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對田杏兒這種繞彎子打啞謎的說法方式表達了充分的鄙視之情。

田杏兒還想要多賣幾個關子,柳兒卻是個心直口快的,在旁邊忙不迭地洩了底:“那筆跡一模一樣,最為周正的是出自沐先生之手的!”

蘇青鸞挑眉,語氣裡頗有些意外:“他倒是還很熱心,竟幫著村裡面鄰居鄉親們寫這些。”

蘇青鸞回憶了一下自己有限幾次見到沐行之的場面。

總體來說,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還是很溫和有禮的,甚至在碰到自己手頭在幫著編織那個捕魚的“柵欄”的時候,他還能主動幫忙搭把手。

但是不知為何,就算他始終溫和淺笑,蘇青鸞也總感覺他給人一種微妙的疏離感。

大概是氣質使然?

蘇青鸞有些漫不經心地想著:雖然沐行之不良於行,坐在輪椅中,但是那種始終沉穩淡然的態度,讓人懷疑就算現在大地在他面前裂開,他仍舊會那般溫和地笑著。

就好像……他彷彿遊離在眾人之外,居高臨下觀察著芸芸眾生的感覺。

柳兒卻沒有聽出蘇青鸞語氣中的意思,反而小迷妹一般不停地點頭:“是啊是啊,誰家若是有什麼不懂得去上門去問沐先生,只要他能見人,便總是耐心作答呢——我從未見過有誰這般好脾氣!”

柳兒這句話彷彿觸發了什麼開關一般,其他幾個女孩子也紛紛附和:“是呢,我家的果樹不結果,便是沐先生告知要修剪枝丫!”

“我阿孃想要給阿爹寄信,也是託了沐先生代筆——我自己也只會寫自己的名字而已。”

“還有我聽說……”

蘇青鸞聽著女孩兒們七嘴八舌地說著,在她們的口中,沐行之便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能堪比哆啦A夢——雖然估計這幾位小丫頭不知道哆啦A夢是什麼——而且脾氣溫和來者不拒,無論誰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來問他。

不過蘇青鸞卻抓住了另外一個點:“什麼叫做‘只要他能見人’?難道還有不能見人的時候?”

田杏兒聽到蘇青鸞這麼一問,方才談論到沐行之“溫文爾雅”而泛起笑容的臉立刻染上了淡淡的愁容:“哎……還不是沐先生的身體……”

蘇青鸞回想了一下沐行之除卻雙腿不良於行,臉色也的確是處於一種不太健康的蒼白色。

再加上那幾乎可以用“形銷骨立”來形容的身形以及之前偶然碰觸之下那遠低於常人的指尖溫度,蘇青鸞不禁皺眉:“難道沐行……沐先生除卻雙腿,還有其他病症?”

蘇青鸞暗道好險,差點把沐行之的全名直接說出來——她可不想因為一個名字再度收到幾個花痴小女生的“眼刀”了。

田杏兒搖了搖頭:“具體是什麼病症,沒人知曉。不過沐先生的確經常臥病在床,經常十天半月甚至一個多月都閉門臥床。”

“竟然身體這般弱麼?”這實在是讓蘇青鸞十分意外,“我見他雖然瘦弱,但是坐在輪椅上精神倒是也算不錯啊。”

至少沒有說話上氣不接下氣,也沒有病病歪歪坐不住的感覺,雖然說不上中氣十足,但總體來說氣息平緩,看上去不像隨時隨地能夠病倒十天半月的樣子啊。

“聽說是他那名喚‘松伯’的老僕到處尋醫問藥呢,”小滿湊上前有些神神秘秘道,“我外祖家是經營藥鋪的,不過我有一次同阿爹一起去拜訪沐先生,走到近前的時候,感覺沐先生家中的草藥味道同尋常不大一樣。”

年紀最小也是膽子最小的春花,被這種神秘的感覺感染得嚥了一下口水,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難道說……?”

小滿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懷疑,那老僕是不是給沐先生從外面求了什麼符水給他,不然明明總是臥床,為何偏偏外出的時候不見咳喘,也不見尋常病人那些氣促、虛弱、痛苦的感覺?”

蘇青鸞聽得十分無語。

她覺得符水什麼的至少在她這兒是無稽之談——如果真有什麼驅邪除鬼的法子,按她爹孃的說法,自己當初穿過來還處於昏迷的時候,跳大神的神漢神婆不知請了幾個,完全沒有看穿她這個孤魂野鬼的真面目。

既然如此,那“符水”一說十有八九是不靠譜的。

關於沐行之周身有什麼氣味,蘇青鸞並沒有注意到——大概最主要的原因是,幾次碰到,場景都是戶外,而且兩個人也不是距離特別靠近。

蘇青鸞有些無厘頭的發散思維:若是這樣還能聞到什麼樣的味道,那身上的味兒得多衝啊?

不過她也知道,很多偏方有著自己獨特的藥物配比和原材料,都是不外傳的。估摸著小滿所說“不同於尋常草藥的味道”可能就是加了什麼不常見的偏方吧。

田杏兒俏臉微微泛紅,低聲感嘆:“真不愧是沐先生,無論什麼事兒都同旁人不一樣。”

蘇青鸞見她一副花痴樣,忍不住笑道:“哪裡不一樣?不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

田杏兒氣鼓鼓地瞪了蘇青鸞一眼:“大丫你真是個不開竅的木頭!”

蘇青鸞:……那還真是對不起哦。

田杏兒卻沒有理會蘇青鸞那充滿吐槽意味的表情,自顧自接著抒發感嘆:“沐先生那通身的儀態,便是坐在那輪椅上,也不同於別個病秧子!就連他寫字的姿勢也同旁人不一樣!”

蘇青鸞心裡嘀咕:怎麼?他難道倒立寫字?

當然這話她沒說出口,畢竟這種硬槓就很討打。

柳兒聽到田杏兒這話也是眼前一亮:“是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慣用左手寫字的人!”

“我聽阿婆說,”春花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嚮往和敬畏,“用慣左手的人很少,但是很聰明,都會中狀元呢!”

“可不是麼……”田杏兒語氣裡滿是不甘心,“沐先生若不是身子太弱,一定能去都城考上狀元做大官!”

幾個女孩嘰嘰喳喳討論著沐行之這位“集體偶像”到底多麼與眾不同,不曾覺察到蘇青鸞在一旁陷入沉思——

到底是什麼呢?當她聽到這些談論沐行之“獨特”的話語之後,心底卻覺得有什麼違和感一閃而逝。

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