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青鸞自身的經驗來看,什麼“溫性食物”“寒性食物”,除卻冷飲之外,她都是照吃不誤,沒有任何不舒服的症狀,但是既然楊氏信奉這一套飲食理論,那麼她也就是本著“哄家裡人呢高興,何樂而不為”的態度。

反正吃什麼她都會吃得很香就是了。

所以楊氏說準備什麼食材,她就處理什麼食材,把自己變成一個麼得感情的切菜機器。

只不過還沒做多長時間,楊氏就以“長時間彎腰你會不舒服”為由把蘇青鸞趕去看爐子——爐子上面有一隻水壺,裡面的水是楊氏讓蘇青鸞待會兒沖泡紅棗生薑水來喝的。

“喏,這裡有紅糖,補氣血。”看蘇青鸞把熱水倒入茶碗,楊氏又把板結的紅糖掰下來一塊兒丟入生薑紅棗茶裡面。

用湯匙隨意攪拌幾次,原本透明的液體就漸漸變成紅棕色,在百次茶碗裡面映襯著淺黃色的薑片和絳紅色的大棗,竟然有點兒濃郁的色澤之美。

哦,順便一提,因為蘇家的家底兒愈發殷實,現在家裡面也不再用那左邊磕掉一個角兒,右邊掉了一半把手的容器了。

當然,蘇家還是比不得真正家底殷實的富貴人家,動輒骨瓷汝窯的器具,但是光潔細膩的普通白瓷還是用得起的。

其實原本按照蘇青鸞的想法,是要舉家搬到大一些的州府一類的地方安居,這樣城市更加繁華,生活條件更好。

然而最開始想要直接搬家到都城的計劃被那邊暗潮洶湧的局面打斷,更何況為了鞏固“蘇記”果子醬的“地域特點”,蘇青鸞千方百計用當地特產的野果作為原料,現在那些野果生長的山林已經被謝府那邊的巡山人保護起來,防止村人過度砍伐。

因為這一點,所以果子醬的“總供貨點”是必定會在花溪村附近不能挪動,所以若是蘇青鸞想要搬到稍微繁華一點兒的地方,也就是樂豐鎮了。

對於這個方案,蘇青鸞表示:可以,但沒必要。

先不說兩個地方其實只距離腳程不到一個時辰的距離,從地緣上來說雖然樂豐鎮會更加繁華,然而相對而言會有開市閉市的時間,甚至還有宵禁,而宵禁的時候想要如同在花溪村趁著夜色散散步什麼的,那是堅決不可能的。

更何況,那邊對於蘇廣福和楊氏來說,少了讓他們聊得來的鄰里鄉親,也沒有這麼山水宜人的秀麗風景,所以對於那大差不差的樂豐鎮,兩口子都不太樂意搬過去。

蘇雪雁自然也是不願意捨棄花溪村玩兒的好的小夥伴,不過要說有什麼便利,就是蘇玄鶴上學堂更加方便一些。

不過很顯然這對蘇玄鶴本人沒有什麼吸引力。正相反,他這小子從以前就是個皮猴子性格,現在雖然是有所收斂,但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皮猴子還是那個皮猴子。

對於現在的蘇玄鶴,他已經知道了去學堂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即便內心還是不怎麼願意學習,他仍舊非常自覺地每天去上課,不讓爹孃和阿姐交給先生的束脩白搭進去打水漂。

用蘇青鸞的話說就是——“你可以不去考狀元,但是不能大字不識一個,不然被賣了你還幫著人家數錢呢”。

蘇玄鶴覺得這話非常有道理。更何況,隨著他念書之後懂得的事情愈發的多,蘇玄鶴還知道,晟朝的徭役是“抽籤輪班”的,也就每隔一段時間,村裡面都要抽調一批壯勞力,要麼修河堤修路,要麼駐守邊關,時間不定,生死不論。

蘇廣福運氣比較好,十九歲的時候被抽調去修路修了兩年,二十七歲的時候再次被抽調駐守北方的一個小鎮子,但因為會做木匠活,被抽調在後方做了工匠。

這些都是發生在蘇青鸞穿越之前,蘇玄鶴不記事,蘇雪雁沒出生之前的事情,偶然間才聽得蘇廣福和楊氏用奇聞軼事的口吻提起過。

雖然阿爹阿孃說得十分輕鬆,但是當時蘇青鸞的臉色卻是有些後怕。最開始蘇玄鶴並不知道阿姐為什麼臉色不好看,這兩年隨著年齡一點點大了,雖然還是不是完全理解“徭役”到底意味著什麼,但是他也看到過別家被抓壯丁家裡人悽風苦雨的樣子。

至少現在的蘇玄鶴已經明白,被抽調抓壯丁,是有可能受傷甚至送命的。

而且蘇玄鶴還知道,隨著自己長大,只要超過十六歲,而不滿六十歲,自己和爹爹都隨時有可能再次被抽調。誰能保證下一次他們仍舊會幸運的?

不過只要他努力考上功名,哪怕是最最低等級的鄉試,只要在榜,按照本朝的規矩,就可以免除全家包括自己和父母身上的徭役。

就是從那一刻開始,蘇玄鶴知道自己並非唸書的天縱之才,也其實並不喜歡“唸書”這件事本身,但是仍舊十分努力。

因為他不想讓爹爹和自己再被“抽中”,不想看到家人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聲。

不過明白要做的事情是一回事,本性又是另一回事。對於蘇玄鶴來說,現在的他不會逃課,但是從學堂到家中這一路,無論是鎮子裡往來如織的各種小攤商鋪和行人,或者是出了鎮子城門之後那起伏的山巒和路旁的野花,都是不同的風景。

蘇玄鶴一路快步走過,或者輕快地跑過,總是能夠找到不同的樂趣——或者是翻飛的蝴蝶,或者是叫賣的商販,都讓他看得津津有味。

所以相對於“方便”的鎮子裡,其實蘇玄鶴更喜歡住在花溪村。

至於蘇青鸞本身,其實也希望弟弟接著上學下學這一路上的行走鍛鍊身體,她可不希望弟弟成了個弱不禁風的書呆子。

因為這種種原因,雖然蘇家已經有了足夠的本錢搬去更繁華的地界,不過一家人卻仍舊在花溪村安之若素。

今天蘇廣福不在家,晚上便少了一個菜,顯得簡素了許多。

吃過晚飯,蘇青鸞正在自己屋子打算看一本從沐行之那裡借來的靈異志怪話本打發時間,便聽到外面楊氏敲了敲門:“大丫,是我呀。”

蘇青鸞想了想楊氏那說一句“狐仙”都要嚇得練練唸佛的樣子默了默,十分明智地把這封皮的圖畫十分詭異,畫著美女蛇的書本藏到了枕頭下面,才揚聲道:“阿孃,我沒睡呢,你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