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自然不知道,自己差一點徹底掉馬的事情,她現在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

回去之後馬不停蹄地寫了招工啟事,蘇青鸞原本以為,怎麼也得次日才能有上門應聘的。

但是她不知道,上一次村裡來了一大堆幫蘇家修葺房屋院落的工匠,早已經把蘇木匠家的“口碑”打了出去。

所以蘇青鸞前腳貼出告示,後腳剛到家換了衣服去漿洗,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有人找上門:“蘇木匠家的大丫頭,你家是不是在招人?”

蘇青鸞拿著粗瓷碗給自己倒水的動作一頓:這麼快?

其實蘇青鸞想的沒錯,經過上一次修房子的事情,大家發現,給蘇家做短工,給錢痛快還頂著上格,不扣工錢不拖欠,而且還管一頓有菜有肉吃剩可以打包拿走的大鍋飯。

這種待遇別說是在花溪村,即便是這十里八鄉打聽打聽,也是上數。

很多有錢的富農鄉紳,自己錢多得堆成山,但是若要讓他們多給這些打短工的一個字兒,他他們恨不得跟掏心挖肝一樣的痛苦;而一般比較老實本分肯不拖欠工錢的,往往有隻是尋常請人搭個手。

說白了,對於尋常百姓,很少有“搭個手”就能有工錢的,一般就是管頓飯完事。

蘇家這種又給工錢又管飯,不是說沒有,就是很少。

所以這一次,蘇青鸞再次把招公告示貼出來的時候,但凡覺得自己能和那些要求有一分貼上邊兒的,都來了。

反正還有第二輪的“面試”,蘇青鸞只記下了來應聘的人的基礎資訊,告訴他們兩天以後來蘇家這裡。

原本她還不確定,這些鄉親鄰里能不能接受“面試”,現在可好,理由都是現成的——需要的人數有限,來的人有點多,所以要挑一挑。

但是蘇青鸞還是有些納悶,怎麼好像一時之間這麼多人來打短工——雖然某種意義上正中蘇青鸞的下懷,不過仍舊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這個疑惑還是蘇廣福和楊氏回來之後為她做了解答。

“秋收完了?”蘇青鸞猛灌了兩大碗熱茶,把之前不停解釋什麼叫做“二輪面試”為什麼要面試而導致的口乾舌燥壓了下去。

蘇廣福點點頭,卻嘆了一口氣。明明是豐收的季節,卻讓人高興不起來。

原本蘇青鸞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之前得知稅收的比例,她也嘆了一口氣——可不是麼,辛辛苦苦一年,大半的收成都要交上去。

而且這剩下的四成,也不是完全能落在自己的手裡——因為要留種。

這年頭可沒有種類齊全花樣繁多的農貿商城供大家挑選種子,國家發補助發種子這種事情更是連夢裡都不曾擁有。農民無論風調雨順還是天災人禍,都要雷打不動上繳糧食作為納稅。

不交?對不起,輕則服役判刑,重則人頭落地。農民苦哈哈只想要活命,但凡能吃得飽穿得暖,他們就會老老實實做活。

而今年雖然沒有什麼大災大難,不過因為夏日沒有往年那麼炎熱,所以影響了一部分作物收成,有所減產。

偏偏這種程度還達不到“災年”的範疇,所以朝廷也沒下達什麼減免賦稅的赦令。

這就代表著一個殘酷的事實:雖然糧食減產,不過因為不是很嚴重,所以上面不發話,該上交的糧食就要一顆不少的上交。再加上要預留一部分種子來年播種,花溪村的村民手裡面幾乎沒有剩下什麼糧食。

蘇青鸞聽到不由得暗自冷笑:她在這兒費勁巴拉想要幫著花溪村的鄉親們越冬,現在這些本就窮苦的村民被這麼一盤剝,得,別說越冬,連“入冬”估計都是問題。

所以回到剛才那個問題的時候,蘇青鸞自然而然就想明白了——家裡窮的都揭不開鍋了,以前還能指望多點收成,交了糧自己的多剩下一些。

現在秋收基本上走向尾聲,田裡的收成多少已經是定數,這點指望也就沒有了,但凡是手腳齊全的人,總是不會甘心就這樣等著嚴冬降臨,所以這個時候,為了多賺一個子兒,大家都紛紛去找各種短工活計,希望在嚴冬來臨之前為自己的小家添磚加瓦。

好不容易有一個近在咫尺的機會,對方還是之前受到過村民驗證一致好評的,大家自然擠破了頭也想過來幫忙,只為了能賺一些工錢買嚼用。

理清了前因後果的蘇青鸞心裡面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這時候,一陣“啪嗒啪嗒”的聲音把蘇青鸞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定睛一看:豁,這可是老大不小的一條黑魚,在蘇廣福手上的網兜裡面蹦躂得正歡實。

而那“啪嗒啪嗒”的聲音不是別的,正是這條魚蹦躂的力度太大,拍打到了旁邊的緩臺。

即便是在空氣中呼吸困難大張著魚嘴,這條黑魚也蹦躂得歡實。

“還真是……生命不息,折騰不止呢……”蘇青鸞忍不住嘴角抽搐。

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事情趕跑,蘇青鸞盯著那條黑魚有些樂:“這魚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吃膩了酸甜口?”

松鼠魚那種酸甜口是野果子醬打底的,對於已經嘗果子醬有些膩歪的蘇家人來說,再吃的話估計是有些強人所難的。

楊氏笑道:“這不是前兒個說吃炸豆泡不過癮,要用魚肉做的麼?”

蘇青鸞一拍腦袋,才想起來是有這麼回事。

不過她今天一天都忙得腳打後腦勺,把這茬兒給忘了。

楊氏也覺察到了大女兒今天的疲累神色,於是問道:“這黑魚阿孃也不是不能做,雖然不能做得和你比,不過這魚勝在鮮美,怎麼都好吃。”

蘇青鸞卻搖搖頭:“我做點兒吃的還能放鬆一下。”雖然說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在廚房轉悠都是她的工作,但是話又說回來,蘇青鸞本身也是愛搗鼓這些吃食。

所以她搖搖頭:“阿孃的手藝是什麼都無可取代的,不過這魚還是交給我吧——我喜歡擺弄這些,心情反而輕鬆一些。”手上處理著各種食材,看著生鮮一點點在她的手上變成各種美食,蘇青鸞就會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黑魚雖然是淡水魚,不過卻沒有那麼多煩人的小刺,所以在上一世的時候,蘇青鸞最多的其實是用黑魚做酸湯魚片或者水煮魚。

不過這輩子考慮到運輸成本,花溪村這裡能買到草魚黑魚這種淡水魚已經很難得了。至於原產於南方的鯪魚,也就是“皺紗魚腐”原本的重要食材,那還是想都不要想了。

不過其實雖然“皺紗魚腐”的原材料用魚是鯪魚,但上輩子蘇青鸞出於好奇,也用了別種魚類,比如草魚這種淡水魚來做魚腐,也成功了,只不過需要調整雞蛋和澱粉的比例。

雖然這裡沒有現代的機械廚房裝置,需要手動躲魚泥,不過這正好符合蘇青鸞想要腦袋放空的想法。

她把已經片下來的黑魚肉先改刀成為魚肉條,魚肉粒,然後左右開弓,用兩把刀“咚咚咚”的開始剁魚泥。

剁的時候也不是一味用蠻力,而是剁幾下,用刀背把魚肉向中間抹幾下。

這樣一來可以讓魚泥不向四周散開,更加有利集中在一起方便粉碎,另一方面,透過碾壓也可以進一步讓魚肉碾壓成泥。

蘇青鸞就這樣剁幾下碾壓幾下。這純手工的魚泥雖然不需要太過高深的技巧,但是需要耐心和細心,等到魚肉完全變成細膩沒有任何魚肉粒的魚泥的時候,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了。

蘇青鸞用鹽巴胡椒粉和一些香料粉末灑在魚泥裡面,又放入一些綠豆澱粉,一起把魚泥抓拌均勻入味,又去拿了三個雞蛋,小心地用兩邊的蛋殼過濾出蛋黃,剩下的蛋清放在了一個大一些的碗裡面備用。

這時代可沒有什麼電動打蛋器,不過之前蘇青鸞抱怨過一次,蘇廣福就給她做了個竹子的打蛋器。雖然受制於材料,無論是從美觀性還是耐久性都差一點,不過至少還挺好用的——就是沒有電動打蛋器用著那麼省心省力。

於是,兩三分鐘能夠用電動打蛋器攪拌出泡的蛋清,由於蘇青鸞需要手動打發,足足用了一刻鐘還多的時間。

不過還好效果不錯,蘇青鸞用“竹編打蛋器”輕輕把蛋白霜挑起來的時候,能夠看到蛋白霜在“打蛋器”上面形成了一個尖端微微一些彎曲的“倒三角”,這就是說明蛋白的打發程度剛剛好。

打發的蛋清不能就這麼放著,不然泡沫就會消散,所以蘇青鸞把蛋白霜迅速分批次加入方才被調味醃漬的魚泥裡面。

由於害怕時間太長或者動作太粗魯導致蛋白霜的泡沫消散,蘇青鸞只能十分小心,加入蛋白霜的時候,一直動作麻利地上下翻拌,這樣可以最大程度不破壞蛋白霜的細密氣泡。

而這個時候,已經把兩邊的爐灶都起火的楊氏問道:“大丫,油鍋什麼時候上灶?”

蘇青鸞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現在吧,油寬一些。不過麻煩阿孃先把火關小一些,不然待會兒油溫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