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蘇青鸞的話出口,在場的空氣彷彿是凝滯了一半沉重而讓人喘不過氣來,有著莫名的壓迫感——當然,這種壓迫感只針對張媽和謝管家。

蘇青鸞方才那念出來的一連串名字,並不是她自己隨隨便便編出來的,而是之前松伯告訴她昨天晚上打算去蘇家行不軌之事的那一串人。

當然,這些人並不是啥專業幹黑活的,還真是一群好吃懶做,平時小偷小摸混個吃喝的小混混和市井無賴。

這些人大概十來人,平時偶爾偷雞摸狗,偶爾搶個老幼病殘,也有時候沿街乞討,反正及時四肢健全不幹正事。

開陽審問這些個地痞流氓基本上沒費什麼功夫,一頓鞭子還沒抽完,什麼都招了,簡直求爺爺告奶奶屁滾尿流——畢竟這種無賴,你給他錢他甚至自己老母都能賣了,你跟他講究什麼信用或者骨氣呢?

僱傭這些人的人,按照對方的口供來形容的外貌特徵,蘇青鸞是沒什麼印象中的人物能夠與之對應起來——不過能夠十分肯定,對方肯定不是張媽或者謝管事。

不過這一點也很容易理解:無論張媽或者謝管事,雖然在謝府的主人們眼裡是個手下,但是在下人的整體內部來說卻是偏“上層管理人員”,正所謂“同樣是奴才也分三六九等”。

抓蘇家人威脅蘇青鸞這件事很不地道,無論是張媽還是謝管事都清楚明白。但是他們有錢有勢,背後還站著謝府——還是那句話,謝懸帆讓他們把事辦成,但是過程中用了什麼手段是不會計較的。

更何況,蘇家這邊兒到底有沒有受委屈會不會吃虧,更沒有任何人關心。

他們要的只是“合作”這件事本身的結果。

只要合約簽訂成功,即便蘇家這邊有再多的委屈,白紙黑子一清二楚,蘇記也只能啞巴吃黃連,不然謝府這一邊就可以一直訴狀告他們。

不過即便是身處有利地位,但是僱人幹黑活這件事本身就有風險,一個不小心還會被敲詐勒索。

而這種一個不小心就要惹禍上身的得罪人的工作,張媽或者謝管事才不會自己做。

所以這件事就交給了底下的人。

然而無論是張媽或者謝管事,又或者底下辦事兒的人,很顯然都低估了蘇家的具體情況——這也難怪,誰也不能想道,這種看似平平無奇的農家五口,背後還有人暗中保護。

沐行之和蘇青鸞作為交換條件提供人身安全保障那個合約,雖然沒有完全落實在紙面上,但是他卻也不屑在這種事情上信口開河。也許他說話會有所保留,不過承諾過的事情也絕對會做到。

所以當蘇青鸞發覺有眼生的混混在自己家附近來回轉悠的時候,負責“盯梢”蘇家這邊情況的人也發現了,並且報告給了松伯。

於是這些人都落到了恰好過來花溪村這邊同沐行之報告其他事務的開陽的身上。

原本謝管事他們認為,對付蘇家一家五口——有兩個還是乳臭未乾的小娃娃——隨便僱傭幾個地皮流氓就已經綽綽有餘了。

畢竟他們要的又不是真正把蘇家殺人滅口,頂多是把蘇青鸞的家人綁起來,威脅她按照自己這邊的意思重新簽訂合約,然後老老實實讓“蘇記”整個變成給謝府的生錢機器。

但是萬萬沒想到沐行之這邊橫插一手,所以這個“威脅計劃”從第一步開始就折戟沉沙了,不僅如此,還讓蘇青鸞抓住了把柄,徹底陷入了被動狀態。

其實蘇青鸞不是沒有考慮到直接同沐行之合作,至少比謝府這種耍暗招的垃圾合作物件強太多。

但是很顯然,沐行之現在還在蟄伏階段,不能夠如此顯眼,而且聽沐行之的話,他似乎也是要利用謝府做些什麼。所以即便心裡犯膈應,蘇青鸞還是要捏著鼻子暫時和他們簽訂合約,不過好在這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苦差事,而且現在她因為籤合約不痛快,自然可以剛給對方也找點兒不痛快。

雖然心裡一百二十分的好奇,不過正所謂“好奇心害死貓”,蘇青鸞果斷選擇不問任何多餘的問題,至於謝府,蘇青鸞只能默唸:那只是同無數傻叉甲方一樣的甲方罷了。

反正她已經暗暗決定,同謝府這邊的合約要兩年一簽,兩年期限結束之後,她有權尋找別的合作方。

這麼自我安慰一番,蘇青鸞的心情好了不少,於是再度揚起了一個小惡魔一般的笑容,明知故問道:“誒呀,謝管家,張媽您二位怎麼了,看著臉色都不太好啊?難道今兒個咱們兩方籤合約不是一件大喜事麼?”

說著,還用手把那張寫滿了名字的小紙條在兩人面前晃來晃去。

對面兩人一個面色愈發慘白,彷彿下一刻就要昏過去,另一個原本彌勒佛似的笑容也不見了,唯有兩片肥厚的臉頰,因為極度的氣氛和恐懼,抖動得不成樣子。

不得不說,蘇青鸞看著對方兩個人這種反應,原本那種被暗地裡捅刀子的鬱悶感消散了很多。

不過這還不夠,蘇青鸞慢條斯理地把之前那些人招供出來和他們接線,給他們僱傭錢,讓他們把蘇家五口都綁過來的人的外貌特徵仔仔細細形容了一番。

每多形容一個特點,這兩人的面色就更加難看一點。偏偏蘇青鸞的語速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就像是鈍刀子割肉,就是不肯給對面兩個人一句痛快話。

沒錯,蘇青鸞是故意的。因為按照現在的固有證據,蘇青鸞即便是用腳後跟都能想到,對面這兩個真正的幕後黑手絕對能夠把所有責任推脫給手下,自己則在一旁扮無辜。

蘇青鸞也知道,如果想要和謝府繼續合作——哪怕這合作是暫時的——也不能今天就完全撕破臉。

但是一想到家人因此可能遭受的各種驚嚇痛苦,蘇青鸞就覺得怒氣上湧。

所以她要在儘可能不把局面鬧到特別僵的前提下,給自己,也是給家人出一口惡氣。

於是蘇青鸞陰陽怪氣感嘆道:“誒呀明明我是誠心誠意和貴方合作,而貴方卻行事如此下作,這般豬狗不如的行為,實在是讓我很傷心啊。看來貴方並不是真心想要一起做生意的對吧?既然如此,那我也並不是非要一棵樹上吊死——更何況還是歪脖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