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桂香家一晚上燈火都沒有熄滅,蘇青鸞也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晚上,只在後半夜才朦朦朧朧睡了一會兒,還被一個噩夢給驚醒了。

大汗淋漓地坐起身,蘇青鸞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厲害,卻不記得夢裡面到底是什麼了。

今天天氣倒是不錯,不過蘇青鸞很顯然沒有什麼心思來欣賞。反正也是睡不著,蘇青鸞乾脆推門而出,去外面透透氣——其實也是想要去對門看看李家有沒有什麼動靜。

楊氏也已經起身了,而且看著她眼下的烏青,很顯然睡得也不是那麼穩當。

她自然也看到了蘇青鸞很少見的臉色有些暗沉,很顯然是一晚上沒有睡好的情景。母女兩人相顧無言,因為她們都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失眠。

兩個小傢伙起身之後,也發現了楊氏和蘇青鸞臉色不好,蘇雪雁不由得擔心道:“阿孃,阿姐,你們的臉色怎麼發黑呀?”

蘇玄鶴小聲嘀咕一句:“不會是撞邪了吧?”

蘇青鸞即便是心中有事情,被弟弟這無厘頭的一句話也弄得哭笑不得:“撞什麼邪,你還知道什麼叫‘撞邪’了?我和阿孃不過沒有休息好而已。”

蘇廣福也掀簾子從內室出來了。他是楊氏的枕邊人,自然知道楊氏昨晚為了什麼而輾轉反側。見狀只微微嘆了口氣:“吉人自有天相,李家的大妹子是個好人,老天爺會開眼的。”

雖然知道這句話只是心理安慰,不過在這種情況下,生產到底能不能順利,還真的要看運氣。

吃過早飯,娘倆再度去了李家一趟。

李家所有人還是如臨大敵,不過蘇青鸞預想當中那種孫桂香叫的聲嘶力竭,或者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的場景都沒出現。

更確切地說,是孫桂香距離真正發作真正發作的節點還有要一段時間。

蘇青鸞一聽穩婆的話,就知道估計還是隻有前期的宮縮,還沒有達到開宮口的程度。

其實她知道這一點點關於孕婦生產的皮毛知識,也是拜了上輩子住院的經歷所賜。

雖然十分讓人遺憾,但是惡性腫瘤想要破壞一個人的健康的時候,它是不會有什麼同情心,為任何人留有豁免權的——孩子是這樣,孕婦也是如此。

而上輩子蘇青鸞住的醫院是綜合性腫瘤醫院,尤其是在住院排隊檢查的過程中,蘇青鸞能碰到各種科室患有各種腫瘤的病人。

他們年齡不同,職業各異,唯一相同的就是患有腫瘤。

有些良性腫瘤的做了手術,高高興興回家去了。但是也有相當一部分沒有那麼幸運的,蘇青鸞是其中一個,而還有許多人甚至懷著寶寶,就要面臨“保命”還是“生子”的艱難抉擇。

最開始還會跟著感嘆唏噓,不過看得多了,蘇青鸞也和大多數的病友一樣,看的淡了——畢竟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跟自己較勁,那就會讓原本就不舒坦的日子更加難過。

蘇青鸞收回思緒,估摸著既然已經有了疼痛的症狀,即便沒有開宮口,估計真正的產期也就在這幾天了。

果不其然,等到第二天蘇青鸞正和家裡人吃早飯,對面李家屋子裡忙碌了起來——因為蘇青鸞聽到了對面院子裡頻繁的開門關門的聲音。

楊氏放下飯碗前去探視,片刻之後臉色有些蒼白地回來說到:“桂香妹子開始發作了,穩婆說是有點兒艱難……”

這話是對著蘇廣福說的,但是蘇青鸞卻聽得“咯噔”一聲:原本孫桂香就是偏於瘦弱的體型,蘇青鸞曾經想到過也許這種體型的人容易難產,但是害怕那該死的墨菲斯定律再次應驗,所以她強迫自己不去想。

但是很顯然,真的是“好的不靈壞的靈”,蘇青鸞替孫桂香祈禱了千萬次,再次證明了祈禱根本毛線用都沒有,她還是難產了。

蘇青鸞想了想,突然說道:“阿爹阿孃,我先出去一下。”說著,連剩下的早飯都顧不上吃,披上外衣就往外衝。

“誒,大丫你去做什麼?”楊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但是蘇青鸞現在一時半刻也解釋不明白——更何況,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找那個人。

現在距離下雪那一天已經過去十三日。雖然積雪大多數不可能被清理,不過主要的小路上還是被人踩出了窄窄一條路,而且每家都清理了門口附近的路面,所以大多數的地方還是比較好走,不會遇到一腳下去陷在雪裡面拔不出來腳的情況。

即便如此,積雪畢竟路滑,而且在人跡罕至的小路上,積雪還是有膝蓋那麼厚,所以蘇青鸞這一路也是十分艱難。

等到蘇青鸞氣喘吁吁站在了沐行之的家門口,已經是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比往常來此的時間多了一倍有餘。

敲門的時候,蘇青鸞其實有些忐忑的——她不知為何,想到孫桂香隨時在面臨生死難關,第一個想到的不是那有口皆碑的回春堂郎中,而是沐行之。

也許是之前這人在那個夜晚治好了妹妹的高燒驚厥,也有可能是他一向波瀾不驚的態度讓人安心,蘇青鸞覺得這一次自己只要能見到沐行之,那麼孫桂香就一定能夠得救。

這時候,蘇青鸞才驚覺,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沐行之可能做不成什麼,可能會失敗”類似這樣的想法。

她到底哪裡來的對這個男人這麼強烈的信任感呢?不客氣地說,她對自己不擅長的領域都沒有這麼強的自信心!

對於蘇青鸞的到來,松伯十分意外,不過很顯然沐行之並非如此,因為松伯見到蘇青鸞的第一句話便是:“不出東家所料,蘇娘子今日果然來了。”

一瞬間,蘇青鸞腦中閃過了各種陰謀論:孫桂香難產是巧合嗎?雖然她不認為沐行之有什麼理由為難一個小農婦,可是他為何知道自己要上門?

她兀自想的出神,而且也沒有遮掩——不如說遮掩的本事在沐行之這種人精面前約等於無——所以等到蘇青鸞在沐行之面前站定的時候,不用她自己開口,沐行之就瞬間明白了她心中想的歪到什麼地方去了。

蘇青鸞回神之後,便看到沐行之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著自己,這讓蘇青鸞不由得回想起剛剛見到這個人的時候的笑容。

不過,不知為什麼,眼前沐行之的笑容比起最初的樣子似乎更加銳利一些,刺得她有點兒心虛。

“那個……”不知為何,蘇青鸞不自覺露出狗腿的笑容,“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你幫忙……”

還不等她說完,沐行之便反問道:“既然覺得我有插手這件事,為何反而來求我這個‘始作俑者’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