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隔著柴門和院牆,看不真切大家都聚攏在院中做些什麼。但是眾人圍在一起,同前幾日那種熱火朝天,吵吵嚷嚷的熱鬧場面天差地別,很顯然十分不對勁。

雖然看不清大家臉容上的神情,但是這種安靜的氛圍就透露出一絲肅殺,感覺空氣的流動都變得滯澀起來。

蘇青鸞緩了緩方才路上過分跳躍歡樂的心情,緩緩地推開虛掩著的柴門,那有些老舊的柴門立刻發出“吱呀”一聲。

圍攏在院子裡的那一群人,比較靠中間那些沒有聽到蘇青鸞推門而入的聲音,但是外面靠院門口的幾個倒是聽到了。

“喲,這不是蘇家大丫麼?”

“大丫回來了?可是又去了鎮上?”

幾日以來,蘇青鸞同這些幫工的人相熟了不少,因此她回來的時候,大家都扭頭和她打招呼。

蘇青鸞反身關好門走過去,悄聲問旁邊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大叔:“這是在做什麼?今日大家不用開工麼?”

“出了個手腳不乾淨的,哪裡還有心思幹活?”那大叔冷哼一聲,“年紀輕輕,長得也白淨斯文,誰知道是個驢糞蛋——表面光!竟是不學好!”

蘇青鸞一挑眉,暗忖:偷東西?還偷到蘇家來?

雖然蘇家自從她穿越以來,生活條件也一點點好了起來,但是若說家裡的銀票都是阿孃親自保管,莫說賊人,便是家裡兩個小鬼頭曾經不止一次惡作劇想要翻找,都不曾成功。

然而除卻這些,家裡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總不能偷了鐵鍋刀具吧……蘇青鸞一邊往人群中央擠過去,一邊有些漫不經心地想著。

突然,她扒拉別人的動作一頓:難道是……

念頭倏然閃過,蘇青鸞已經擠入人群最中間——自家爹孃,甚至兩個小鬼頭,都在這兒?!

蘇廣福此時一反平常老實巴交,木訥少言的樣子,將一個年紀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死死按在地上,雙手反剪到背後,讓他沒有辦法輕易動彈。

楊氏臉上那爽朗可親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雙手叉腰眉毛倒豎起來,也一臉怒容瞪著那地上的少年。

蘇玄鶴把妹妹蘇雪雁護在身後,十分警戒地盯著阿爹死死按住的人,而小丫頭蘇雪雁倒是沒什麼太大的怒氣,不過探出頭來瞅了一眼,又把頭縮了回去。

蘇青鸞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阿爹,阿孃?這是怎麼回事兒?”

蘇廣福聽到女兒回來了,只抬頭看了一眼,但是為了防止手下的人掙動,沒有多言語什麼。

楊氏只扯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大丫,你回來了?且回屋歇歇再說。”說了這句,她的笑容再度消失了下去,很顯然,家中出了個賊,怎樣都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即便那小賊已經被抓住了。

然而之前都一直比較老實,幾乎一動不動的小賊抬頭看了蘇青鸞一眼,先是彷彿愣住一般,隨即立刻就嚷嚷起來:“這錦囊確為蘇大娘子的沒錯,但卻是她送與我的!”

這句話彷彿是冷水入了熱油鍋,霎時間原本幾乎是寂靜無聲的院子裡,所有人都開始議論紛紛,大家的目光都不住地在地上那個少年和蘇青鸞之間飄了飄去。

蘇廣福聽到那少年的話,手上立刻加重了兩分力氣,怒道:“你這臭小子胡咧咧什麼?!我家大丫怎可能私下送你什麼東西?!”

楊氏也怒了:“小小年紀,怎的就這樣胡謅?!”

“我才沒有胡說!”那少年拼命揚起自己的頭和脖子,在蘇青鸞看來就像是一隻待宰的禿毛雞,“之前我阿孃可是來說過親的!”

“我已經拒了你家,你倒是死皮賴臉攀扯進來!”楊氏氣得臉色都有些白了,上前一步就要去給那趴在地上嘎嘎亂叫的人兩巴掌。

倒是那少年有幾分歪辯之才,扯著嗓子繼續喊:“你們難道要殺人滅口,這麼急著動手是心虛麼?!是你家大丫頭倒貼過來,把那錦囊給了我的!怎地到這時候不認賬?!”

周圍看熱鬧的人此時此刻議論紛紛,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蘇家那木匠和他家嫂子都是實在本分人家,他家的丫頭應該不會做出這種沒臉沒皮的事情吧?”這是相信蘇家人品的。

“誰說得準呢?那趙家小子雖然整日沒什麼正事,倒是一副乾淨皮相,沒準小丫頭眼皮子淺,就看上了呢?”這是相信那少年話的。

“這來幫著幹活竟然還有熱鬧可以看,還有工錢可以領,倒是划算得很。”這種就是沒啥立場純看熱鬧的吃瓜群眾了。

蘇廣福和楊氏聽到那小兔崽子的胡咧咧,都被氣得渾身發抖面無血色。可是他們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大女兒。

當然,他們是相信蘇青鸞的,但是他們擔心自己的女兒聽了這種胡亂攀扯,會不會羞憤難當,氣惱難過。

蘇青鸞倒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既沒有急著辯駁什麼,也沒有流露出什麼羞愧自責的情緒——她反而是挺平靜的。

事實上,就在蘇廣福按著那個人朝自己仰起頭的那一個瞬間,蘇青鸞總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哪兒看到過這傢伙,有些眼熟,奈何實在有些想不起來。

於是他乾脆抬頭問道:“我卻不知,什麼時候送給哪個阿貓阿狗什麼東西了。”

“你、你還想否認?!”地上彷彿泥鰍一般蹦躂的小子扯著脖子喊,“那日你分明……”

“你在這兒急什麼?”蘇青鸞不耐煩地打斷他的逼逼叨叨,“我這不是在問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麼?你這麼費盡心機不讓我問明白,是在心虛什麼?”

她倒是把對方之前那套抵賴的說辭原封不動地送回去了。

地上那小子被說的噎住了一下,啞巴一樣張了張嘴,到底沒再出聲說什麼。於是蘇青鸞環住周圍一週,聲音十分平靜地問道:“那麼在場的諸位,有誰能夠為我詳細講一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