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對症下藥

其實招弟比蘇青鸞還要年幼一歲，按照蘇青鸞的眼光來看，今年招弟還沒有及笄，只是一個小孩子呢。

但是花溪村這裡，很多十二三歲就正式過禮成親的，更何況還有自小就去了“夫家”的童養媳。

所以在招弟的爹孃來看，十四歲的招弟已經算是“大姑娘”了。

其實早在去年的時候，蘇青鸞就發現，招弟的爹孃要把她賣給一個年歲都奔四的老頭子，這讓蘇青鸞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那個雀兒姐姐準備嫁妝的時候一邊哭一邊繡喜服的樣子。

招弟肯定也是不樂意的，因為蘇青鸞看到她偷偷哭紅了眼，細問之下才知道她碰到了這麼個糟心事兒。

對於這種只看中錢財賣女兒的父母，只要對症下藥，拿“嫁妝錢”本身說事兒，就能讓他們打消這個主意。

所以當時的蘇青鸞便私下找了招弟的爹孃，大概的意思是說，招弟在她這兒十分得用，她打算多僱傭招弟一陣子，打算再過一兩年升個管事什麼的，這樣一來她的身價就會不可同日而語，再說親就能說個好價錢了。

如果“蘇記”沒有打出名聲，蘇青鸞恐怕還沒有那麼容易說服招弟那重男輕女，一心想要賣女兒換嫁妝給自己寶貝兒子存老婆本的招弟爹孃。

但是現在蘇青鸞名下經營的“蘇記”，雖然大家都不曾品嚐過那果子醬到底是什麼神仙美味，但是鎮子上有名的富家翁想要訂購一套“蘇記”，據說都是求爺爺告奶奶的，費了好多波折。

蘇青鸞當時也為這個想要“插隊”的人苦惱了一陣子，最後只能躲出去換一個清淨——畢竟人家只是打可憐牌，也沒有來硬的。

但是蘇青鸞卻不能開這個口子，所有的銷量都要按照預訂的訂單來進行發貨。

不然今天一個插隊的，明天又一個插隊的，大家都是付錢的金主爸爸，誰又比誰高貴？她預先把本應發出去的貨勻了一套給插隊想要“就近加塞”的人，剩下排隊在最後一位的買不到貨又找誰說理去？

不過看在對方辛苦一趟趟跑的份兒上，蘇青鸞後來做了一份點心送過去，算是“安慰獎”。

至於如果對方動粗來硬的，那她可就更不怕了——畢竟她背後可是有沐行之這個人撐腰呢。

隨著和沐行之這個人的各方面合作越發深入，蘇青鸞也覺察到這個人身上的秘密越比自己預想的可能還多。

然而她還是本著那個原則——不多問，不多說，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

坦白說，無論是作為合作物件或者是單純的上司，只要恪守本分，不主動作大死，沐行之都是不錯的上司和效忠物件。

因為有底氣，所以拒絕那富家翁的時候，哪怕對方“地頭蛇”名聲在外，她也拒絕得十分乾脆。

當然，不知道內情的人自然不知道箇中曲折，只是單純對“蘇記”的果子醬到底受歡迎到了什麼程度，到底價格離譜到了什麼程度，都有了一個比較確切的認知。

所以幾乎是蘇青鸞那麼一說，招弟的爹媽就相信了，並且甚至開始當著蘇青鸞的面兒，就商量起來如何給招弟“提升身價”，好“換個更好的價錢”。

他們的態度十分自然，也不避諱蘇青鸞，這樣的態度讓原本就覺得這樣的爹媽十分無恥的蘇青鸞感覺更加反胃。

但是蘇青鸞在招弟爹媽面前沒有表現出來任何厭惡的情緒，甚至還十分“熱心”地告訴他們要“放長線釣大魚”，好歹讓招弟不至於在十三歲那年就被許配人家，一個足夠當她祖父的老男人糟蹋，成為另一個“雀兒”。

正是有了現在“蘇記”的名聲，蘇青鸞作為“蘇記”的掌櫃，才有了這種程度幫助別人的“底氣”。

當初的雀兒明明不願意，卻被迫出嫁，蘇青鸞沒有能力帶走她，只能塞給她一些銀錢。

雖然當初那些銀錢在尋常人家來看也是不小的一筆，然而在蘇青鸞來看，這只是杯水車薪。

但是她沒辦法，她雖然不甘心，但只能眼睜睜看著雀兒跳入火坑，而她想要幫助對方都要像是做賊一樣偷偷摸摸。

但是現在，雖然還只是靠著這種“迂迴”的方式採取緩兵之策，但是蘇青鸞感覺到自己所掌握的力量正在變強，她擁有了更多能夠幫助別人的力量。

這時候的蘇青鸞有了更強的向上的動力——因為這樣她才能更好地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不過蘇青鸞這話也不是完全誆招弟爹媽，招弟性格謹慎仔細，而且對數字很有靈敏度，蘇青鸞便有意識地讓她和賬房的老先生學習珠算理賬。

招弟最開始還擔心學不好，但是最近，老賬房已經開始捋著鬍子感嘆“要教會學生餓死師傅嘍”。

這當然只是玩笑話，倒也能側面反映招弟愈發可以在理賬方面獨當一面了。

蘇青鸞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看向房簷下角落裡的招弟和陳志：嘖嘖嘖，男的給女的擦汗，女的給男的遞上盛放井水的竹筒……

這狗糧是管飽啊。

蘇青鸞仔細盤算過，陳志她是打算直接調任到涼州分店去當分店掌櫃下面的管事——涼州店管事前幾日才來信，有個管事就做到今年要不幹了，問蘇青鸞有沒有適合的人選，蘇青鸞便想到了陳志。

陳志若是遠調，按照這個時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習慣，招弟如果真和他成了，自然要隨著陳志去涼州。

而相對於那一對把女兒當貨物買賣的奇葩爹孃，陳志這邊倒是父母早喪，被兄長和嫂子拉扯大，招弟不用擔心受到婆婆磋磨。

然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該撮合這一對嗎？陳志那個性子，還有五大三粗的體格，若是他打人……那招弟不是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窩麼？

說實話，招弟這一年多的時間跟在蘇青鸞身邊，一直都十分乖巧，蘇青鸞帶著帶著就有點兒對妹妹或者什麼喜歡的小輩一樣，不想讓她因為婚事受委屈。

當然，這件事最終還是要看招弟本人的態度，即便蘇青鸞最終不看好這樁婚事，若是招弟自己十分願意，她也想要看在這一年多相處的緣分上，幫她一把，嫁給她自己的如意郎君。

蘇青鸞有心觀察一陣時間，但是她知道這“時間”十分有限——畢竟涼州那邊的管事年末要走人，那邊又入冬早，所以最遲立秋之前，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有個結論。

她原本認為，要“觀察”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如何，要花很多時間，不曾想很快就有一個契機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