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雖然現在廣泛意義上來說,算得上是沐行之的屬下,但是實際上她一直是在自己的分內事之外,都作壁上觀。

她當初之所以摻和到沐行之這邊,除卻為了暫時能夠從謝府的小動作裡面脫身而出,更重要的是覺得沐行之雖然有些讓人摸不出深淺,但是作為一個老闆和領導,只要你完成了規定範圍之內的任務,給報酬是完全不含糊的。

而且沐行之從來不開空頭支票,至今為止承諾過的報酬全都一點兒不少的兌現了——甚至蘇青鸞最近才從松伯無意間說溜嘴的話知道,弟弟蘇玄鶴原本是不夠去周夫子那邊上學堂的,但是周夫子得了沐行之這邊的囑咐,而且蘇玄鶴本人也並非朽木,才讓周夫子改變了主意。

這其中自然蘇玄鶴本身的努力也不可少,但是若少了沐行之提點一二,能不能順利入學,那也是兩說。

加班有薪水,不空畫大餅,而且情商高,不會因為自己的問題和煩惱遷怒員工……簡直是社畜心目中的十佳老闆!

不過蘇青鸞雖然無心名利,也並不是真的自戀到覺得自己本身是多麼獨一無二,才讓沐行之選中作為這個“夫人”的人選。

在蘇青鸞看來,沐行之現在作為“沐行之”的身份,是絕對不會如瑤光想象中那樣迎娶世家貴族的女子,正相反,他若是有夫人,一定要是寒門小戶,因為“沐行之”就是因為不良於行而鬱郁不得志,無緣仕途的白丁一枚。

但是很顯然,這位“夫人”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決定的。首先最重要的一點,沐行之的易容每天都要卸去,所以作為他的“枕邊人”即便並不一定要知曉他真正的身份,但至少也要明白他這張臉是易容的。

並且這位“夫人”要在關鍵時候,能夠為他打掩護,遮掩他雙重身份的事實。

最開始沐行之像蘇青鸞提議讓她嫁給他的時候,蘇青鸞就曾經問過,為什麼是她——畢竟無論怎麼想,沐行之那些女屬下作為從一開始就知情的人,才是更加合適的人選。

蘇青鸞就不相信,沐行之一個值得信任的女屬下都沒有——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是挺有問題的。

不過如今看到瑤光,她倒是明白了沐行之的顧忌:若是下屬如同瑤光這般忠心耿耿又尊敬沐行之這位主人,那麼很有可能在當著外人的面相處的時候流露出一位“妻子”對“丈夫”不同尋常的服從。

對於一般人來說自然可能覺得這家不過是男主人比較有威信,或者是脾氣不好,所以讓媳婦害怕。但是隻要稍微有一點兒識人能力的人,就會明白,那不是“恐懼”而是“遵從”,他們也不是夫妻而是主從。

沐行之煞費苦心蟄伏多年,蘇青鸞不相信他是沒事兒打發時間花了這麼大周章來這裡窮鄉僻壤扮家家酒。而能夠讓沐行之如此忌憚的對手,蘇青鸞相信,他絕對是有這種一眼識破關係的眼力的。

而自己之所以能夠同沐行之尋常相處,完全是因為自己站在時間的彼岸,能夠做到“只要沒有人身安全的威脅,即便是天王老子來了,熟悉之後她也可以平常對待”。

這個中的緣由,別說第三人不知道,甚至連沐行之也不可能知道——雖然蘇青鸞覺得他已經或多或少有了猜想,但是她也不覺得他腦洞真的能夠開到這麼大完全猜出來。

因為這種“隨意”的相處模式,給蘇青鸞和沐行之的“塑膠夫妻”關係打上了一層非常迷惑人的保護色,而這一點是除卻她自己之外其他人都很難做到的。

只是這其中的緣由蘇青鸞沒有義務仔仔細細同瑤光講明白,於是只含糊道:“沐行之選擇我在這個位置,肯定有他的考量,但是有一點絕對可以排除在外——這種考量是不摻雜私人情感的。”

開玩笑,她還沒活膩歪呢,辦公室戀情什麼的,先不說她自己和對方估計都沒有那個意思,即便沐行之真的各方面都很狙蘇青鸞的取向,她也完全沒有發展辦公室戀情的想法。

不知道是蘇青鸞的那封信去得及時亦或者是沐行之真的掌握全域性,在花溪村的人漸漸開始流傳“沐先生是不是挺不過這一次”而議論紛紛的時候,沐行之總算是順利“好轉”,並且在村人面前久違地露了一把臉。

考慮到自己那糟糕的演技,再加上這幾日月事身上不是很舒服,蘇青鸞乾脆以“衣不解帶侍候丈夫結果病倒了”的理由躲在臥室躲清靜。

而瑤光這個高冷社恐人也被蘇青鸞留下來“照顧她”了。

“我們就把主人……東家一個人放在外面沒問題麼?”瑤光已經第二十八次回頭看向門外的方向。

蘇青鸞手中捧著一杯冒熱氣的姜棗茶緩緩喝下去,滿足地發出一聲喟嘆,隨即有些無奈地看向瑤光:“難道不是‘表哥’麼?”明明修改過一次稱呼,還是說錯了。

把姜棗茶擱置在一旁的矮几上面,蘇青鸞安撫地看向瑤光:“你這個做屬下的應該充分信任他不是麼?”

“我自是信任……東……表哥的,可是身為……表妹如此怠慢……”

蘇青鸞了悟:原來,不是不信任沐行之的能力,而是瑤光作為忠心耿耿的屬下,對於自己單獨在後面“躲懶”的行為感覺不自在。

哎……蘇青鸞心中感嘆:原來是我狹隘了。

經此一役,沐行之“重病不治”的傳言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沐先生等到養好身體,就要回鄉探望自己的叔叔”這一訊息。

當然,這個“鄉”設計的位置很巧妙,是一個名叫“旬陽縣”的小鎮子,規模比樂豐縣還要小得多,也偏僻得多,所以幾乎是沒有人聽說過,只有在繪製比較詳細的地圖上,才能看到。

這旬陽縣的位置在花溪村去往都城京州的沿途,在兩地之間相對來說更偏向都城,但是卻也不是在京州城的附近,所以想要“暫時落腳都城,順便去一下旬陽縣”這種想法是想也不要想。

蘇青鸞覺得自己現在就算真的去了旬陽縣,那裡估計也有一門沐行之的“親戚”,只不過她還是要感嘆,沐行之真的是把一切都算好了,這樣一個地方,想要求證都十分困難,調查也就更加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