窩骨就更加珍貴,蘇青鸞都不用問,就知道這道菜定然價格不便宜。

既然這樣,她更加不可能浪費啦!

蘇青鸞夾起來一塊晶瑩剔透的窩骨筋放入口中咀嚼,霎時間幸福地眯起眼睛——啊,她到底是多久沒有品嚐到牛肉獨特的香味了?

單就是這輩子,她穿來已經小半年的時間了,再加上上輩子最後一段時間吃什麼吐什麼,食不知味的日子,蘇青鸞感覺吃到牛肉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這麼說來還真的是上輩子的事情呢。

這麼想著,蘇青鸞感覺自己的命運真的很冷笑話。

收斂思緒,蘇青鸞從回憶中把注意力轉移到美食上來。其實許遠威這道牛窩骨筋無論是做法還是味道,都是蘇青鸞十分熟悉的“紅燒窩骨筋”——只不過其中的辣椒被茱萸代替了。

但是蘇青鸞熟悉是因為有兩輩子記憶,“紅燒”這個烹飪手法在這個時代,至少蘇青鸞是第一次吃到,便是在這裡。

這一點也證明,許遠威作為廚師,能夠創新出新的烹飪手法,真的十分不簡單。

而且這個隱約的特殊香氣……是陳皮?仔細嚐嚐,不僅是陳皮,還有山楂果。

蘇青鸞咀嚼的動作一頓:對啊,她怎麼忘了呢?看來這一趟來得可真是有意外收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