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事先被同高湯一起熬煮的“白菜蓮花”已經呈現出淡黃色半透明的狀態,菜葉子吸收了湯汁的鮮美,還雜糅了白菜本身的清甜,吃在嘴裡一掃之前魚湯濃郁的口感,取而代之的是鹹鮮不失清淡的湯汁充盈口腔的清爽味道。

“雖然不敵酸菜,不過白菜也十分洗油,吃了鰱魚肉若是感覺膩口,這個正好解膩。”

雖然同方才的蟹釀橙是不一樣風格的菜品,不過也同樣解膩開胃。

蘇青鸞說著,把最後一道非主食的菜品開啟蓋子。

這道菜倒是很好辨認——南瓜條而已。

只不過蘇青鸞稍微在擺盤上用了一些巧思,把指頭粗細的南瓜條層層壘疊,擺放成一朵菊花狀,再加上南瓜本身的果肉就呈現一種濃郁的金黃色,便讓這造型更像是菊花一些。

可是若要仔細觀瞧,卻看出這“南瓜條”的不同尋常——在南瓜的外表層,又裹上了一層金黃色的細膩砂狀物,湊上前聞一聞,竟然散發出鹹香的味道。

沐行之一時半刻並沒有看出這是什麼,不過鬆伯因為之前幫蘇青鸞一起買了豆腐和鹹鴨蛋,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外面一層,是鴨蛋黃?”

蘇青鸞點點頭:“這蛋黃焗南瓜外面的確是用醃漬出油的鴨蛋黃,這樣可以中和南瓜綿軟的口感,也能消解原本膩口糊嘴的感覺。”

“那剩下這三隻碗裡面便是今天的主食?”松伯的語氣有些懷疑,“怎麼這麼一點兒?”

蘇青鸞失笑:“可能是,節約食物人人有責?”

沐行之卻不鹹不淡地說道:“若嫌棄吃不飽,帶會讓剩下的菜品都給你。”松伯看了看那一盤特別顯眼的鰱魚頭,十分明智地閉上了嘴巴。

而三隻小碗揭開,裡面是三碗被拉得已經堪比髮絲的淡黃色的龍鬚麵,上面還有蟹黃和蟹肉做的澆頭。

雖然只有小小一碗,不過卻瞬間搶了所有菜品的味道,濃郁的蟹黃蟹膏的香味十分奪人味蕾,霸道地佔據了每一寸空氣。

蘇青鸞這時候說道:“這面倒也沒什麼特別,只不過是借了蟹子鮮香的便利。”

“青鸞不必如此自謙,”沐行之挑起一筷子龍鬚麵,“能夠讓麵條細如絲線,卻也不是尋常人能辦得到的。”

松也不由得感嘆:“我也不是沒有吃過龍鬚麵,不過如此細如牛毛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蘇青鸞卻也不藏著掖著——主要是對方也並非同行,而且她覺得沐行之和松伯爺有分寸,知道什麼該說,神惡魔不該說,於是十分大方地把這和麵的技巧都說了。

“總之,加一些鹽巴,鬆弛的時間也要長一些,另外醒發鬆弛麵糰的時候別忘了刷一層豆油,可以防止麵餅之間粘連,也可以使得拉麵的時候更加順滑。”

沐行之嚐了一口龍鬚麵:“青鸞這怕不是刷得豆油吧?”即便是學著蘇青鸞的樣子把柑橘類的果皮放入豆油桶,又事先加熱斷生過,這老豆油畢竟沒有那種被現代工藝萃取過後的純淨,怎麼吃都會有一點豆腥味。

只不過,廚藝高妙的廚師能夠用各種味道遮掩過去,不過味道本身仍舊存在,騙不過味覺十分敏銳的人——比如沐行之。

所以這一口下去沒有豆腥味,沐行之便知道蘇青鸞沒有加入豆油。

蘇青鸞笑道:“難怪松伯說得你一次稱讚不容易,味覺敏銳的人的確更加容易覺察到呢。”

的確,最開始的時候,蘇青鸞打算在麵糰上面刷一層生豆油。可是她很快便注意到豆油和蟹黃蟹膏的味道並不和諧統一,如果就這樣加進去,到時候會顯得味道格外突兀。

所以蘇青鸞臨時起意,把剝出來的蟹殼剁成小塊,加入所有因為太過邊角料而不易提出的細碎蟹腳,統統放入豆油中炸製出蟹子的鮮香味道,普通的豆油就變成了“蟹油”,不僅有了蟹子的鮮味,而且顏色也從金黃色變成了橙紅色,更加濃郁,刷在麵糰的表面,讓最後的龍鬚麵都帶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色。

不過蘇青鸞並沒有把這一碗龍鬚麵變成湯麵,而是隻在下面鋪上了一層淺淺的蟹油額蒸蟹子滲出的高湯混合的底湯。

“這龍鬚麵看著精緻,聞著也香濃,只不過就是太小了,這麼一小碗,還不夠我塞牙縫呢。”松伯比劃了一下那自己單手就可從碗底整隻握住的小碗兒,有些愁眉苦臉,“這也太少了些。”

“這只是用來墊肚子的主食,更何況,”蘇青鸞用筷子點了點幾乎鋪滿了麵條表面的澆頭,“這小小一碗麵裡就有三隻蟹子,吃多了容易膩口,吃不下別的就不美了。”

沐行之打趣道:“中秋沒有來得及品蟹,青鸞倒是藉著這個機會讓我品嚐了一次‘蟹宴’。”

蘇青鸞嘆氣:“畢竟咱們三個人要吃掉二十隻蟹子和一條大鰱魚——旁的食材也就算了,河鮮哪怕多放一天,都容易吃壞肚子,這麼新鮮的魚蟹,我是說什麼也捨不得看著放壞的。”

如果是在現代,蘇青鸞自然可以把魚和蟹子放在冰箱裡的恆溫層,不過很顯然這時代沒有那個便利條件。

而外面夜晚雖然可以降溫到零度以下,但是河鮮一旦冷凍,肉質就會從十分有彈性,變成一坨鬆散的渣滓,不再新鮮,所以蘇青鸞絕對不想讓這難得的河鮮過夜從而白白浪費這鮮嫩的肉質。

蘇青鸞自然不能說冰箱的事情,只說河鮮若是儲存不當,冰凍或者過夜都會造成口感大幅度折損,總算是打消了松伯的疑慮。

至於沐行之,蘇青鸞已經完全擺爛了——這個男人估計不是懷疑她一次兩次,只差把“此女可疑”貼在她臉上了。

同時蘇青鸞也明白,自己某種意義上的確是“蘇大娘子”本人,只要自己不承認,那沐行之就拿她沒轍。

所有的菜品都揭曉之後,果然松伯就立刻端起屬於自己那一份出去吃了。

而這邊,蘇青鸞雖然知道沐行之仍舊覺得自己可疑,但是不得不承認,這人就是有讓人即便知道危險,也能夠輕易放下心防的本事,不知不覺之間,蘇青鸞已經不自覺進入一種同朋友吃飯閒聊的狀態。

正在這時候,外面傳來一陣騷亂聲,雖然因為隔著院牆聽不太真切,但隱隱便有到處奔跑的腳步聲和嘈雜的呼喊聲,甚至有“咣咣”作響的鑼聲,總之十分混亂。

蘇青鸞心頭一緊:怎麼感覺全村都亂起來了?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