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留城縣縣衙三堂內,知縣李京奎眉頭緊鎖的陷入沉思,一旁典史鄭藝還在絮叨著。

“都打探清楚了,這次田家基本上是賠乾淨了,家丁只剩下十幾個,數年存糧都被戚山寨搶走,田家算是完了!”

“戚山寨那邊下山了嗎?”

這是李京奎最關心的事情,田家數十家丁、一百多僕從割草一般被打殺完了,足以說明戚山寨土匪實力如何,萬一這股土匪順勢下山,那留城縣就要動盪起來了。

“太爺放心,我已經派快馬去戚山方向檢視了,剛剛收到回報,戚山寨的土匪還在山上。”

“那就好,那就好。”

鄭藝隨即問道:“只是這田家怎麼辦?田超雖然回老宅了,可臨走的時候還在叫嚷著請太爺出兵剿匪,不給田家個說法,恐怕不合適吧?”

“本縣還需要給他什麼說法?”

李京奎冷聲說道:“這些年本縣讓田家去各處收稅,對田家的種種作為也視而不見,田家撈足了好處,可也沒給本縣分潤多少。也就是本縣心腸軟,換個人坐在這個位子上,田家早就被辦掉了!”

“是、是,太爺仁厚,田家也應該知趣才是。”

李京奎說道:“如今田家都已經敗了,竟然還想用田產、房產賄賂本縣,讓眾衙役、鄉勇去賣命?怕不是田超的腦子被戚山土匪打壞了!”

鄭藝說道:“可田家這些年到處兼併土地,田超能拿出來的田產不少啊,如果太爺能出兵去戚山轉一圈,便能......”

李京奎瞪了鄭藝一眼,然後狠狠的說道:“殺了田超,那些田產、房產照樣是本縣的!辦了田家,總比攻打戚山寨划算。”

次日清早,田超草草梳洗完畢,便帶著師爺田旺準備出門,去城內的酒樓定個雅間,準備請知縣李京奎、典史鄭藝,還有縣丞、主簿喝酒,順便定下出兵剿匪的日期。

突然,田家老宅的大門被敲得震天響,緊接著就被大群衙役強行撞開,典史鄭藝陰沉著臉大步走了進來,身後大批的衙役、鄉勇蜂擁而入,推開田家人的阻攔,開始往各處衝去,一時間田家老宅雞飛狗跳。

“四爺,這是什麼意思!”

田超怒不可遏,一把拉住鄭藝詢問著,卻被鄭藝揮手推開。

“田超!你事發了,跟我回縣衙問話吧。”

鄭藝冷聲說著,身後的衙役便上前拿人,田超大叫著反抗,隨即就被衙役打倒,七手八腳綁了起來。

“將田家所有家眷清查一番,金銀細軟、房契、田契全部帶回縣衙,等候太爺發落!”

田旺拉住鄭藝,哀求道:“四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昨日太爺還應承著要出兵剿匪呢,今日為何就如此這般啊?”

“哼!”

鄭藝冷聲說道:“這些年你們田家禍害了多少百姓,這偌大的家業是怎麼來的,你這個師爺難道不知道?如今許多苦主已經告到縣衙了,太爺自然要秉公辦理。”

“苦主?”

田旺傻眼了,這些年來田家做事都會做絕,哪裡還會有什麼苦主,分明就是知縣李京奎落井下石,這是要侵吞田家的家業!

鄭藝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田旺,對手下衙役說道:“此人也是田超幫兇,一併帶回去下獄!”

當日,田家老宅被衙役、鄉勇查封,田家內宅家眷數十人都被關在了裡面,一車一車的布匹、糧食、雜物等運回了縣衙,周邊的百姓見狀無不拍手叫好,一時間“李青天”的歡呼聲響徹天際。

“都辦妥了?”

李京奎看著清單笑開了花,鄭藝點頭說道:“太爺放心,都辦妥了,查抄到的錢財只有一千多兩,不過田契卻很多,足足有三萬四千多畝!”

“嗯,這就已經很好了。”

隨即李京奎低聲說道:“今天晚上,將田家的家眷全部押解到監牢內,然後......”

鄭藝邊聽邊點頭,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猙獰。

與此同時,留城縣西門內,劉煬帶著左隊隊長黎樘、右隊隊長劉景明喬裝入城,三人身後是十幾個土匪,正裝成商隊趕著馬車。

劉煬是第一次來留城縣,也是第一次看到明末的縣城風貌,此時東張西望的看著,對於留城縣劉煬知之甚少,只知道留城位於微山湖附近,歷史很悠久,好像是留之封國,有四千餘年的歷史了。

另外當年漢高祖以三萬戶封張良,張良不敢受,自願封留,於是封張良為留侯,留城縣便是張良的封邑。

不過到了大明立國之初,因為黃河不斷決口,頻繁地掃蕩古留城,終於在明朝萬曆年間,又一次決口的黃河奪泗入淮,從此古留城被徹底淹沒在一片汪洋之中。而現在的留城縣則是萬曆年間重新在微山湖邊修築的,算是留城“新城”了。

一旁的劉景明來過幾次留城縣,此時指著前面的一處街口說道:“掌櫃,前面有個客棧,咱們先去落腳?”

此番劉煬帶人進城,是準備打探田家的動向。如今的田家人馬已經被滅掉,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擴大戰果了。

劉煬準備摸清田家的情況,然後看看能否拿下田家剩下的產業,將這個對手連根拔起。

“好。”

劉煬等人來到客棧,剛剛住下,便聽幾個酒客說道:“真是不得了,田家算是徹底完了!”

“就是,想不到田家也有今日,先是被戚山寨打得人仰馬翻,家丁都折了進去,今日老宅又被縣太爺抄家、查封了,聽說田家家主和師爺都被關進大牢,估計出不來了!”

劉煬聞言微微皺眉,讓劉景明、黎樘等人先去安頓,自己笑著湊了過去,還喊來小二加了幾個硬菜,上了一罈子好酒。

“呵呵,我是過路的商賈,偏愛打聽一些趣事。”

劉煬給幾個酒客倒了酒:“你們說的這個田家犯了什麼事,這裡的縣太爺為何要抓人、抄家啊?”

幾個酒客吃人嘴短,於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將田家這些年乾的壞事都說了一遍。

“也就是李青天不畏豪強,趁著田家元氣大傷出手剷除這個禍害,讓留城百姓出了口惡氣!”

一個酒客喝得臉紅脖子粗,舌頭打卷的說著,算是做了“最後總結”。

劉煬則是心中冷笑:“老子帶著兄弟們幹翻了田家,卻讓這個知縣摘了桃子,恐怕田家的產業契約和剩下的錢糧,都進了縣衙的府庫了吧?”

當晚,劉煬在床上輾轉反側,索性坐了起來:“此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劉煬對明末也算是比較瞭解的,田家在留城縣是什麼位置,劉煬也有了自己的認識:“田家就是留城知縣掌控城外鄉野的幫手,加上城中的衙役、鄉勇,如同知縣的兩條腿,如此才能在留城縣站穩腳跟。”

“如今田家完了,知縣就急於落井下石,無非是斷了一條腿,要收拾殘局而已!”

想到這裡,劉煬心中便有了底氣,此時又躺回床上:“看來,要想辦法跟縣衙搭上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