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大雪紛飛。

清寂寒冷的霜雪,甚至足以將人心凍徹。

但隨著洛景觀想神海,看到那璀璨金曦之文,看到那足以‘貫穿一切’的浩瀚長河之時...

本來憂慮甚重的心緒,卻是剎那平息不少,甚至禁不住‘砰砰’跳動,泛起了火。

“這,是何等的大神通...”

洛景‘喝’了口白氣,喃喃低語一聲。

燭火搖曳之下,晦明晦暗,他的面色轉變數次,方才按捺住了喜意:

“隨著靈潮大起,八百年來武道幾經更迭,大浪淘沙之下,有些執牛耳者在此時代,種種神通甚至堪比仙神,但...”

“哪怕是踏破了‘築基武關’、‘鑄就玄胎’、‘龍虎上真’三境之後,叩開天門,足以媲美仙神之流的當世巨擘,怕也是...”

“無法有此等機遇罷!”

寬袍大袖下,洛景皺著的眉漸漸鬆了下來,隨即猛地攥緊了手中物件,低頭默默打量著這一柄看似‘平平無奇’的劍鞘。

他於景國少君身畔當值,前不久,蒼玄大軍壓境,景少君被迫大開武庫,將國之百年積蓄,盡數用於禦敵。

也就是那時,洛景因著心頭悸動,拿到了這已無寶劍藏鋒的半截劍鞘。

它本擱置於武庫深處,看上去有些年頭、背景,按道理說即使平平無奇,但也不是他說拿便能拿的。

畢竟武庫盡頭,存放之物,大都是有些來歷。

不過...

彼時‘洛公’洛玉瓊尚未‘千騎踏雪,斬將奪旗’,最終不知去向。

所以,其實合不合禮數,倒也沒那麼重要。

出來混,總是要講背景的,這靖陵城內,景少君雖大,但其實也沒有那麼大...

【請選擇,你的身份...】

就在洛景心思浮動之際。

那猶如初日朝升,燭照一切的金曦篆文,再次徐徐變化,最後衍生為了一行行頗有意思的文字。

【市井黔首:披髮布衣,農耕為生,身無長技,不過耐力尚可,並無特殊‘天命’,幾乎沒有可能跳脫樊籠,演化‘傳說事蹟’。】

【世家僕役:或為貴胄之侍、或為大宗門童、或為豪族護院,因涉足‘軌跡’不同,有極小機率踏上‘天命’之途,演化‘傳說事蹟’。】

【江湖術士:此世靈潮方起,天下亂象紛飛,‘神話迴廊’未顯,遺失的古老仙籍、法冊早已斷代,能保留殘破秘術、乃至傳承者不過萬萬之一,有很小的機率,可以身負‘天命’,演化‘傳說事蹟’。】

【武林門徒:懂得些許粗淺招式,或為宗脈外門,山野武夫,有淺薄築基武功在身,有極小機率身負‘天命’,演化‘傳說事蹟’。】

金燦燦的文字龍飛鳳舞,頗為奪目,在洛景神海之中深深烙印,直至最後一行一字落下,本應結束。

但...

隨著洛景從未將那‘劍鞘’放手,待到這四道身份顯現完畢,稍稍停頓了剎那,

金色篆文彷彿是接觸到了某種‘媒介’一般,竟又緩緩有了變化,再次蠕動了起來————

【檢測到‘上洞伏龍劍鞘’*殘,時間錨點末武之世,可與宿主‘命途’產生糾葛,開始演化新的身份...】

【大宗首席:與神話遺物‘上洞伏龍劍’有所淵源,武道小有所成,有機率天命加身,在‘復甦時代’演化真正的‘傳奇事蹟’。】

一宗首席!

洛景雙眸微縮。

這要是放在今日...哪怕是小的不能再小的門庭,也得是玄胎高人,才能當得!

只是若放在八百年前...洛景雖不曉得多少史前之事,但也大致記得,那是一個尚且沒有玄胎出世的凡武之世。

築基境,又分三關。

第一階段,筋骨齊鳴,勁力自生。

第二階段,勁走渾身,已入骨髓。

第三階段,食氣不死,神而明之。

其中前兩關,就是舊時之末,靈潮未起之時,所能夠走到的極限。

一曰煉勁,二為煉髓。

曾幾何時,雖還有細分,但到了今日,都不過是築基武關罷了。

有資源、有心性者,再配以上乘呼吸法,待過了總角之年,筋骨長成,便可以著手踏入,五載八載,估摸就能有所成就。

看似簡單。

但放在許久之前,

煉髓...

都足以能夠稱得上是一聲‘高手’了。

至於再高些許,便俱都是一派泰斗,當世宗師!

“我曾聽聞,在那段歲月裡,雖無大能巨擘橫斷當世,摧城斷江,但如今崛起的武道豪雄,祖上底蘊也大多都與那個時代有關。”

“這條長河涉足時間,若真能錨定到‘復甦時代’,說不定我也能抓住些潑天機遇,破了這‘龍游淺灘’之局,一飛沖天!”

洛景眼神霎時間,光芒大盛!

他一隻手抓住劍鞘,另一隻手緩緩敲擊桌面,默默感受著那一股子吸引力襲來,彷彿要將他召至史前一段隱秘的歲月。

但隨著紊亂的呼吸緩緩定下,洛景慢慢睜開眼來,並沒有立刻做出決斷。

雖說不過十六之齡,可到底兩世為人,謀定而後動的道理,他不會不懂。

“選擇身份,自然要選最好,選與我自身有益,能夠破了眼前之局的。”

“那麼...最後可選的,其實毋庸置疑。”

“只是關於其中底細,倒也要考慮周全。”

“這劍鞘是自雲辰宮,景國少君處得來,其之來歷,她多少也得曉得幾分,但想來所知不多,‘上洞伏龍劍鞘’,這般真名一聽便來歷頗大,恐怕得是一件了不得的‘神話遺物’。”

“哪怕只是一件殘破劍鞘,縱使在宗門裡,也應算得上是珍寶一件了。”

洛景目光閃爍,挑開窗來,透過朦朧大雪,默默算著白晝降臨,還得需好幾個時辰。

於是不由嘆了口氣,稍稍平息了下急不可耐的心情,合衣平躺,來回幾番,方才入眠。

他有預感,

或許...

從今天遭此際遇開始,自己的未來...

將不可估量!

————

一夜風雪驟停,天矇矇亮。

氣血渾厚,年過半百卻不顯老態的楊恭牽著馬,踏過積雪,親自送洛景出了府門,目送他於蕭瑟長街飛馳,往雲辰宮去。

待到人影再也看不見後。

老人本來和煦恭順的面容上,這才有些猶疑,隨即皺紋緊了緊:

“小公爺...好似哪裡有些變化。”

如若說前一日,他尚能看得出這位泰然自若下,也有憂慮緊迫之心。

但一夜晝起。

這些顧慮與躊躇,卻好似都如瑞雪初消一般,陰霾盡去。

餘下的,皆是自信。

“或許是洛氏後裔,自有底氣罷...”

“不過,即使如此,”

“我也應當多走門路,雖如今靖陵尚未城破,但估計也只是時間問題,不成玄胎,則時不我待,萬不可高枕無憂。”

“起碼待再見到公爺,”

“我得保景公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