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淳風是灣裡的道士,不僅能掐會算,還會尋龍點穴、分金坐度,灣裡人看日子、安屋場、老人去世做法事、選墳址等都是請他。

在灣裡,袁淳風很受人尊敬,人人稱為先生。

“就說早上哪悶喜鵲叫,原來是海洋要來啊!”見到江海洋帶著禮物登門,袁淳風笑著說道。

江海洋客氣的說道:“我來請教先生。”

“好說!”袁淳風笑笑,請江海洋到堂屋落座,然後泡了茶。

江海洋正要道明來意,袁淳風卻先開口道:“海洋,你是為曉清考上大學整酒的事來的吧?”

“袁先生高明,我正是為四丫頭的事,請先生幫忙看個日子。”

江海洋大為佩服,沒想到袁淳風連嘞個都能算到,激動的說道。

袁淳風捋了捋下顎的短鬚,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道:“嘞點小事我都算不到,那還算麼茲!”

其實,

青山鎮郵電所的郵遞員袁剛是他侄子,袁剛給江曉清送完信,到袁淳風家坐了會兒,說起過給江家送信的事。

信封是江城國立大學的專用信封。

收信人是江曉清。

而江曉清今年參加高考了,灣裡人都知道。

侄兒剛給江家送信,江海洋就跑來找自己,袁淳風一聯想,哪裡還不知道是江海洋的目的?

江海洋要是知道袁淳風是這樣算出來的,不知道他怎麼想?

袁淳風當然不會讓江海洋看出什麼!

他們這一門,師傅教的第一要保持神秘,第二要處處留心眼,第三要牢記第一和第二。

神秘,就顯得莫測高深,別人看不懂,你就是先生。

留心眼,有句話不是說了麼,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最終,江曉清整學酒的時間定在7月19日,農曆六月初十。

既癸亥年,己未月,戊申日。

宜打掃、房屋清潔、求職入學、沐浴、祭祀、牧養、治病、開池、開光。

忌結婚、出行、合婚訂婚、搬新房、作灶。

袁淳風算的,說是個好日子。

江曉白上一世是不信這些的,不過連重生這麼玄的事都發生了,這一世他有點信。

嗯,就算不信,按心理學的基本原則人總是趨吉避凶的,既然請人算過,那先生說是好日子,就是好日子吧。

反正他也不懂,一切聽先生的。

不過,時間有點緊,大後天就是7月19日了。

江海洋請了江曉舟和胡長軍兩人幫忙給親戚和後族人家把信,然後與江海天一起商議請灣裡哪些人幫忙。

這個幫忙,是農村整酒過事的一種說法。

說白了就是請同村的人幫助招待客人,幫忙的人分工也各有不同。

一般有一個總管,有寫賬的,收錢的,倒茶的,放鞭炮的,下廚的,調席打盤的、管酒的、裝煙的、添飯的、管娛樂的等等。

如果是缺水的地方,還有挑水的,冬天的話還有管火的。

這些基本都是常規幫忙的。

另外,過不同的事幫忙的也有區別。

比如結婚的,男方會有迎親的,女方會有送親的。而老人去世,還有抬棺的等等,不一而足。

這些幫忙的人,一般都是當地在他幫忙所做事的領域比較有特長,為眾人稱讚。

因此,基本上一個地方幫忙的人都是一套班子,人員變動不大。

比如在江灣,家家戶戶過事一般都請江海天當大總管,因為他德高望重,處事公平,又能說會道。

寫賬的一般都請譚木匠,因為他寫得一手好字,下廚的通常是劉一守,他做的飯菜在江灣是出了名的好吃。

跟江海天商議完畢,把請幫忙的人列成名單,江海洋帶了煙,按照名單一家一戶的去拜訪。

這在農村也是規矩,過事請人幫忙請的時候給一包煙,過事期間每天也要給一包煙,幫忙完了之後還要給一包煙和手帕、毛巾等小禮品。

雖然不給幫忙的人工錢,但也不能讓他們白幫忙。

發煙,給手帕等,都是表達主家的謝意。

江海洋先到了譚木匠家。

“海洋,快來坐。”

譚木匠熱情的招呼,又是裝煙,又是倒茶。

他接了江曉白不少業務,連傢俱廠都辦了起來,現在收入高了,也闊氣了。

煙都是牡丹的,1塊1一包。

雖然他自己不抽紙菸,但也買了一條,放在家裡裝客。

江海洋接過煙點上,道:“學朝,我今天是來請你幫忙的。”

譚木匠道:“海洋你直說就是。”

江海洋拿出一包中華煙,遞給譚木匠,道:“大後天給老四整學酒,請你幫忙寫賬。”

譚木匠一聽,高興的說道:“沒問題。”

不過,他把那包中華煙推了回去,道:“我又不抽菸,你就別給了。”

開玩笑,江海洋可是江曉白的父親,他能發家全靠江曉白,怎麼可能收江海洋的煙。

江海洋堅持把煙給譚木匠,道:“你不抽,可以留到裝客。”

譚木匠不收,那是講交情。

但他必須給,那是講規矩。

農村人讀書少,但認死理,規矩不能壞。

譚木匠嘆道:“曉清那丫頭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如今考取大學,出息了,你當爸的給她整酒,我幫兩天忙哪悶的啦,偏生你要搞得嘞麼見外。”

江海洋笑笑,“學朝你的情義我領了,但規矩就是規矩,不能壞在我手裡。再說,你要是不收,別人曉得噠,也不得收,嘞樣我還哪悶好請其他人幫忙?”

譚木匠擰不過江海洋,只得把煙收下。

江海洋繼續去下一家。

劉一守家、楊世雲家、江海成家、江曉新家……

這次請人幫忙,可以說相當順利,聽說給江曉清整學酒找他們幫忙,一個個都笑著恭喜,爽快的答應。

這些人,誰不欠著江曉白的人情?

雖然不是江曉白主事整酒,但江海洋是江曉白的老子,又住一起的,他主事整酒跟江曉白主事整酒有什麼區別?

所以多數人跟譚木匠一樣,都不想拿江海洋給的煙。

但江海洋還是都堅持給了。

江曉清考上江城國立大學,7月19整學酒的事在江灣裡傳開,灣裡人就紛紛議論起來。

“請幫忙,發的都是中華煙,海洋家嘞次整酒規格搞的高啊!”

“是啊,估計席面也會很高。”

“現在海洋家不同以往囉,他們家的錢多,不在乎整酒賺還是虧,主要是面子。”

“嗯,有江曉白在,就有面子。”

“哎呀,我們還是想想送好多人情吧!”

“以前跟他家共人情就是5毛錢,嘞次怕是拿不出手了。”

“是啊,看在江曉白的面上,我哪悶都要送個10塊錢。”

“天,你送嘞麼多?”

“……”

江海洋也聽到了這些議論,心裡高興啊。

“想當年,老子的隊伍才開張,三五個人來七八條槍……”江海洋哼著調調,一路神采飛揚的走回家。

“幫忙的人都說好啦?”

王秀菊關切的問道。

江海洋笑呵呵的道:“都說好噠,沒人不給面子。”

王秀菊道:“他們還不都是看在老二的面子上。”

江海洋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滯,隨即不服的道:“老二有面子,我就沒得面子?”

不過心裡還是小小的悲哀了一把:估計沒得他的面子大。

轉頭招呼江曉白和江曉風:“來,我們商量哈哪悶開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