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李長安與姬寧歌

洞府再度劇烈搖晃起來，修為低的戰兵與修士連站都站不穩。

如果說先前主峰震顫是巨人抖落泥土，那麼現在就是巨人在伸展身體，甚至還想打一套拳法。

牆壁出現蛛網般的裂痕，大大小小的石頭從穹頂落下，不時有人被砸中，因為搖晃幅度過大，蘇安產生了上下要顛倒的感覺。

然而，比起空間震動與原力亂流，區區山峰的晃動又不算什麼。

在匕首帶著聖使血液進入主體大陣的那一刻，洞府裡紅光如熾，那些約束原力波動的陣法層層破碎，主體陣法的力量破繭而出！

狂風般席捲各處，將一片片戰兵平地掀飛，也讓一群群修士口吐鮮血！

更加令人頭皮發麻的是，一道道空間裂縫像是怪物張開的醜陋大嘴，從各個地方詭異浮現，將一個又一個超凡存在吞噬不見！

無論妖修還是戰兵，皆在頃刻間陷入慌亂，慘叫聲驚呼聲此起彼伏，洞府裡霎時亂成一團，再也沒有人捉對廝殺。

地獄降臨，塵世如油鍋，掙扎求存姑且不及，誰還有心思與力量去殺人越貨？

雖然不願就此放棄，但大多數人的應激反應依然是往洞口跑，想要第一時間脫離原力狂亂空間不穩的洞府，避免被傾塌的山體活埋。

動作快的距離洞口近的，自然是跑了出去，但深入洞府的卻沒幾個有這種幸運，不斷落下的石塊很快就將洞口堵住！

當好幾名高階戰兵嘗試暴力破開洞口而不可得時，洞府裡的戰兵們無不陷入莫大恐慌。

包括蘇安等人在內，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末日來臨、死神高懸的巨大壓迫。

死傷與恐懼的不只是超凡者，也包括妖族修士。

只不過衝入洞府的超凡者數量龐大，已經超過此處妖族修士的人數，這也是後者不得不退往各個甬道的原因，故而論傷亡絕對數字，還是人類要多一些。

所謂同歸於盡，不外如是。

然而同歸於盡終究只是一個意思，並非完完全全的形勢。

作為反抗軍指揮員，朱峰向來冷靜沉著，時刻關注全域性，即便是在如此混亂危險的局勢中，他依然在九死之境中敏銳發現了僅剩的一條生路。

“衝進甬道，快！分頭行動！”

朱峰運足原力提升音量，向周圍的反抗軍戰士大喊下令。

聽到聲音，蘇安扭頭一看，果然發現洞府裡的妖族修士正掉頭衝進甬道。

要不是現場過於喧囂嘈雜，穹頂的大石不斷落下，原力亂流持續掀飛人群，空間裂縫不斷撕碎戰兵身體，估計很多人都能及時發現這種異常。

甬道也在山體中，按理說進去了也會被落實掩埋，一旦山體整個坍塌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但既然最為了解秘境的妖族修士如此選擇，那肯定有他們的理由，不會是純粹進去給自己找塊墳墓。

蘇安拉著鄭南枝朝最近的一條甬道奔去。

一路上，他們身邊的超凡者不斷被巨石砸成肉泥，被空間裂縫扯斷軀體，被原力風刃切成幾瓣。

也虧得是他倆還頗為冷靜，沒有過於手忙腳亂，這才險險避過許多殺機，追著幾名妖修成功衝進甬道。

脫離有陣法光輝閃耀的洞府，深入漆黑一片的甬道，沒多久蘇安與鄭南枝便失去視野。

在絕對無光的環境裡，縱然他們有著超凡者的出眾視力，依然是於事無補，幾乎什麼都看不見。

一開始前方還有妖族修士奔跑的腳步聲，但不知何時腳步聲突然消失。

山體依舊在劇烈搖晃，頭頂不時有碎石落下，蘇安與鄭南枝等人不敢放慢腳步，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衝。

“蘇安！救我......”驀地，蘇安聽見鄭南枝哀婉惶懼，充滿祈求與可憐之意的驚呼。

他心頭一緊，連忙停下腳步回頭，卻在頃刻間渾身僵硬，呆立當場不能動彈。

雖然幾乎沒有視野，但憑著對氣息的感應，他依然能在第一時間確定，身後已然是空空蕩蕩，再無一個活人！

跟著他跑進甬道的非只鄭南枝一人，還有好些個反抗軍戰士，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全都憑空消失，半點兒痕跡都找不到。

甬道深入山體，空氣陰冷，雖然沒有風，但蘇安依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像是被人，不，被鬼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周圍靜謐一片，連山體震動都不再存在，蘇安能聽清晰聽見自己的呼吸，心跳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動靜。

他不知道距離自己咫尺之外的地方，是否隱藏著無數盯著他的惡鬼，又或者那些厲鬼已經張牙舞爪衝了過來，下一秒就會把他吃幹抹淨，只是他根本察覺不到而已。

下一瞬，蘇安的身形也陡然消失在原地。

不是發動功法跑開，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單純的無聲無息消失，就像是被橡皮擦整個擦掉，再也沒有絲毫痕跡留下。

......

不知過去多久，當蘇安再度恢復自我意識時，他又回到了那個深邃浩瀚的黑黯夢境裡，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只能確定自己的確存在著。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或許壓根沒有情緒，一如飄蕩在宇宙深處的一縷塵埃，真空漲落中的一粒電子，只是存在著，別無其它。

他或許存在了許久，與宇宙的年齡相差無幾，又或許剛剛生成，只是某場恆星風暴亦或者中子星爆發的產物。

對於一顆星塵、一粒電子，時間沒有意義。

好在這種難以言狀的空無狀態沒有持續太久，蘇安在黑黯深處再度發現光亮，跟上回一樣，下一瞬他已是拉近彼此的距離，到了那處耀眼奪目的朦朧光團前。

光團裡的景物迷離模糊，無法分辨，但蘇安再度聽見了交談聲。

“姬寧歌，你來了。”

“李長安，我來了。”

“你不該來的。”

“可我已經來了。”

“你來幹什麼？”

“我來殺人。”

“殺什麼人？”

“殺該殺的人。”

“誰是該殺的人？”

“你！”

“......”

“怎麼不說話，你怕了？”

“咱能不能不玩這麼古老的梗？”

“哈哈......這麼說你已經接觸到了不少母星資料。”

“這話應該換我來說。我要接觸母星資料很容易，倒是你們妖邪，嗯，人類，唔......反正你們對那些資料封鎖的厲害，你要查閱只怕不容易。”

“有什麼不容易的，封鎖只針對下層，還有什麼秘密是連我都要瞞的？他們想瞞也瞞不住！”

“那倒是，你可是有望人類大帝的超凡者。”

“說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麼，大帝也好聖王也罷，終究不過是一界囚徒。想要走出這顆星球，重新進入更加廣袤的宇宙世界，乃至是回到母星，我們還得重建艦隊。李長安，跟我混吧，只有我們能造艦隊，你們都退化成遠古文明瞭，出不去的，你要是聽話，我帶你回母星！”

“......”

“怎麼又不說話？你來之前吃了啞藥？”

“姬寧歌啊姬寧歌，且不說以你們現在的文明造詣，想建造宇宙飛船有多難，需要多少時間，就算你們重建艦隊，你覺得艦隊能順利啟航？”

“有什麼不能？”

“是真的不能。”

“呵，你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你，是你們的路走錯了。”

“你們的路就是對的？”

“我們比你們早來八千年，對這顆星球的認知遠超你們想象。如果不是確認以這顆星球的條件，無法建造能夠進行宇宙航行的飛船，我們又怎麼會摒棄科技，轉而投入全部精力去修煉原力？當然，原力也是另一種科技，是這顆星球上的科學。”

“呵，你們摒棄科技去修煉原力，不是為了追求極致的個人武力，提升個人地位，讓個人擁有凌駕於群體之上的力量？”

“不是。”

“你應該知道，只有極致的科技才能帶來真正的公平，當每個人都能使用這個世界的尖端科技與生產力，掌握上層力量時，世界才會真正平等。可原力是什麼？再多戰兵，難道還能對付得了一個聖王？絕對的力量必然帶來絕對的壓迫！”

“我說過了，原力就是這顆星球的科學，原力科學發展到一定程度，公正與平等必然實現，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大道。”

“狗屁大道，你那是邪門歪道！”

“......”

“又不說話？”

“不說這個，每次都是一樣，爭論大道爭不出個結果。我只問你，宇宙飛船的動力你找到沒有？”

“......”

“你看，這次是你沉默了。你也很清楚，這顆星球的物質基礎決定了，科技生產不了能夠讓飛船以光速航行的動力。而光速只是宇宙航行的最低門檻。如果母星艦隊以這個速度進入宇宙，永遠都走不出銀河系，又哪裡來的後來那種光輝文明？連光速航行都達不到，又如何建立宇宙高速通道？”

“照你這麼說，我們的路註定是死衚衕？”

“不錯。”

“你們的路就對？”

“當然。”

“李長安，你想打架是吧？！”

“傳送陣。你往後退一點，退一點我就跟你多說點。對，傳送陣，你知道我們在很久前就已經研究出這東西了吧？要不是你們恩將仇報，卑鄙無恥地偷襲，讓我們的文明毀於一旦，幾千年過去，說不定我們現在已經建立宇宙傳送門......”

“宇宙傳送門？”

“咳咳，雖然傳送陣目前能傳送的距離有限，但有跟沒有是本質區別。而這，就是適合這顆星球的原力科學，是大道之行。飛船走不出去的，只有原力可以。假以時日，宇宙傳送門不是不能實現。”

“你們那是在玩火，跟找死無異！”

“不是。”

“死鴨子嘴硬。你們是搞出了傳送陣，可也搞得這個世界空間不穩！貿然實驗不熟悉的不能掌控的強大力量，最終結果就是拉著這個世界一起毀滅！”

“追尋大道，哪能不冒風險？如果我們不想永遠做這顆星球的囚徒，就必須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幾百億光年的三維空間擺在那裡，不研究四維空間不建立傳送陣，我們何時才能重現昔日榮光，迴歸母星？”

“......”

“......”

光影錯亂，最終揉成一團泡沫般的景物悄然消散，蘇安眼前再度恢復古井無波的深邃黑黯。

這回他比上次聽清了更多言語，但正因為聽得更多他才愈發茫然。

什麼“宇宙艦隊”“八千年”，什麼“宇宙傳送門”“四維空間”，聽得他腦子亂糟糟的。

那是以現在的夏商大陸的科技水平，可以觸碰到的東西嗎？

反覆思考一陣聽到的談話內容，蘇安勉強理出一些頭緒。

首先，李長安與姬寧歌不是同一個陣營，其中必然一個是人類，一個是妖族。

其次，李長安與姬寧歌私交不錯，雖然爭論不休意見分歧很大，但他們似乎在齊心協力探索世界大道，尋找通向廣闊未來的方向。

再次，他們頻頻提及母星，顯得好像是來自同一顆星球。

但以蘇安之前積累的知識，人類跟妖族是來自不同星球的不同種族。所以，要麼是他的教材出了問題，要麼是這兩個人的認知有問題。

除卻這些主要資訊，還有很多細節引起了蘇安的興趣，譬如說人類大帝這四個字。

夏商大陸現在有不少國家，昔日存在的國家就更多，但燕國也好，渤海國、齊國、趙國也罷，最高統治者的頭銜都是王。

帝，是皇帝，地位高於王。

“人類大帝”這四個字是一個特定稱謂，並非具體指代哪一國的統治者，也不代表什麼權位，它的含義只有一個，那就是人類最強超凡者！

每個時代，只有一位人類大帝。

當然，男女不限。

“這個姬寧歌居然有大帝之姿，端的是恐怖非常啊！”蘇安暗暗咋舌，對自己能聽到這種大能的對話感到心驚，同時又有點淡淡的驕傲。

總而言之，李長安與姬寧歌的對話，他沒聽得特別清楚，有些資訊不完整，一時間得不出更多準確結論。

末了，他腦子裡只剩下一個疑問：自己為什麼會聽到他們的對話？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難不成後面還會出現類似情況？到底是因為什麼，是什麼促成了這一切？

這個問題明顯超出蘇安現在的認知範疇，他百思不得其解。

倏忽間，蘇安感覺有什麼人靠近了自己，身體傳來陣陣對原力波動的感應，他心頭一喜，知道這是要找回自己的身體了。

根據上次的經驗，他馬上就能迴歸現實世界。

同時他不禁“精神緊繃”，有超凡存在靠近並不一定是好事，那可能是超凡者也可能是妖族修士，就算是前一種情況都未必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