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消失

洞府不大不小，要是多顆三五級手雷一起爆炸，殺傷力不可小覷，己方隊伍中的六七級戰兵肯定扛不住，不死也得重傷。

蘇安摸了進去，在即將進入渤海國戰兵視野之際，忽地躥出，電光火石間找好角度，舉起勁弩發射一根弩矢！

正收集手雷的一名八級戰兵，身體忽地向後飛出，撞翻了好些陳設，直到牆壁前才停下來，胸口一顆血洞格外醒目！

突然的異變，嚇得另外兩名渤海國戰兵臉色大變。

早就做好衝擊準備的鄭南枝順勢撲出，趁著這個機會與另外兩名超凡者合力，將對方亂刀砍殺當場。

“好險，要是真讓他們集中手雷引爆，後果不堪設想。”

鄭南枝心有餘悸，大家在洞府對射半晌，一直沒怎麼使用手雷，就是不想鬧出這樣魚死網破的結局。

轉頭看到蘇安，鄭南枝美眸中立即有秋水盪漾，明亮中搖曳著幾縷別樣水波，笑容嫣然：

“我就知道，你總是能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出現，這便是天命。”

蘇安呵呵兩聲：“別廢話了，拿好武器，跟我去下一個洞府。”

鄭南枝早就習慣蘇安的冷淡，絲毫不覺得尷尬，洞府裡有十餘名己方戰兵戰力猶存，不過此處的原力武器沒這麼多，蘇安將戰斧遞出去，眾人這便殺向另一處洞府。

半路上蘇安等人匯合了幾名己方超凡者，其中三個是之前跟蘇安同進一個洞府的。

他們支援了同伴，殺翻了一群渤海國戰兵，現在俱都有新的原力武器在手。

基本都是近戰武器，刀劍最多，其次是長槍鉤戟，遠端武器僅有一件，是一柄強弓，箭矢十幾支。

沒有槍械武器在預料之中，畢竟上古妖族不喜歡熱武器，連“城市”都很“自然”，說是返璞歸真也好社會退化也罷，總之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

現如今妖族社會，至少北境妖族中的那些原力槍械，大部分都來自人類國度的設計。

他們雖然早就建立了自己的工業，但在科技方面的建樹始終落後於人類。

蘇安的評價是復古沒啥好處，至少戰鬥方面如此。

二十來人的隊伍靠近下一處洞府時，還沒走到門口，先遇到了前來支援渤海國超凡者，對方有十幾人，同樣是奔著洞府而去。

雙方超凡者並未全部進入遺蹟探索，一部分人始終在外面鎮場面，防備的就是對方有什麼異動。

進入洞府的那部分渤海國戰兵被早早襲擊，死傷甚多，但留在外面的戰兵卻毫髮無傷，如今全都下場支援。

渤海國超凡者比己方隊伍多幾十個，有己方支援不到而對方支援到位的區域很正常，蘇安等人並不感到意外。

發現對方之後，他們就地轉成戰鬥陣型，散作兩部分頭行動。

一部分尋找土堆山石等掩體，用原力槍械原力手雷進行中遠端打擊，壓制對方火力；另一部分則藉助草木快速迂迴，從側翼包抄對方腹背，發揮剛剛獲取的近戰武器優勢。

蘇安沒有繞行。

近戰他最多發揮戰勝八級超凡者的實力，還得使用青蓮劍訣終極劍式，一招之後原力就不剩太多，而遠端對敵，他使用勁弩便能擊殺八級戰兵，穩穩當當。

嗖的一聲，原力弩矢奪空而出，閃電般洞穿一塊青石後去勢不減，命中藏在後面射擊的一名八級戰兵。

對方胸前陡然出現一道猙獰的血窪，雖然弩矢沒能穿身而過，但也只差一線而已，故而成功摧毀了他的生機！

倒下去的時候這名八級戰兵仍是一臉迷茫，他選擇的青石其實很厚，而面前不存在十級超凡者，他本以為沒有原力子彈可以射穿青石，自己是安全的，卻沒料到忽然之間就失去了生命。

蘇安取下原力已經被抽乾的晶石，換上一塊新的。

就在他準備發射第二矢時，一道純白光芒從身旁射出，當他看清白光是一根箭矢時，箭矢已經插進一名九級戰兵的揹包。

射箭的人身手不太好，準頭有些歪。

弓不如弩好瞄準，射箭的技術含量更高，且現如今的人類超凡者很少會練這個，射不準在意料之中。

然而利箭並非沒有殺傷效果，在接觸到揹包的一瞬間，一股寒潮之力驟然散開，將沒把箭矢當回事的九級戰兵瞬間包裹。

不等對方反應，他已經成了一座冰凍三尺的冰雕！

霜凍從他身下蔓延出去，足足擴散三五米才消失，旁邊兩名戰兵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顯然，霜凍效果是那柄弓的特異之處。

趁此機會，己方超凡者火力全開，將那名九級戰兵擊斃。

暗暗感嘆一聲寶物果然是寶物，蘇安心頭陡然升起一股警兆：那些先行進入遺蹟的妖族修士，早已搜尋過秘境，必然已經獲得諸多寶物。

他們手持神兵利器，而且很可能還有別的收穫，實力無疑得到了極大提升，之後若是碰到他們雙方開戰，只怕情況不會多好。

收起思緒，蘇安眼瞅著從側翼樹林中迂迴的戰兵已經靠近目標，且被對方察覺，他快速瞄準一根巨木枝丫，果斷射出一矢。

弩矢洞穿枝丫，雖然沒有取得致命效果，但也將藏身其後的渤海國超凡者擊傷，讓對方無法向迂迴到位的同伴開槍。

靠著遠端武器齊齊開火的壓制效果，迂迴的戰兵們成功撲進渤海國超凡者陣地中。

對方已經有了一定傷亡，此刻他們手持神兵衝進去，很容易就佔據上風，沒多久便將這些人徹底擊潰。

蘇安等人來到洞府，裡面空間寬敞，雙方共計三四十名超凡者戰作一團也不顯得擁擠，地上已經躺了好些屍體，戰況非常激烈。

這種時候沒法使用遠端武器，大家紛紛換上刀劍加入戰團，與方鳴等人一起圍殺渤海國戰兵。

戰鬥沒有太僵持，蘇安甚至都沒有動用殺招，只是以青蓮劍訣的尋常劍式出擊，便已配合方鳴、鄭南枝殺掉了兩名敵人。

眼瞅著渤海國的超凡者已經只剩寥寥幾人，這裡的戰鬥馬上就要結束，一名遍體鱗傷的渤海國十級戰兵，忽地牙關一咬眼神一凜，滿臉兇狠之色地大吼：

“你們這些背後捅刀的小人都該死，來吧，大家同歸於盡！”

咆哮聲入耳，蘇安等人俱已意識到不妙，但是晚了。

那名戰兵的氣機猛地躥升，周身原力火山一樣爆發，眨眼間便已突破十級水準！周圍的原力就像受到巨大磁石吸引的鐵屑，瘋狂向他湧去！

一股原力龍捲憑空形成，巨大的吸力將所有人都拉扯得向他靠近，修為低的人當場控制不住身形，有人摔倒有人跌跌撞撞跑向他，就連方鳴都只能勉強拉住蘇安與鄭南枝，一時間沒法逃脫原力吸引。

“瘋了！他要晉升戰將！”

方鳴滿臉驚駭。

此言一出，在場的己方戰兵無不悚然動容，而渤海國超凡者則是全都露出既痛恨又痛快的神情。

顯然，他們是明知必死故而不懼一死，只想拉著更多人墊背了。

遺蹟中容不得戰將級的原力激盪，那會引發原力亂潮甚至是空間波動。

這位渤海國的戰兵已經修到十級大圓滿的境界，處於隨時都能突破戰將的狀態，他這樣的超凡者在遺蹟中就是最為頂尖的戰力，等閒不懼任何人。

可眼看著手持神兵的敵人陸續進場，而他的隊友已經求生無門，就連自己都無法突圍，在明知有死無生的情況下，他選擇突破戰將與敵人同歸於盡！

轟的一聲，這名渤海國戰將奮起全力，一拳轟在一名被他吸引過來的戰兵身上！

十一級的原力猛地爆發，形成戰將特有的原力漩渦，命中目標後漩渦炸開，不僅將那名戰兵轟成血色碎片，也將周圍空間的原力徹底引爆！

蘇安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泛起肉眼難辨但真實存在的空間漣漪，透過這些一圈圈散開的水波一樣的紋路，洞府裡一應人物看起來都變得扭曲。

有人胖了有人被拉長了，有人身體扭成了麻花，有人嘴巴變得比身體都要大，有人頭髮遮天蔽日卻看不見腦袋。

在這種異樣的空間中，蘇安明明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但耳朵卻像是承受不住音波的巨大沖擊，發出陣陣難以忍受的鑽心耳鳴。

腦袋疼得難以忍受，彷彿隨時都會裂開。

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腳在哪裡，彷彿它們已經離自己而去，到了另一處不可察覺的空間中，就連意識都被擠壓、拉伸、翻轉，精神化作似電波似電子的存在，胡亂衝撞飛快旋轉。

凝聚人體的那種力量如同消失，再也無法約束構成身體的各種粒子，似乎下一瞬蘇安就會爆為一團齏粉，真正灰飛煙滅！

度妙如年的處境中，原力亂潮以那名戰將為原點爆發，眾人齊齊被掀飛，洶湧的原力充斥有限空間！

這時，洞府忽地亮起一條條濛濛陣線，並在須臾間連成一道陣法，地面、牆壁的所有光亮如百鳥朝鳳般匯聚到穹頂，於層層疊疊的圖案中，在穹頂核心位置凝聚成一團難以言狀的玄奧光團。

光團深邃浩渺，彷彿蘊含時空大道，凝聚著世界最本源的力量，有歷史光影交替有星辰暗物懸浮。

它兀一形成便陡然爆發，一圈規則之力盪漾而出，狂亂空間在它的衝擊下驀然一靜，就像熨斗燙平了衣服上的褶皺，一切都在霎那間恢復平靜。

戰兵們乒乒乓乓摔落在地。

方鳴雙目無神地抬起頭，緩了好一陣，眼中的空洞才徐徐褪去，焦距艱難重聚。

當他看清洞府事物，只覺得渾身發寒，如墜冰窟。

先期進入洞府的有三四十人，後來又陸續進來十幾人，可是現在，包括屍體在內，洞中攏共只剩了寥寥十餘人！

包括蘇安與那名戰將在內，盡皆消失無蹤！

地面與牆壁上多了無數道潑灑的血跡，它們明晃晃地昭示著，這座洞府裡絕不應該只是眼前這點生靈。

然而方鳴看得清楚，即便算上這些血跡，依然湊不夠之前那麼多人手。

“有的人消失了，連痕跡都沒留下。”方鳴怔怔出神。

他環顧四周，漸漸瞳孔放空，末了捂住胸口，臉色紙白地呢喃：“我的隊員......我的隊員，一個都沒有了。”

尚能活動的幾名戰兵相繼起身，有人渾身血跡卻動作矯健，有人毫無傷痕但狀態萎靡。

大家眼神複雜地互相對視，突然發現活著的人裡有一名渤海國戰兵，氣氛有剎那的沉默，死水般的沉默，時空好似停滯在這一刻。

但是下一瞬，幾名超凡者猛然躍起，一擁而上將那名渤海國戰兵制伏在地，堵住嘴巴捆綁起來。

方鳴沒動，他愣愣望著己方隊友的忙碌，感覺自己好像置身於此界之外。

半晌，他靜靜走出洞府，左右觀望。

槍聲、手雷爆炸聲、叫罵聲、哀嚎聲、呼喝聲此起彼伏，聲聲入耳，戰鬥遠未結束，雙方超凡者仍在殊死相搏，流血、犧牲發生在每一片戰場，處處皆是不死不休。

洞府裡的隊友陸續衝出，一手持槍一手神兵，動作利落地奔赴下一個陣地。

可方鳴仍是沒有動，在大廈般高聳入雲的巨樹下，渺小如螻蟻的他滿心悵惋與茫然：

“都是時空滄海中的一粒水花罷了，轉眼就會消失在無盡的歲月長河中，為什麼我們還要一直打來打去？這樣的爭鬥到底有什麼意義，什麼時候是個頭？”

不知過了多久，戰鬥落幕，山丘上下重歸平靜。

腦袋纏著繃帶，脖子上吊著三角巾的朱峰，來到原地發呆好似神魂出竅了的方鳴面前：“老方，你看到蘇安沒有？”

方鳴沒聽清這番話，他迷茫地看向朱峰：“戰鬥結束了？”

朱峰微微點頭：“我們贏了，何乘風授首，收穫的寶物接近三百件，不過隊伍傷亡不小，接下來需要休整......我說，你看到蘇安沒有？”

“蘇安......”咀嚼著這個名字，方鳴終於回過神，可他沒有回答朱峰的問題，只是露出一個慘淡到哭還難看的笑容。

領悟到方鳴的意思，朱峰一下子僵在原地，眸中浮現出莫大恐慌，就像太陽落下後不再升起，世界失去了某種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