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黑潮

南宮不器判斷小河鎮安全的依據很簡單：經過觀察感應，他確認鎮子裡沒有修為比蘇安等人高的超凡戰力。

在眾人靠近到鎮子外圍的時候，鎮子中忽然發出山呼海嘯般的爆炸，且一聲接著一聲一浪高過一浪，團團火光沖天而起。

建築物分解崩塌的動靜裡，各種人類的驚叫、呼喊、哭嚎聲，夾雜著汽車的鳴笛與警報隨之傳來，聽得蘇安等人眉頭大皺。

喧囂紛繁的吵鬧中，最引人注意的，是此起彼伏的槍響與某種野蠻放肆的吆喝與狂笑，好似猛獸惡鬼霎時間佔領城鎮，正在四處焚掠。

異變陡生，眾人來不及思考，蘇安跟張雨櫻、李青雲對視一眼，連忙持槍在手快速前進，一邊左右觀察一邊時刻準備作戰。

首先碰到的是驚慌逃散的鎮民，多為婦孺老少，很多人身上滿是灰塵、血跡，他們不時回頭張望，臉上寫滿遇到鬼怪的恐懼。

蘇安等人再度往前走，發現小鎮的居民樓與大街小巷中，充斥著牛高馬大的各式各樣怪物：

他們有的猶如野獸，雙眸綠油油，渾身長滿毛髮，尖利的指甲與裸露的獠牙十分駭人，豺狼虎豹皆有，奔走時四腳著地，動作迅捷；

有的看似巨人，卻是半人半機械的怪物，或者手臂成了電鋸，或者雙腿成了車輪，或者身上纏滿鐵鏈，或者半張臉血肉模糊露出線路，或者背後長出機械翅膀；

更多的則是特徵混亂，既不像野獸也不像機器人，但都充滿衝擊性的變異體，正在各處燒殺搶掠打砸店鋪，追逐殺戮驚慌逃竄的鎮民。

“野獸”撕咬男女的軀體，“半機械體”切開老少的肉身，“怪物”撲倒無助的婦孺，讓這座小鎮灑滿鮮血，密佈斷肢殘骸。

鮮血像是油畫一樣潑在樓房牆壁上，斷肢好似野草一般橫亙於大街小巷。

刺鼻的血腥味直衝蘇安腦門，他感覺自己似乎掉進了血肉煉獄。

可他看得清楚，無論“野獸”“半機械體”還是其它大大小小的“怪物”，分明都還保留著人類特徵。

他雖然見識不多，但亦能一眼看出這些怪物都是由人類變化而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蹲在在街邊的屋牆前，任由逃命的鎮民從身旁跑過，蘇安沒有貿然開槍，而是回頭詢問張雨櫻與李青雲。

他希望這兩個對混沌之地瞭解頗深的資深超凡者，能夠解釋眼前景象。

“如你所見，這就是‘黑潮’。”張雨櫻聲音低沉，滿面殺氣。

“黑潮？”蘇安只知道“黑潮”是混沌之地幾大勢力之一，與“叛軍”“教會”齊名。

李青雲接過話茬深入解釋：“‘黑潮’被稱為混沌之地的瘟疫，核心是一群掌握著基因最佳化與身體改造技術的瘋子。

“他們自稱精英科學家，實則學術能力有限，手裡的各種技術並不成熟，製造出來的都是眼前這種怪物。

“他們驅使這樣的怪物作為爪牙，為他們攻城掠地、打擊對手，進而掌握混沌之地許多城鎮。

“將其描述為隨時可能失控的炸彈並不為過。”

這番話聽得蘇安一陣默然。

因為原力的存在，夏商大陸以超凡戰力為尊，別看安夏宗這種社會宗門被官府各種制約、控制，實際上已經是人上人一般的存在。

成為超凡者有財富、門路等種種限制與門檻，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類無法修煉，仍舊是不可能成為超凡者的普通人。

普通人無法透過正常途徑擁有超凡戰力，成為富人與權貴，那就只能另闢蹊徑。

妖族的超凡歷史有萬年之久，人類的超凡征途也橫跨兩千多年，各自對超凡事物的研究都有相當基礎，誕生捷徑是一種必然。

所謂捷徑，即成為超凡者的民間路線，亦或者說“偏門”，稱之為“民科”也不為過。

成為超凡者的正統路線是服用官方的原力藥劑，修煉官方的修行法門。之所以為“正統”，是因為可靠。

官方的修煉資格雖然不容易得到，但功法與藥劑都很可靠，服用了不會出現異變，簡單說就是不會走火入魔。

但“民科”不同。

民間那些所謂的原力科學工作者，沒有官方那麼強大的科研實力，雖然偶有所得，但卻不成系統也不嚴密，他們的功法與藥劑很容易讓人產生異變。

甚至很多“偏門”修煉之法，從一開始的方向就是錯的。

比如說模仿野獸之力，期望透過服用藥劑擁有熊的力量、豹的速度等等，亦或者透過神經元接駁技術，把自己改造成半機械半人類的存在。

“黑潮”，便是一群透過副作用明顯的藥劑、功法、技術手段，來給自己培養戰爭機器的極端組織。

他們同樣有自己的正常超凡者，都是在人類城市混不下去的存在，大多數是罪犯，是官府通緝的物件。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靠這些超凡者逼迫普通人服用他們的藥劑，接受他們的改造。到後來，竟有越來越多的普通人，心甘情願成為他們的刀子。

在夏商大陸做個普通人不容易，絕大多數註定會一輩子飽受強者壓迫、剝削，給強者當狗，活得毫無尊嚴，且換不來一個安穩幸福的生活。

偏偏夏商大陸又是一個物質極大豐富的世界，紙醉金迷繁華萬千，數不清的誘惑在向所有人招手。

於是，多的是人為了追求更強的力量，更多的財富，更高的享受，成為類似“黑潮”這種組織的爪牙，服用他們的藥劑，接受他們的改造，修煉他們的功法，成為他們的螺絲釘。

追根揭底，還是透過正常途徑成為超凡者，實現階層上升太難。

只是，成為“黑潮”的爪牙並不是一件美事。

“黑潮”又不是什麼為眾生謀福的組織，他們不過是利用普通人想要晉升的心願，用各種副作用明顯的藥劑、功法控制他們，讓他們成為自己的鷹犬與炮灰而已。

只看眼前這些神志不清的怪物，蘇安就知道，那些想要透過“偏門”追求強大力量，獲取更多財富更好生活的普通人，實際上已經淪為被“黑潮”控制的厲鬼。

弱者抽刀殺向更弱之人。

蘇安面沉如水。

“蘇......蘇安，小河鎮已經亂了，我們離開這好不好？現在最重要的是回冀州市，我們又不認識他們，沒必要節外生枝。”說話的是劉思燕。

她一路上都跟在蘇安身後，或許是覺得對方跟她是同齡人，兩人天然就好親近一些，又或許她本能地察覺到張雨櫻、李青雲都不好惹，故而只能靠近蘇安尋求保護。

她是一個習慣被保護的人。

劉思燕嗓音蠱惑地接著道：“這裡亂了也好，這樣就沒人注意到我們了。我們補充完自己想要的物資，然後立刻離開這裡，說不定可以趁亂穿過妖魔封鎖線......”

蘇安沒有理會劉思燕，他回頭看向張雨櫻與李青雲。

張雨櫻冷笑一聲：“我可不是禽獸。”

李青雲沒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

於是蘇安一躍而出，抽劍在手，向追逐、殺戮鎮民的怪物們猛衝而去！

張雨櫻、李青雲接連起身，相繼瞄準樓房、街道上的野獸與半機械體，毫不留情地扣動扳機！

張雨櫻的意思很明確：她不是禽獸，所以做不到對殘害同類的血腥行為熟視無睹，她要滅了眼前這群“黑潮”製造出來的怪物，保護那些普通鎮民的生命安全！

劉思燕愣在原地，滿臉的無法理解與不知所措。

......

“放縱吧，殺戮吧！我的寶貝們，盡情釋放你們的力量，享受這主宰他人生死的榮耀，讓這些螻蟻成為你們的養料！”

一座民房屋頂，李浩存張開雙臂緊閉雙眼，分外投入地大聲吟唱。

他是黑潮在小河鎮的負責人，也是小河鎮的最強超凡者，但是今日之前他並不是小河鎮唯一的主宰。這裡還有兩個幫派頗有實力，一直是掣肘黑潮控制全鎮的阻礙。

但是今日之後，這兩個幫派都將不復存在。

他將代表黑潮，完完全全獲得小河鎮。

閉上眼的時候，李浩存能夠感受到變異體們的存在與情緒波動，他們之間有著原力藥劑建立起來的某種聯絡，這種奇特的聯絡讓他能夠指揮、控制神志不清的變異體們。

這一刻，李浩存感覺自己就是一個神。

一個有著諸多僕從，能夠掌控整個小河鎮生死榮辱的神。

“李主管，斧頭幫與金龍幫都潰了，你是不是現在過去檢點他們留下的財富？”一名五級超凡者來到李浩存身後。

李浩存睜開雙眼，微微一笑，輕輕彈了彈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風度翩翩儀態悠然。

小河鎮雖然不是什麼好地方，招惹不來六級以上的超凡者，但也有好幾萬鎮民，利益是不少的。

斧頭幫與金龍幫實力不弱，幫主都是六級，麾下超凡者不少，如果正面對抗，以黑潮在小河鎮的超凡戰力絕對無法以一敵二。

在過去幾年中，彼此之間一直保持著某種平衡。

可現在，這種平衡被打破了。

前段時間，黑潮上層跟北境妖族達成協議，以協同對付燕國為條件，獲得對方很多優待，其中就有低價購買對方高階商品等內容。

因是之故，黑潮得到大量“金剛怒目”藥劑，而後將其稀釋，並加入能夠控制服用者心神的配方，製成一種新的符合黑潮風格的藥劑。

黑潮將其命名為“新希望”。

李浩存的小河鎮被分了不少。

他連夜抓捕鎮上青壯，加緊改造，逼迫其服用“新希望”，將其變成黑潮戰士，並將這種氣體藥劑丟進斧頭幫、金龍幫基地，很快就使得兩個幫派中的不少超凡者變異，成為受他控制的物件。

正因如此，李浩存才能掌控小河鎮。

但“新希望”有兩個很明顯的副作用：

一是服用者神志不清智力大減，二是服用者的兇性被極大激發，破壞慾與殺戮欲大增，如果慾望得不到發洩，那就很難加以掌控。

前一個副作用李浩存沒放在心上。

根據黑潮上層的安排，他們接下來要向東經過黑石嶺，進攻冀州市官方控制的官渡城，這些變異體本來就是炮灰，屬於消耗品，能聽令就行，不需要多大神智。

第二個副作用解決起來也簡單，讓他們殺戮小河鎮的鎮民，釋放一些兇性就行。

李浩存從民房下來，正要前往斧頭幫、金龍幫基地檢點戰利品，忽聽一名超凡者急急來報：

“李主管，不好了，有人殺進小河鎮，正在屠戮我們的變異戰士！”

李浩存眉頭一皺：“誰敢壞我好事？對方什麼修為？”

“不知道是哪來的超凡者，四個六級戰力！”手下連忙回答。

李浩存哂笑一聲：“四個六級而已，分分鐘就殺了，你慌什麼？”

小河鎮攏共就三個六級，除了他就是斧頭幫、金龍幫幫主，但後面兩個已經被他們的變異體手下殺死。

現在李浩存手下有幾十名超凡者，變異體能組成一個營，還怕殺不了區區四個六級？

“李主管，殺，殺不了，他們很強......李主管，他們來了！”手下忽然一指街頭，聲音顫抖地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