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這雪可下得有足足半月了。”旁邊一桌的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望著窗外的落雪唏噓。

“哎,也不知又有多少流民凍死?”同行的另一個書生也不禁感嘆。

“胡說!”坐在角落的一個白袍少年氣急,“聖上愛民如子,又怎會讓流民活活凍死。”

“聖上雖愛民如子,在外諸司營私背公、剝民罔上可又會少?!這往年冒領賑災款的事情可不少?”一位老者嘆氣地搖了搖頭。

“這次可不一樣!”白袍少年氣得滿臉通紅。

“怎麼個不一樣法?”其中一人忍不住問道。

“這次前去賑災的可是我表……可是聖上的親外甥。”白袍少年一臉自豪道。

“可是十五歲就高中狀元的那位郎君?”一旁掌茶的小二不由驚歎出聲。

“不錯。”白袍少年傲嬌地點了點頭。

“聽聞那位郎君可是娶了親?”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問道。

白袍少年臉上顯出厭惡的神情,“不過使了不入流的手段罷了。”

顧靜怡聽到白袍少年對李令月的詆譭,不禁有些擔心地望向李令月。也不知道那些話,二嫂聽了幾分。

李令月面上十分平靜,自顧自地飲著茶水。

顧靜怡心下忐忑,二嫂該不會生氣了吧?

“二嫂。”顧靜怡踟躕開口,“那些閒言碎語當不得真,二嫂莫往心裡去。”

“無礙”李令月放下手中的茶盞,“坊間傳聞也未必是假,我往日確實是做了一些混賬事情。”

“我不信二嫂會做那等事情。”顧靜怡滿臉通紅道,“倘若二嫂真做了那等事,也必是身不由已。”

李令月笑了笑,“四妹妹過獎了。”

顧靜怡母女三人的院子在西邊最不打眼的地方。

顧靜怡回府後還未走進院子,就有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

“顧靜怡,你還知道回來!”

一個長相嬌俏的少女從屋內走了出來。

少女約莫十四五,神情倨傲,下巴亦是高高抬起,話語間語氣十分傲慢,“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下午。”

“靜妤。”顧靜怡語氣溫吞,“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顧靜妤斜眼睨了顧靜怡一眼,抱著雙臂,“沒什麼事情,我便不能來找你了麼?”

“靜妤,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顧靜怡忙不迭解釋。

“好了,也不知道你整天拉著一張臉給誰瞧。”顧靜伸出一隻手,“勻我些銀子。”

“靜妤,你要銀子做什麼。”顧靜怡小聲地問道。

“你管這麼多做什麼?”顧靜妤沒好氣地瞟了顧靜怡一眼。

“靜妤,我沒錢。”顧靜怡小心翼翼道。

“顧靜怡!”顧靜妤聞言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態度也變得更加蠻橫無理起來。

“靜妤,我身上真的沒錢。”顧靜怡慌忙解釋。

“這是什麼!”

顧靜妤突然瞧見顧靜怡懷裡揣著的胭脂,眼睛一亮,一把便將胭脂奪了過來。

“沒錢你還買胭脂!”顧靜妤貪婪地撫摸著手裡的胭脂,“還是水粉齋上等的胭脂!”

“靜妤,這個不能給你,這是二嫂給我的。”顧靜怡臉上露出慌亂的神情,忙伸手想要搶回來。

“二嫂?”顧靜妤嗤笑,“顧靜怡,你什麼時候跟那個女人混得這般相熟了?

顧靜妤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顧靜怡,鼻中哼出冷笑,“這個胭脂現在是我的了。”

顧靜妤迅速將胭脂收入懷中,臨走還不忘叮囑,“剛剛可什麼都未發生,你可莫到父親祖母身前告狀。”

望著顧靜妤遠去的背景,顧靜怡嘆了口氣,又幸而那匹緞子未叫妹妹搶了去。

進了屋,李氏正坐在桌子邊納鞋底。

瞧見顧靜怡回來了,李氏放下納鞋的針線,高興地起身相迎,“靜怡,你回來啦。”

顧靜怡瞧見李氏,心中也不由一暖,“姨娘,我回來了。”

“你妹妹,她……,”李氏嘆了口氣道:“你莫要往心裡去。”

“姨娘,我明白。”顧靜怡一臉乖巧地笑了笑。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委屈你了。”

“姨娘,不委屈。”顧靜怡搖了搖頭,撒嬌地將頭靠在李氏懷中。

“好孩子。”李氏瞧著這個性子與自己相像的女兒,溫柔摸了摸顧靜怡的後腦勺。

“你今日可是與你二嫂出府了。”

“嗯。”顧靜怡點了點頭。

“你二嫂,她……”李氏擔憂地問了句。

顧靜怡抬起了頭,“姨娘,二嫂人很好,你莫信了外頭那些傳言。”

“好,好。”李氏慈祥地笑了笑,“一眨眼,你和靜妤都長這麼大了。過了年,開了春,你和靜妤就要及笄了。是大姑娘了,是到說親的時候了。”

“姨娘,女兒不嫁,女兒要一輩子賴著姨娘。”顧靜怡撒嬌道。

“說什麼傻話。”李氏佯裝嗔怒。

“姨娘,我想吃您做的雪花酥了。”顧靜怡將頭靠在李氏的肩膀上。

“好,明兒個就給你做。”李氏寵溺地笑了笑。

翌日。

清晨,馬車緩緩駛在青石板路上,在寂靜的街道上發出“噠噠噠”的馬蹄聲。

馬車衝進淡淡的薄霧,一路往城西駛去。最後,在問政山山腳處停下。

雀姐兒掀開馬車的簾子,從車上跳了下來,轉過身對著車內道:“小姐,到問政山山腳下了。”

“嗯。”馬車裡的人淡淡應了聲。

李令月扶著雀姐兒的手下了馬車。

緊接著,春桃從馬車上爬下來,小步落在李令月和雀姐兒身後。

萬壽寺坐落在上京城西的問政山,正值深冬,山上都是積雪,頭頂偶有一兩隻野鳥掠過。

日頭漸漸升起,山間的迷霧漸漸散去,陽光瞬間灑滿了整個問政山。

通往萬壽寺的石階,有僧人拿著掃把正掃著石階上的積雪。每到年關的時候,萬壽寺的香火就極其的旺盛,沿路隨處可見去萬壽寺上香祈福的香客。

登上長長的山階,便是披著晨曦的萬壽寺。朱牆深壘、碧瓦飛甍,在一片水聲山色中,萬壽寺顯得分外得莊嚴肅穆。粗衣布服的貧寒百姓、雍容華貴的世家貴胄,在偌大的萬壽寺穿進穿出。

來寺廟祈福的人多了,廟門前就多了許多從各處來的擔貨的貨郎,賣些頭油、梳篦、翠鈿玉珠等女人家的小玩意兒。

原本就住在山下的百姓,也趕在這幾日在行往萬壽寺的山腰上和寺門前支起地攤兒,一大早就忙起了活計。也有迫於生計的書生為了養家餬口,在萬壽寺前賣起書籍和字畫。

晨間的萬壽寺,蒼松帶著餘雪,翠竹繞著門閭。輕風帶著幾分沁涼之意拂面而來,裹挾著寺廟特有檀木香。

穿行於萬壽寺中,倒叫人得了幾分心曠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