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如果還是當年
章節報錯
太上皇是個迷信到天天想成仙的人,所以,就算他迫不及待逼著大兒子寫了聖旨將小兒子立為皇太弟,卻沒準備立即昭告天下。
他要等著水患過後,親自挑個黃道吉日,取個好兆頭。
於是,反倒是虞信先走馬上任了神機營提督。
虞信這輩子立的是冷麵無情的人設,當年卻是個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
他自忖著他現在已經換了牆頭,改到了太上皇門下,自然要按著太上皇的喜好來,於是,秉承著太上皇好大喜功的特性,大宴賓客,大收賀禮。
薛府門庭若市。
虞信走馬上任後,很快就到了甄英蓮出閣的日子。
本來,她成親的日子定在春天,但因為當時虞信遇險、薛寶寶離京,薛家一團散沙,她十分強硬地要求推遲婚期,幫薛太太撐起了薛家。
所幸,李家也深明大義,非常爽快地同意了,等虞信兄妹回來後才又遣媒人來商議婚期。
薛府再次門庭若市。
甄英蓮的親事忙完了,就要忙薛蟠和探春的了,薛太太急著要媳婦,急著抱孫子,想趕在年底前把媳婦娶回家。
王夫人早就打算著借探春的親事攀上薛家,好攀上虞信,現在虞信一飛沖天,她比薛太太還迫不及待。
本來探春比迎春小,迎春還沒出閣,怎麼也輪不到探春的,但王夫人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找了個神棍硬是算出了探春的命格必得要今年出閣才好。
賈府現在已經不歸她管了,她自然心態又不一樣了,天天盯著王熙鳳多拿錢,務必要風風光光地發嫁探春。
她不說,王熙鳳也要風風光光地發嫁探春,畢竟探春可是嫁去姑媽家的!
只賈府內囊早空了,她接手也不過就一年多的時間,還處於半架空狀態,其中還有一年的時間都在生孩子、坐月子!
她再想風風光光發嫁探春,也架不住手裡沒錢啊!
就在這時,皇帝親自下旨立寶幢為皇太弟,緊接著太上皇連下兩道聖旨,為寶幢和薛寶寶、虞信和林黛玉賜婚。
王熙鳳,“!!!”
太上皇到底是在亂點什麼鴛鴦譜!
王熙鳳將兒子往旁邊一撂,就要衝去薛府問情況,不想外頭通傳,王子騰來了。
王子騰是來送錢的,語重心長地對她道,“探春雖是你姑媽的女兒,卻也是你的妹妹,你有個嫂子的樣子,她自然會拿你當親嫂嫂看。
薛家的勢頭,你也瞧見了,造化還在後頭,探丫頭實在是個有福氣的。
你好生髮嫁她,萬不可在小事上失了風範,平白叫她生了嫌隙”。
王熙鳳低頭受教,這一課,寶妹妹早就給她上過,但再聽一次,依舊覺得受益匪淺。
王子騰言畢,長長嘆了一聲,“可惜了,早知道今日,就該——”
他沒有接著往下說,但王熙鳳又豈會猜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他是在說,早知道薛府有今天,就該叫王熙鸞嫁給薛蟠,又豈能輪到一個妾出的探春?
王熙鳳抬頭朝王子騰笑了笑,“不可惜的,探春會記得她舅舅的大恩的”。
就王熙鸞?
叔叔,你是想和薛家結親,還是結仇?
王子騰自然也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胸口一堵,煩躁擺手,“我先走了”。
馬上回家叫鸞姐兒再抄一百遍《女戒》!
王子騰走後,王熙鳳開啟他送來的匣子,驚得張大了嘴,十,十萬兩!
叔叔好大的手筆!
她當年出嫁的時候也沒這麼多!
王熙鳳遣人將探春叫了過來,將王子騰為她添妝的事說了,探春十分惶恐,連連推辭。
王熙鳳拉起她的手拍了拍,笑道,“妹妹,不瞞你說,你和蟠哥兒的親事,雖然早就在說,但真正定下來卻是在大哥哥提了神機營提督之後。
神機營提督,和錦衣衛指揮使自然又不一樣,蟠哥兒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不知多少高門大戶都悄悄遣人去薛府打聽。
我記得當時姑媽去問大哥哥的意見,大哥哥說的是——
如果探妹妹不嫌棄蟠哥兒,自然是探妹妹最好。
富貴功名,自然有我和蟠哥兒、仲哥兒去掙,關鍵是母親和妹妹們和樂安康,這個家交給探妹妹,我很放心”。
探春怔住,王熙鳳又拍了拍她的手,“想必你也聽說了,如今寶姐兒又指給了皇太弟,薛家的造化還在後頭。
蟠哥兒雖然沒什麼出息,但好在老實聽話,你嫁過去後好生約束蟠哥兒、孝順姑媽,照應幾個妹妹,自然也就是你的造化了”。
探春凜然受教,王熙鳳就牽著她往外走,細細同她算賬,“我們家的光景,你也知道。
雖然老太太和二太太都交代了要風風光光地發嫁你,但公中最多隻能拿出六千銀子來。
其他,就看老太太和二太太會不會私下補貼你了。
我這幾年和寶姐兒做生意掙了點,拿一萬出來給你添妝,薛家雖然富貴,咱們家的女兒也是極金貴的”。
探春受寵若驚,“二嫂嫂,這,太多了,不必,不必的”。
王熙鳳嗔怪瞪了她一眼,“什麼不必?我是你二嫂嫂,以後還是你名正言順的表姐,私底下補貼一下妹妹怎麼了?
這一萬兩,我早已託你璉二哥哥置辦了東西,存在庫房裡。
我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卻也不必學那些個小家子氣。
自己去看,有那缺的,或是想要的,單管列個單子來,叫你璉二哥哥去置辦。
反正咱們有十萬兩呢,什麼都能給你買了來!”
探春咬著唇,低低嗯了一聲,她知道王子騰對她好是因為寶姐姐賜婚的事,鳳姐姐卻不是。
她記著便是,他日有機會,她一定竭盡全力以報!
王熙鳳正攔著探春去看嫁妝,不提防賈寶玉忽地一頭撞了進來,見了她就一把攥住她的手,失魂落魄問道,“鳳姐姐,太上皇真的給寶姐姐和林妹妹都賜了婚?”
王熙鳳下意識答道,“聖旨都下了,那還能有假?”
“不可能不可能……”
賈寶玉鬆開了王熙鳳的手,喃喃念著,目光呆滯地往後退。
王熙鳳見他這樣子不對,正要說話,賈寶玉忽地哇地吐出一大血來,一頭栽倒在地!
王熙鳳,“!!!”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賈母的寶貝疙瘩吐血昏迷了,王熙鳳和探春自然看不成嫁妝了,有一個算一個地全去賈母面前跪著了。
事情的經過簡單又快速,賈母很快就叫無辜的探春起來了,面色陰沉盯向王熙鳳,“鳳丫頭,你明知道寶玉向來是個痴性子的,怎麼受得了那個?你說話也不避諱著點!”
覺得自己比探春還無辜的王熙鳳,“……”
我為什麼要明知道他受不了那個?
就算我說話避諱,太上皇的旨意都下了,整個京城,馬上整個大蕭的人都知道了。
你能叫我避諱點,叫賈府上下的人避諱點,難道能叫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大蕭的人都避諱點嗎?
除非你把寶玉關家裡關一輩子!
探春看了一眼王熙鳳,大著膽子道,“老祖宗,當時二哥哥突然衝進來問,肯定是已經從別處得了訊息,不過就是來求證的。
鳳姐姐也是猝不及防,隨口就答了一句,並不是有心的”。
賈母這才想起來,“來人,給我去查是哪些個奴才在瞎嚼舌根子,全部攆出去,越發沒個規矩!”
探春沒想到自己求情不成,反倒又給王熙鳳加了個管家不利的罪名,不由歉意看向王熙鳳。
王熙鳳乖乖認錯,“老祖宗恕罪,原是孫媳說話嘴上沒個把門的,下次絕不會了”。
下次等寶妹妹和林妹妹正式出閣,我一定找老祖宗您最看重的奴才告訴寶玉,然後支使寶玉去向二老爺求證!
上次,賈母罰王熙鳳跪,王熙鳳就坐著滑竿四處晃了一個月的時間,只差沒昭告全京城她這個惡毒老祖宗罰她跪了。
這次雖然賈母非常生氣,卻也沒敢多罰她跪,又給了頓排揎,讓她走了。
出了賈府的院子,王熙鳳繼續興致勃勃地拉探春去看嫁妝。
反倒探春十分過意不去,試探道,“鳳姐姐,你若是不舒服,就不必陪我去看什麼嫁妝了,左右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的”。
王熙鳳莫名,“不舒服?什麼不舒服?我沒有不舒服啊!”
探春,“……”
王熙鳳就伸手捏了捏探春的臉,哈哈笑了起來,“探丫頭,嫂嫂先教你個乖。
嫁到薛府後多跟寶丫頭親近親近,包你也能像我一樣絕不會無緣無故的不舒服!”
探春愣住,那般刁難責難,原來在鳳姐姐心中竟是“無緣無故”麼?
……
……
對於賈寶玉這次突然吐血昏迷,賈府上下,包括賈母和王夫人都以為是一時哀怒攻心,淤血吐出來就好了。
沒想到賈寶玉竟是一連幾日高燒不退,一直昏昏沉沉睡著,胡話不斷。
偶爾醒了,就嚷著找賈母、找王熙鳳,叫她們趕緊去林府提親,他的林妹妹已經及過笄了,可以議親了。
王熙鳳一聲不吭,賈母只一味地拿好話哄他。
到了第三天,賈母實在坐不住了,叫王熙鳳去向薛寶寶求藥。
她雖然不出門,卻也早就聽說了青黴素的大名,只是現在市面上還買不到,但傳說青黴素就是七王爺做出來的,薛家肯定有!
王熙鳳只得去了,惡狠狠地對薛寶寶道,“你們裝青黴素都是用的什麼瓶子,給我一個,我裝點加了顏料的水送去!”
薛寶寶失笑,十分大方地給了她十支,“給賈寶玉四支,剩下的你留著,藥麼,就是為治病救人的”。
在現代,就是死囚犯生病了,也還要治呢。
青黴素果然十分見笑,一支下去,半個時辰後,賈寶玉的溫度就降了下來。
到第二天早晨再用一支,連低燒也退了下去,只賈寶玉卻還是迷迷糊糊的,一個勁地催著賈母去林府提親,偶爾清醒就使勁哭,求賈母進宮請太上皇收回聖旨。
王夫人急得滿屋子亂轉,突然又想起來,“怕不是那青黴素用的吧?這燒倒是退了,反倒將人吃傻了”。
王熙鳳也被她氣傻了,張嘴就反駁,“這古往今來,只聽說過有人發燒燒傻了的,倒是沒聽說過有誰吃了退燒的藥反而傻了的。
當時是老太太和二太太非要逼著我去求藥,求來了,又說人家的藥不好。
人家又不是拿著刀架在二太太脖子,硬逼著二太太給寶玉喂藥的!”
王夫人張嘴就要罵,賈母一聲厲喝,“你給我閉嘴!”
青黴素是皇太弟做出來的,是未來的皇太弟妃送來的,她張嘴就說那是假藥,把寶玉吃傻了,是不想要命了?
這個小兒媳還是一如既往地扶不上牆!
王夫人被吼得懵了,又是委屈又是無措又是羞恥,捂著臉哀哀哭了起來。
賈母額頭青筋直跳,“寶玉還沒怎麼樣呢,你哭什麼?要哭滾出去哭去!”
王夫人不敢和賈母頂嘴,嗚嗚哭著退了出去。
床上的賈寶玉卻突然醒了,猛地坐了起來,一把抓住賈母的手,恍惚道,“老太太,我夢到林妹妹嫁給我了。
可等我和她拜過堂,掀起蓋頭,她卻又變成了寶姐姐。
我都糊塗了,老太太,你到底給我娶的是林妹妹,還是寶姐姐啊?”
這樣一番話落到賈母耳中,自然又是賈寶玉戀戀不忘林黛玉和薛寶寶的佐證了。
賈母心如刀割,一把將賈寶玉摟進懷裡,“寶玉,我的乖兒,只要你好好的。
你好好的,祖母就給把你寶姐姐和林妹妹都接到家裡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啊!”
她其實更想說——只要你好起來,就是將你寶姐姐和林妹妹都娶了又有何妨?
但,她不敢,她再心疼寶玉,也沒有昏了頭。
那樣的話,傳出去,就是整個賈府的禍患,她不敢,不敢啊!
賈母想起當年賈府的赫赫榮光,想起兩位老國公在時的赫赫威勢,渾濁的淚從眼角湧出。
如果賈府還是當年,又豈會連薛家和林家的女兒都娶不到,如果還是當年,她的乖孫又豈會受這番相思之苦,如果還是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