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被嬴正贏了進去,嬴氏內部“九曲十八彎”,饒了不知道多少圈後,才終於進入了鑽過一個窄小的通道,來到一處豁然開朗的地方。此地山明水秀,流水潺潺聲綿綿,竹林、怪石、飛鳥,還有帶動沙沙聲響的清風。

“贏道友當真是好愜意,這等環境之下,就算我此生葬於此又有何妨?”蘇逸跟著嬴正,在一處擺滿了酒水的小溪邊坐了下來。

“蘇道友此言重了,我輩修士當扶搖九天,豈能享受安樂?”嬴正端起一杯酒,笑道。“還未祝賀蘇道友,新婚愉快!”

蘇逸哈哈大笑,接過酒一飲而盡,道:“多謝道友。道友這些年未見,倒是越發的紅光滿面了。”

“但是蘇道友你卻面如枯槁,數百年了,實力竟然沒有絲毫的精進。”嬴正狹長的眸子閃動,盯著蘇逸的臉龐。

蘇逸眼眸眯起,細細打量著嬴正,突然心中一驚,旋即抱拳恭賀道:“原來贏道友已經踏入了神君之境,可喜可賀。”

但蘇逸敏銳的感知告訴他,在嬴正身上除了神君境的氣息之外,還有一種遠超之上的尋常人之上的奇異之力,這股力量似乎是源自於血脈!

“道友,你還是修煉逆轉先天的法門?”蘇逸天神境時修士明悟、確立自身的道,經過不斷的沉澱累計,不斷的精煉,然後昇華。天王境的強者勾勒天道,自天道衍生出自己的道,而神王境的至強者,之所以加了一個“至”,是因為他不再是一位普通的神,或者說已經是超越了神的存在天王中的神,道的神,與道融合,換而言之,道是我,我是道。當從道的禁錮中跳脫,凌駕於道之上,便是帝!

但這些話說起來簡單,卻難如天塹,一聲難以入天神,一輩子對神王之境望塵莫及的,三界歷史至今多的數不勝數。而也有那些在修行一道中,隨心所欲,不強求,不欲求,但面對境界或者感悟的瓶頸時,卻輕而易舉的便跨過天關,所謂人比之人氣死人。姜河就是這樣的人,從他修行至今,也不過二三百載,卻竟然躋身神王之列!早早在百十年前他便已經踏入了天神境,在其一生道友林天涯隕落後,心智通明,道心明朗,便已經開始觸控神王之境。但他還是浸淫了數十載,若不是此時生死存亡難料,恐怕他還會繼續的隱忍下去。

姜河一步升一蓮,步步生花。而其手中長劍,在這一刻也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兵器,而是生靈,一個由道衍生的劍道生靈!

嘶!

長劍仰身化作一條巨蟒,噴吐著信子,張開大口,無聲怒吼,口中粗氣撥出,彷彿一朵劍花綻放。

天龍神王戲謔的臉龐終於出現了一抹凝重,更多的竟然是讚許,這是他成名以來對第三個人類有了讚歎的心思,一位是高居東極天的古元天尊,一位是當年那位殺到神帝座前的人皇林天涯。此刻又要多出一位。

“你讓我很驚訝,我沒有想到你竟然藏得這麼深!而且,還如此之強!”天龍神王直了直身子,半仰著腦袋,斜睨著緩步走來的姜河。

姜河聞言,面色微笑,手掌輕輕一翻,巨蟒隨之翻轉身軀,蛇尾一擺又化為長劍被姜河握在手中。他揚起長劍,嘴角溫和笑意,屈指對著劍身輕輕一彈。

嗡~

劍身顫抖長鳴,劍鳴如龍嘯,氣勢如虹,衝開雲霄,天空中等待的眾神兵天將竟被這估計劍鳴氣浪掀了個人仰馬翻,就連虯陵兩位神將都無法穩住身形連連退後。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測驗,姜河初入神王境,儘管早已經對神王境瞭解甚多,但不真正處於這一境界,是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境界到底有多強!

姜河伸手撫摸劍身,就像是在撫摸一個女子的凝脂肌膚。眼眉抬起,看向天龍神王,輕言道:“神王,輪年紀,你在我之上,但若論輩分,恐怕就算是帝天還差我許多輩呢!”

他哈哈大笑,劍鋒甩動劃過虛無,一道似有若無的劍氣自劍尖噴出,剎那間,周遭景象竟然出現變化,頃刻一轉,戈壁沙漠,草木荒蕪!

“好劍!”天龍神王再次說此一句。

鋥!

劍氣如莽似龍,殺氣驚天,伴隨著荒蕪的氣息,筆直的衝向天龍神王。而奇異的是,儘管周圍景色變化,但天龍神王所坐之地,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這說明,其修為遠超姜河,姜河的荒蕪劍道對其沒有影響。

吼!

天龍神王眼眸一凝,大口猛然張開,龍吟沖天霄,直接將劍氣衝散。劍氣散後,姜河身影緊跟其上,一劍刺出,空間震盪,劍身再化巨蟒,血盆大口蘊藏著恐怖的劍威。天龍神王依然穩坐泰山,面對如此攻勢,只是緩緩深處巨大手掌,準確無誤的抓住巨蟒的上下顎,然後猛地用力,巨蟒氣息瞬間悶啞。而後,天龍神王揮手一丟,將巨蟒丟向姜河。

姜河身軀翻轉,側身避過巨蟒,探手一取,抓住蛇尾,巨蟒身軀扭曲,成為一把長劍在姜河手中,緊接著隨手一蕩,將天龍神王所賦予的威能震散。

姜河無愧劍神,衣袖鼓動,頃刻間成千數萬把劍影從袖中噴出,像是一件荊棘長鞭,從兩旁迂迴攻向天龍神王。神王乃當今第一神王,這般稱謂不單單是因為其對神帝之忠誠,自然也是基於其可怕的修為。

吼吼吼!

天龍神王正坐身軀,突然兩肩分別長出一顆透露,三張大口齊張,龍吟陣陣,強勁氣浪不斷將劍影驅散。與此同時,天龍神王終於出手,手臂向天一伸,而後拍下。姜河頭頂兀的被黑幕籠罩,原來是一隻巨大無匹的手掌,掌心彷彿藏著寰宇,無數星光在碰撞中發生爆炸,而藉著這股子爆炸之力,向姜河悍然拍來。

姜河面色微變,儘管他此時已經是神王境,但面對成名多年,更是天元神帝座下神王中第一戰力的天龍神王,不敢有絲毫的輕視。

錚!嗡!

姜河將手中劍橫在胸口,單手掐劍訣,口中低喃輕念,只聽得虛無二字,長劍劃過空氣,留下一道絢麗的氣流。姜河揮劍在頭頂劃了一個圓圈,而後手中劍訣變印決。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其頭頂的圓圈突然張開,像是一條無邊無盡的深淵,那張開的圓洞像饕餮巨口,竟直接將那蘊含毀滅之力的巨大手掌吞沒。

合!

姜河低聲輕語,虛無合閉,下一刻恐怖的爆炸聲接連響起,整個空間震盪不休,還有一片片空間裂開,碎片四散,露出漆黑的虛無。

而另一邊,在這呼吸間,天龍神王已經將劍影驅散殆盡,用手撐著下巴滿臉戲謔的看著額間已經出了些許冷汗的姜河。

“這是,劍魔的虛無劍?”天龍神王開口道。

姜河臉色郝然道:“慚愧,神王攻勢太強,不得不使用先師的手段。”

砰!

最後一道爆炸聲響起,姜河身後的空間直接被炸得粉碎,站在破碎的空間前,倒是映襯的其更加神聖。

“你等不來援軍的,這個時候,不會有任何人會來救你,出手吧,至少在最後一刻,你還是劍神的光環。”天龍神王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灰塵,,似是不經意的說道。

姜河溫和一笑,道:“你怎知我就沒了後援?”

天龍神王玩味笑道:“雖說你與林人皇情同手足,互為道友,人皇麾下餘孽,也尊你如人皇。我想,之所以這些死而不僵的小傢伙們藏匿數十年突然跳出來,除了人皇子嗣的出現,最重要的是你這位劍神的遊說和慫恿吧?”

他注視著表情毫無變化的姜河,繼續說道:“而這些人能夠從當年的失敗中走出來,妄想再逆天罡,那是因為你賦予,或者說告訴了他們一些事情,比如,誓死保衛人皇血脈之類的話?但有了這些話,他們便不可能前來救你。我不太明白你們這些蟲豸,到底為什麼要這般頑固不化,冥頑不靈,為了道義?可笑,三界建立至今,從來就沒有絕對的神朝,也自然沒有一直的神帝,強者為尊!”

姜河沉吟,天龍神王說的沒錯,天元神朝取代伏元神朝,無論天元神帝使用了什麼手段,始終是伏元神帝技不如人,天元穩坐神朝,自然就說明了其有能力坐在那裡。但,天龍神王顯然沒有認識到一點,人皇的理想,從來就不是因為前朝神帝!

“我雖傲然,但也還惜才,你很不錯,有實力,有心機,劍神不是你的終點,放下手中劍,跟我走,我在神帝面前可以保你一命!”天龍神王突然向姜河丟擲橄欖枝。

姜河聞言一怔,旋即輕笑著搖了搖頭,長劍斜指地面,道:“不了,我沒有臨陣投敵的習慣,命存命殞,也從來不是天來決定,修行一道本就逆天,要說我等逆反天罡,那凌駕於道之上,掌控大道的神帝又算是什麼呢?”

天龍神王嘆了口氣,喟然道:“希望我漫長歲月中,還可以遇到你這般人物。”

天龍神王出手了,這是他到此之後第一次主動出手,一出手便是毫無保留,全然爆發,獅子搏兔尚用全力,這是對對手的尊重,也是給這位揹著劍神稱謂兩百餘年的尊重,是給姜河留下的尊嚴。

那一日,天龍神王展現其無雙的戰力,真個是天崩地裂,天昏地暗。莊園方圓數千裡化為平地,整整之後數百年,乃至千年時間寸草難生。而那一天,姜河也沒有辱沒劍神的稱號,一柄荒蕪劍,照亮三界,也讓三界劍修、體修、靈脩、符修等無數修行者,見識到了劍道真正的魅力。從那以後,修劍猶如潮流一般,無數修行者趨之若鶩,但卻再沒有任何一個能夠達到劍神的高度。

那場戰鬥持續了僅兩日時間,兩日後天龍神王退兵還朝,與之一同消失的是劍神姜河的蹤跡。可憐一代新晉神王,卻如曇花一現。

劍光如浪濤,層巒疊嶂,只見得方才天龍神王等三位龍族所站立的地方,已經完全被劍光淹沒,而四旁的空間,直接被劍光撕碎,露出漆黑的虛無。

莊園內,劍神姜河依舊雙手負背,面色淡然的望著半空,但卻從其眉宇間看出凝重之色。

喀嚓!

斷劍聲響起,緊接著就像是雪崩前的一朵雪花飄落一般,一連串數不盡的斷劍聲接連不斷。

呼!

砰!

被劍光淹沒的地方突然炸開,不知何處而來的狂風捲席,終於露出三個龍族的身影。天龍族的兩位神將眼神帶有劫後餘生的心悸,而天龍神王則是面色陰沉,惡狠狠的看著莊園內的劍神。

姜河微微一笑,這才拱手施禮,道:“天龍神王光臨寒舍,沒什麼招待的,薄酒薄飯,還望神王不要嫌棄。”

天龍神王臉色陰沉如水,冷笑道:“不愧是劍神,這般酒飯,一般人恐怕還真無福消受。”

“農家有俗語,好鍋出好菜。神王駕臨,豈敢怠慢。”劍神彬彬有禮。

天龍神王眼神微眯,平靜的神情已經無法維持,他是什麼身份?神界神王,天元神朝三大神王之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下上,修為更是差一步便可登天入道。在他眼中,姜河這個劍神的稱謂不過只是普通修士只見的吹捧罷了。可如今這個不堪入流的小人物,竟然用凡間俗語侮辱自己,饒是其心性非常,也不可能完全忍耐。

“神王!”天龍族兩位神將其中一位叫做虯陵,他跨出半步,輕聲提醒天龍神王。“神帝聖命,使我等逮捕姜河,神王萬不要被其激怒。”

天龍神王龍眼一睜,輕哼道:“我豈會被一個小兒激怒?”

“姜河,你不過一小輩,可知我族長之兇威?再問你一句,降是不降?”虯陵伸手一指,向姜河喝斥道。

劍神姜河依舊不再看著天龍神王眾人,而是望向最西方,似乎要看穿西天。

天龍神王看到姜河的目光,譏諷一笑,道:“難不成還要奢望西極天的主人來救你?不要妄想了,伏靈天尊修的是絕情道,早已與你師恩斷絕,不可能來救你的,勸你還是...”

“關你何事?”姜河淡淡出聲,打斷天龍神王。

天龍神王眼神已經怒不可遏,但依舊隱忍怒火,咬牙道:“希望你能夠活下來。”

沒有理會天龍神王的威脅,劍神看了西方一會,便收回目光,拎起水桶,緩步將之放到井邊,走進草廬中,竟坦然坐下,低笑一聲,道:“天元老兒,不過皓首匹夫,受伏元神帝恩重,不思報恩,竟逆反天道,謀逆犯上,忝坐神帝之位。但,天道運轉輪迴,修行一道強者為尊,林人皇——天涯,才貌超群,超今冠古。天元老賊卻鼠心狹隘,不能容人,我,不齒!”

“天龍,你向來看不起其他種族,自認為龍族至上,可卻忘了,多少龍族諂諛落在我人族胯下,淪為坐騎,降為力奴,而你更是諂媚天元,所以以後還是少擺那些個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架子。”劍神輕蔑笑道。而天龍神王卻已經怒火中燒。

“你說我的劍神之名,不過是凡間自詡,說的沒錯,我也認為什麼劍神不劍神,神王不神王的,都是狗屁!”

“大膽!”虯陵與另一位龍族神將虯荊看著天龍神王的臉色陰暗不定,再加上姜河連番口語羞辱,作為維護天龍神王尊嚴的兩位,縱身殺出。

轟!

沒有了護罩保護的莊園,在兩位神將修為爆發的瞬間化作齏粉,只留下姜河所坐草廬巍然不動。

“但是,今日我想告訴你,我的劍神之名從來就不是稱謂,而是實力,我是神,是劍道所敕封的神!”

姜河猛然抬頭,此時虯陵、虯荊已經殺到草廬之前,恐怖神威衝殺而來,兩位神將就像是兩條猙獰的巨龍,翻雲吐霧,殺意如海。

當!

兩道龍爪陡然巨大,向涼亭一把抓去。這時涼亭上方的尖銳長柱突然震盪,強勁的氣浪瞬間迸發,竟將兩位天神境的神將震得連連後退。

虯陵與虯荊手掌顫抖,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因為那哪裡還是什麼手掌,只不過是鮮血淋漓的兩隻白骨罷了,甚至連手腕都不知被什麼啃食的乾淨!

兩位神將對視一眼,內心驚駭。龍族的肉身本就強大的可怕,虯陵與虯荊更是在天龍神王的訓練下,讓肉身更加強大,甚至已經隱約超越龍族肉身的極限。這等境界的肉身,發力一撞,便可拳碎蒼穹,掌斷雷霆。可這樣的肉身,竟被這個他們根本看不起的小小人物給輕易破了!而且最讓兩位神將驚駭的是,如此強大的肉身,竟然沒有立刻恢復,就連恢復血肉的一絲跡象都沒有!

要知道,修士進入脫胎境時,便可以生死人肉白骨,若再加上兩位成神的神將,又是天生肉身強大的龍族,其恢復能力可以想象,但面前這樣的情況讓兩位怎能不震驚!

錚!

劍氣轟鳴,草廬上方的尖銳長柱漸漸變幻形態,外皮的長柱體開始脫落,露出刺目光彩,只聽得嗡嗡長鳴,一把古樸長劍從半空徐徐落下,立在草廬之前。錚錚直響,似乎在憤怒著有人竟然敢冒犯它的主人。

“好劍!”

在尖銳長柱能量爆發的一瞬間,其他人或許看不出什麼名堂,但天龍神王畢竟是貨真價實的神王,他清晰地見到,那一刻整個長柱外皮似乎有無數的空洞,無數的劍氣從空洞中激射而出,最讓人驚訝的是,空洞是分散在四周的,卻能在射出的瞬間匯聚成一股,或者說一把無柄的雙刃劍。最讓天龍神王驚詫的是,雙刃劍形成的一剎那,草廬彷彿不是草廬,面前化作齏粉的莊園不再是莊園,而是一處荒涼沒有任何生機的地方,也就是說,那些劍氣或將整個空間扭曲,或直接將虯陵、虯荊轉移了空間!

這簡直駭人聽聞!

從表面看來,好像是虯陵、虯荊兩位神將雙手化作龍爪抓向了草廬,而在天龍神王眼中,卻是這兩隻籠罩在霎時間被雙刃劍洞穿,洞穿的同時,整個荒涼的空間都動了,是的,都動了起來,彷彿是一張饕餮大口,將手掌的所有血肉生機全部吞噬!

而且,當那把古樸長劍展露身形的時候,天龍神王明顯的感應到,那陣陣劍鳴竟是對自己的警告!更讓他感到可笑的是,一把小小青鋒,竟然鎖定了自己!

他所說“好劍”並非是單單說劍,還有姜河。因為他能夠感覺到,鎖定自己的時候,是古樸長劍自發的,並不是姜河所牽引。這說明,這把劍已經通靈!而誇讚姜河,則是因為他養出了一把好劍,也從側面說明了姜河劍道造詣之深!

“方才那是什麼劍?”不知不覺間,天龍神王已經對姜河的看法有所改觀,語氣中也不免多了些尊重,是對強者的尊重。

姜河在草廬裡抬頭,彷彿看到了天龍神王那張疑惑的臉,輕聲道:“是我的道,我的劍道,它叫荒蕪!”

“荒蕪?好名字!”天龍神王邁步從空中走下,走到虯陵兩位神將跟前,抓起兩位的手,細細打量片刻後,兩團熒光從天龍神王的手掌中泛起,頃刻間,兩位神將的手掌恢復如初。

姜河雖在草廬,卻彷彿親眼所見一般,眉頭不禁皺了皺,臉色也逐漸凝重。

“我沒看錯的話,你已經是天神境了吧,而且沉浸了好些個年頭了。”天龍神王坐在莊園的廢墟前,看著不遠處的草廬,手指摩挲,扭了扭脖子,淡然道。

姜河聞言一怔,旋即嘴角苦笑:“還是被發現了呀!”

“所以說我討厭人族,心思多,想法多,一肚子壞水。”天龍神王鄙夷。“據監天司數年前的訊息,劍神姜河,神靈境中期,劍道天才,是劍魔的隱世弟子,一心向劍,雖已悟得道,但礙於修行天賦,此生恐難以踏入天王之境。看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我心中就有些疑惑,能夠悟道的人物,又怎能是修行天賦差呢?劍魔的好手段吶!”

姜河雙指併攏,草廬門前的長劍緩緩升空,又回到草廬的房頂,但不同的是,當它沒入草廬的時候,草廬砰得炸開,露出手握長劍,面容微笑的劍神。他呵呵笑道:“手段也好,計謀也罷,取勝的關鍵還是實力,對吧,神王?”

“是的,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的陰謀詭計都是無效的。出手吧,讓我看看你的實力!”天龍神王大馬金刀的坐著,手指依然摩挲。

“姜河,請神王賜教!”

劍神緩步向天龍神王走去,行走間,一股氣息就像是泉湧般,一股一股翻湧衝擊而出。頓時間,他的外衣炸開,烏髮飛揚,一改書生之氣,腳下地面深深凹下,其身上所有的氣息在這一刻消失,其手中的長劍竟化作一隻巨蟒盤踞在他的手臂之上,在其身體四周,隱約間閃爍著一道道符文。而他自身就彷彿與這些符文融合在了一起,或者說此時的姜河就是這些符文,而這些隱隱約約穿梭在虛無中的符文就是姜河!

以身化道,道衍自我,神王境!

林塵甫一出現,在場所有人都屏息了起來,因為他身上所帶有的氣息,那般壓迫感,就算是當年的人皇林天涯都不曾擁有的。那說明只有一點,林塵踏入了神帝之境!

當這一想法出現在眾人腦海中時,何人不驚?在百年前,林塵還只是一個連神境都未到達的化神境修士,只百年時間,竟然直接一腳踩在了神帝之境上!這何止是前無古人,恐怕也是後無來者。

但他們卻是不知,秘境中具有時間奇效,其實林塵在裡面度過了整整千年的光陰。但就算是千年,說出去的話也頗為驚人了,畢竟神王境與神帝境之間的溝壑,不是時間就能夠彌補的。林塵之所以能夠一躍千里,主要還是因為,他開創新功法,這套功法囊括了整個寰宇,因為他以自己的丹田為鴻蒙混沌,在體內重演了天地開闢的景象,這等魄力及成就,就算是人皇林天涯都不曾達到的。

“虎賁軍首領凌峰,參見人皇!”

空氣沉寂了片刻之後,之前那位高大的男子急忙單膝凌空下跪,畢恭畢敬。有了第一個帶頭人,緊接著便是層巒疊嶂的參拜聲不斷。

“御林軍統領高渠,見過人皇!”

“人皇北部軍統領林則,參見人皇!”

“人皇南部軍統領馮鸞,見過人皇!”

“御林軍副統領張彪,拜見人皇!”

“人皇北部軍副統帥趙安明,參見人皇!”

“南部軍統帥......”

“......”

看著漫天跪下的人影,林塵心中熱血澎湃,淚水奪眶而出。突然,又一道空間裂縫出現,那空間通道出現在老石的面前,空間震盪後,只見三道高矮胖瘦不同的三道身影出現,一位是個五短身材的胖子,一個是身高七八尺,綠袍長髯,還有一位則是個邋遢的道士。

這三人出現之後,便齊齊轉向天空的林塵,半跪而下,就連老石也站起身來,施了一禮。胖子三人聲音低沉,齊聲朗聲道:“禁衛軍首領,龐龍。”

“禁衛軍首領,古道。”

“禁衛軍首領,張璋。”

“參見人皇!”

林塵落下身來,將三人攙扶而起,看著其身後依然震盪不休的空間通道,疑惑的看向胖子龐龍。

龐龍臉色黯然道:“回人皇,我等,接老人皇回家了!”

......

這裡是一處秘境,是林塵以大手段在田家後山開闢出來的,秘境中的範圍足以蘊藏數百萬的軍隊。林塵原本想著自己已經是神帝境,將人皇留下的那片時間秘境修復不是信手拈來?誰知,只能修好秘境,對於其中的時間奇效卻束手無策。

於是,林塵就自己開闢了一個。而其父林天涯的肉身,便安置在了之前的人皇秘境中。

數百人匯聚在秘境之中,林塵端坐首位,看著下方密密麻麻的人,他知道,這些人是人皇舊部中最重要的,只要這些人還在人皇部就永遠不會散去。

“老石,姜老頭他們呢?”龐龍瞥向一旁的佝僂老者,問道。

林塵則是一臉疑惑,田鳳然在一旁笑道:“人皇部三公九卿制度從不缺少,而以姜太師為首的三人,是整個人皇部的最關鍵。姜太師負責人皇部的人員呼叫和升遷,高御史負責監查人皇部各級有無出現不法情況,而靈太尉則掌控者人皇部的軍權。”

林塵聞之瞭然,也轉頭看向石鼓,對於石鼓此人,在方才林塵也有所瞭解了,據聞他是因為和林天涯打賭輸了,才不得以進入的人皇部。而石鼓此人不僅和誰都能打的熱火,其在人皇部的地位不亞於方才田鳳然所說的人皇部三公。

石鼓捏了捏下巴,然後搖了搖頭道:“我並沒有找到這三個老傢伙的蹤跡,我透過虛空傳信的時候,就沒有傳出去。或者說,傳到一般就消失了。”

“難不成這三個老傢伙想跑路?”龐龍膽大包天,隨即便被長髯公狠狠的錘了一下。

“是傳到什麼地方消失的?”林塵問道。

石鼓手掌徐徐張開,露出一個幽暗幽冥,往生往死的地域。

“地界?”田鳳然眉頭緊鎖。“難道,是地皇?”

“不至於,地皇當然與人皇之間也有聯盟所在,總不應該...”邋遢道人也捻胡思索。

“倒也不是不可能,你們被忘了,姓靈的來自哪裡!”龐龍的眼神一凜。

一時間,各種猜測,各種揣測全部響了起來,方才的一團和氣也瞬間被打破。

林塵眉頭微蹙,而後輕聲開口,雖只是輕聲,但其神帝境的威嚴卻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好了,是與不是,我去一趟便知了。”

他又轉頭望向石鼓:“石長老,接下來的時間,就勞煩您把各軍接引過來了。”

石鼓露出大門牙,咧嘴一笑:“小事!”

“各位統領、將軍,在我前往地界的時間裡,還有各位忍耐住,再次秘境中努力修習訓練,在這裡就算是天元也不會發現。”

“尊人皇令!”眾人齊聲答道。

林塵這才緩了口氣,其實說實話,雖然他已經是神帝境的存在,但是面對這些曾經跟著自己父親征戰,還有許許多多都是與林天涯交流溝通悟道之人,而自己終究只是個晚輩,好在,這些人中暫時還沒有刺頭出現。

他轉過頭看向田鳳然:“田師兄,我去往地界的時候,請幫我找個人,務必要將他請到這裡來。”

田鳳然笑道:“放心,你想找的那個人,恐怕已經快要來了。”

林塵點了點頭,又對各軍中的統領將軍,還有禁衛軍的龐龍三位,以及石鼓寒暄了一番後,閃身離開。

已經踏入帝境的他,完全可以使用道則來趕路,幾個閃爍間,便從人皇域來到了角域。他站在角域天空之上,看向那個高聳入雲的學院,看向學院中的那個女子,那個大長老,還有那個風神。而後轉身又進入了鬼蜮。

而就在林塵離開之際,諾風學院風神殿中,風神木元卿陡然睜開雙眸,仰天大聲道:“敢問是哪位前輩徑路此地,不妨讓元卿儘儘地主之誼。”

可等了許久也未曾聽到回應,而這個時候,方明子推開殿門,恭敬道:“老師,怎麼了?”

風神眼睛微眯,看著天外,久久為曾說話。而此時的林塵早已經來到了鬼蜮的一片竹林之中,在竹林深處有一間院子,林塵站在院外,似乎能夠見到自己曾經生活的場景。有老頭子,有小灰,還有歡歡...但此時不是回憶的時候,林塵隨手灑下一個保護罩,然後朝著鬼蜮深處走去。而在林塵離開沒多久,有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將軍裝扮來到了此地,看著院子中,與林塵一樣,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走吧!”女將軍收起笑容,走出竹林,聲音冰冷道。而在其身後,浩浩湯湯數百人,每一位都是神中的強者。

而這支隊伍,在女將軍的帶領下,直接殺入了神界。那一日,神界發生了一件大事,前朝帝女燕靈鳶率眾殺入玉皇天,斬殺數位帝子、帝妃、帝女,更是險些傷了神帝。但好在禁衛軍及時出手,將叛賊擒住,關進了天獄之中,待定時日後,於誅神臺上問斬!

但事情發生之時,林塵已經進入透過鬼蜮,穿過了世界隔膜,來到了地界。

地界十八府,分別為:拔舌、剪刀、鐵樹、孽鏡、蒸籠、銅柱、刀山、冰山、油鍋、牛坑、石壓、舂臼、血池、枉死、磔刑、火山、石磨、刀鋸,以及掌控十八府的至高府,阿鼻。至於為什麼說地界十八府,卻有十九府,因為阿鼻地獄並非是府,而是一個朝堂,一個地界權力的集中地。就像神界玉皇天中,那座帝闕一般。

林塵來到拔舌地獄,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陰森可怕,只是路徑兩旁,全是懸浮的舌頭,那些舌頭不停地蠕動著,有的竟還能說話。林塵內心瘮得慌,倒是快步走過了那片地帶,來到了一座巍峨的城池跟前。城池沒有城門,只有兩個打著瞌睡的地府護衛。林塵徑直從其旁走過,卻沒有遭到攔截。而林塵也就如願以償的進入了城池中。這座城,就叫做拔舌城。

而地界中的原住民也依然幸福安康的生活著,但是當看到林塵的到來,都閃躲著,不願意靠近他,就算他向主動問路,恐怕也沒人回答。

林塵皺著眉頭,順著大路朝前走去,似是有什麼在牽引著一般,鬼使神差的來到了一座祭壇跟前,在那祭壇前,只有一位滿身橫肉,身高數丈的獠牙怪物。林塵定睛看向獠牙怪物的頭頂,只見一位長相頗為俊秀的男子正坐在怪物頭上大口吃著生肉,鮮血淋漓。最為獨特的是,這個俊秀男子吃食時並不是以口先入,而是用丈許的舌頭卷著食物塞進嘴裡。看得林塵,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

“喂,那邊站著的,你不是地界的人吧?”男子聲音也很是清朗,似乎是這座陰暗城池的清泉。

“不是。”林塵輕聲回答。

“那你是,被上頭貶下來的?”男子口中稀里嘩啦的吃個不停,但是絲毫不影響他講話。

“不是。”林塵依舊淡然。

“嘿,你這人,還真是無趣,你到底是誰呀,來這裡幹嘛?”男子似是有些發怒,轉過身來,眼中幽光陣陣瞪著林塵。

林塵怎會害怕,抬頭也直直望去,只見其雙眸金光如火,轟得炸響在男子腦海。男子全身顫抖恐懼,手中最愛的生肉都掉在了地上。

“找茬的是吧?大憨,給我廢了他!”男子俊秀的面孔突然變得猙獰。

而那名為大憨的獠牙怪物,揚起巨大的雙臂,口中發出難聽的嘶吼,直接衝向林塵。林塵冷哼一聲,屈指僅是一彈,一道光線陡然激射而出,而那怪物在接觸到這道光線之時,瞬間化作齏粉。男子瞠目結舌的還懸浮在半空,當反應過來正想逃離時,林塵抬手便是一吸。

而在這時,一道恢弘的聲音響起,林塵手掌一頓,俊秀男子也是得此逃離了。

那恢弘的聲音再度迴盪:“道友何必和一個小輩見識?道友不是來尋人的嗎?也好,朕在阿鼻,恭候道友。”

聽著那道恢弘的聲音,林塵又怎能不知道是誰,這地界中除了那位地界之主,地皇明匚,還有何人敢對自己這般說話?

而且聽明匚口中所說,林塵知曉一點,那就是姜太師等人正是被這地皇“請”了去,至於什麼原因,恐怕只有自己走到他跟前才能知道。

“既然如此,那道友,可莫要跑咯!”林塵開口,聲音冰冷。

而聞聽林塵的話語,明匚傳出笑聲,而後笑聲越來越小,隨之不見。

哼!

林塵冷哼一聲,帝境修為爆發,頃刻間,整座拔舌地獄的所有建築全部坍塌,好在林塵不是濫殺之徒,護住了地界生靈,否則以其修為,早已生靈塗炭。之所以如此,便是林塵給明匚的一個下馬威和警告!

阿鼻地獄中,明匚端坐在地皇之位上,看著面前光幕中的場景,眼睛不禁眯了眯,口中輕嘖:“好一個人皇!”

“地皇可見,我此代人皇的實力如何?”在地皇下首,有一位瘦骨仙風的老者,面帶得意地望向明匚。

明匚也是隨之輕笑:“只是不知道,胃口,比那林天涯如何...”

林塵唯一沒有毀去的建築便是祭壇,因為這座祭壇是通往下一層的門戶,否則的話,他前往剪刀地獄又要費些手腳了。

神光閃耀,林塵來到了一片到處是手指的地帶,那些斷指毫不安分,甚至有的想要觸控林塵,林塵此刻已經心中有怒氣,身軀一震,接連無數的斷指連渣都沒有剩下。他沒有再像方才那般客氣,而是直接闖入了剪刀城,踩在祭壇上,抓起一個護衛,大喝道:“城主是誰,給老子滾出來,慢了一步,你這層地獄,頃刻將化為血水!”

剪刀地獄的獄主是一位高瘦的男子,聽到林塵的話後,連滾帶爬的來到了林塵跟前,他直接跪倒在地,頭也不敢抬,顫聲道:“小...小...小人...吉...安,不...不知大人...是何處...大神,還...望...大人,不...不記小人過,若有...冒犯...處,請...海涵!”

林塵放下護衛,蹲下身來,頂著吉安的額頭讓其抬頭,而後一字一句道:“立刻,帶我去阿鼻地獄!”

吉安聞言微怔,而後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大...大人,您現在不就在阿鼻嗎?”

林塵疑惑。

吉安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地界本身就叫做阿鼻地獄,至於十八府只是阿鼻地獄中的十八方勢力或家族。”

“少說廢話,我是說地皇明匚在哪!”林塵一把抓起吉安的脖領。

吉安哆哆嗦嗦道:“在,在恐怖深淵中的阿鼻神朝中!”

......

順著吉安的指路,林塵很快來到了所謂的恐怖深淵,要說這深淵也著實名副其實。一眼望不到邊的黑暗,黑暗中不時的傳出悽慘而可怖的怪叫聲,無數猙獰的惡魔惡鬼不斷掙扎著想要從深淵中爬出,幽幽地獄之火若隱若現。

看著這座深淵,林塵不由聯想到聖佛和道祖二人所坐鎮的深淵,難不成這二者有什麼關聯不成?

沒有猶豫,面對讓人恐懼的黑暗,林塵一躍而下,耳邊傳來惡魔低沉的話語,若林塵沒有那之後數百年的沉澱,此時恐怕道心早就有了悸動。

下落,不斷地下落,無底的深淵林塵的身體在墜落。漸漸的林塵看到下方亮起一道圖案,那圖案倒不是凶神惡煞的地獄惡魔,而是一位頗為妖異的女子形象。林塵頓時瞭然,這想必就是三界中第三位聖祖——修羅聖祖。

修羅聖祖本就是地界羅剎族女子,後來得緣成道,建立修羅神朝,成為歷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帝。而此時出現這副圖案,則是代表著所謂的阿鼻神朝將近了。

林塵衣衫微動,身遭隱約有著數道符文閃耀,剎那間,他比脫弦的箭還要快,比脫韁的馬還要迅速,轉瞬便來到了修羅聖祖的圖案前。林塵站在圖案之上,用腳輕輕跺了跺,發現這下方有著東西擋著,或許就是這阿鼻神朝的門戶。就在林塵揮拳打算用蠻力破開時,只見圖案上的修羅聖祖舞動了起來,長袖善舞,嫋娜多姿。

譁!

頓時間,一道道細微的光束從黑暗中射出,交錯縱橫,猶如一道大網,大網捕捉而下,罩住正在舞動的修羅聖祖,正如烈火遇到了冰水,嗤嗤作響。

隨著修羅聖祖的圖案逐漸消融,下方的門戶也是緩緩開啟,林塵從門戶落下,終於見到了阿鼻神朝的景象。

它們建立在獨立的空間之中,空間依然幽光熠熠,數不清的宮闕殿宇疊嶂而起,各形各色、奇形怪狀的生靈在殿宇中穿梭,而在這些宮闕之外還有一片片發著綠光的地帶,那裡也可隱約見到一隻只幽靈在遊蕩。

阿鼻神朝中,一位位神朝護衛、軍隊森嚴有序,他們維護者神朝的秩序,提防著飄蕩在四方的野鬼。林塵細細打量才發現,阿鼻神朝的整體模樣竟然是縮小的地界十八府,也叫做十八層地獄!

而在這時,一位藍色面板,穿著大膽的侍女走了過來,畢恭畢敬的將林塵引到了一個散發著五彩光芒的漩渦跟前,不待林塵詢問,那位侍女已經離開了。林塵不假思索,直接進入了漩渦之中。

視線還未待恢復,便聽到一道磁性的聲音響起:“人皇駕到,明匚有失遠迎!”

林塵定了定神,終於看到了面前得場景,沒有過多地搭配設施,只有一個高高在上的白骨皇座,座下又另有十多個白骨座椅,兩旁可見的是寰宇星辰,在白骨皇座面前還有一面巨大的鏡面,鏡面之上倒映出十八府的所有畫面。而此時這裡加上林塵也只有五個人。

一個端坐在皇座之上,身著帝袍,丰神俊朗,眼神中仿似蘊藏著無盡星河,不消多說,這便是地皇明匚。而在其下首共坐著三位,一位道骨仙風,一位慵懶至極,還有一位正襟危坐,臉上只寫著殺氣二字。

林塵朝前走去,只見那下首三位急忙起身,行的是君臣之禮。

“姜明,見過新人皇!”這是道骨仙風的老者。

“高崇,參見新人皇!”這是生性慵懶的中年男子。

“人皇部,太尉靈紅松,拜見人皇!”這是那位面帶殺氣的青年男子。

三人雖話語、性格、面相各不同,但其實這三人都是同歲。

林塵早就對著三人的身份有所猜測,此時坐實後,也不敢直接受禮,連忙還禮道:“小輩林塵,見過三位前輩。”

“你們這三個傢伙,對我都不曾行禮,到對一個小娃娃如此客氣,真是迂腐!”明匚也難免不去譏諷一番。

“我等不去拜你,一是因為你我本是同輩中人,而不是臣屬關係,三是你把我們抓來的,不一起打你就算給你這個地皇的面子了。”太師姜明白了明匚一眼,領著林塵坐在位子上,而後坐在了林塵的下首位。

“喂,小子,他們不拜我也就罷了,你一個小輩怎麼這般沒規矩!”明匚眼神中殺機浮現,盯著林塵。

林塵毫不畏懼,氣勢迸發,四遭的寰宇星辰因為林塵的氣息而執行紊亂,整個空間震盪不休。

“好了好了,你厲害!”明匚能屈能伸,連忙擺了擺手。“說吧,闖我地界為何?”

林塵並未第一時間斂去氣息,而是看向姜明。姜太師笑著點了點頭,林塵這才收起氣勢,拱手道:“倒並非是我闖地界,而是地皇你在等我到來。”

“可笑。”明匚很是不屑。

“既如此,那林塵就多謝地皇對人皇部的保護了。”說著,林塵拉著姜明三人就要離開。

“等等!”

明匚性格傲嬌,翕動著嘴唇,猶豫萬分,才緩緩道:“你要什麼?”

林塵也沒想到,傳說中那位不亞於天元神帝的地皇明匚,竟然如此的可愛可掬。

他走到一旁,搬起一把白骨座椅,與明匚對立而坐,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他笑眯眯的望著明匚,輕聲道:“我要整個三界!”

一時間,空氣寂靜了下來。

“你想做新神朝的帝?”明匚眼神中星辰濃郁,這代表著他真的動了殺心。

“不,我要做的是新的聖祖!”林塵不急不慢道。

明匚眼中星辰再度濃郁幾分:“這等野心,也不大!”

“你誤會了,我說的是,三界自古以來,唯一的聖祖!”林塵一字一頓,雙目灼灼。

這一下,不僅是明匚,就連姜明太師等三人,都不由的大驚失色。這是何等的野心,三界以來唯一聖祖!真要說起來,這是無上無老,無尊無卑,天生反骨,叛逆之賊。

這句話直接將三界建立以來所有的前輩、先賢全部否定,否定他們的人生,否定他們的道,是真正的逆天之輩!

“好一個,唯一聖祖!”

明匚站起身來,黑紫色的帝袍之上星辰點點,宛若一個巨人站立在林塵跟前。在他身上有一股氣勢,那是天難管,地不平,踩在道則之上。這位地皇,也在悄無聲息時成帝了!

而且看起穩固的氣息,恐怕早就已經成帝,林塵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說此人的心機不亞於天元神帝,太會隱忍了!

“地皇,你想看看,我的道嗎?”

林塵倒是無所畏懼,他依然坐在白骨座椅之上,並且雙臂環胸,泰然自若。不等明匚說話,林塵雙眸閃出兩道不同光彩,一為日,一為月,日月雙瞳,陰陽造化。在其身後,一座巍峨洞天徐徐升起,而後猛然張開,將地皇的這座空間只見吞噬其中。

混元一氣,陰陽五行,六合八荒,七星北斗,九府十宮。一片片,一面面,一場場天地開闢的波瀾壯闊,狠狠地衝擊在明匚以及姜太師三人的心頭上。

明匚無力地坐了下來,眼神頹然,自己求道一生,隱忍一生,算計一生,只為了最後那一步。可現在,一個小輩,一個修行才不過百餘年的小東西,已經為最後那一步鋪平了道路。

林塵沒有誇張,因為對於聖祖之境,在人皇秘境中的千年時間裡,他有了可怖的猜想,為了這個猜想他才開創了這一傳奇功法。他的功法新闢天地,將整個三界、寰宇囊括,若是成道,便是自我成道,自己便是天地,便是三界,我證己身!

也難怪,他有如此野心和豪言壯志!

姜明太師三人也終於徹底被林塵的實力所折服,林塵展露此手,便有了成為人皇的資本,便不辱其父林天涯之命,便能帶著人皇部走向未來!

“你比林天涯,還要張狂。”明匚失魂落魄道,旋即眼神中的星辰恢復。“從現在開始,阿鼻神朝與人皇全方面結盟,一榮俱榮!”

“一損俱損。”林塵抱拳施禮,正色道。

......

當林塵帶著姜太師三人回到人皇域時,人皇部已經集結完畢,數百萬的軍隊集結在秘境之中。林塵站在點兵臺上,俯瞰這一壯闊景象。身邊是姜太師為首的三公,還有石鼓和田家三位底蘊、田鳳然父子。掌控軍權的靈紅松已經將戰士們的熱血點燃,只剩下林塵這一位最大的火炬手。

“諸君,未來在你們手上!你們,敢隨我推翻這座糜爛腐朽的神朝嗎?”林塵慨然道。

“幹翻天元,重建三界!”御林軍統領凌峰慷慨激昂。

“幹翻天元,重建三界!”

頓時,喊聲震天,響徹雲霄,隨著林塵大手一揮,數百萬的人皇部軍隊蜂擁而出,將人皇域全部佔據,大興土木,建立防事,掃除異己,人皇殿也在之後的短短三日之內重建而起。那一日,人皇部再現。

人皇域五大家除卻王、宋兩家拒絕合作,被人皇部軟禁在自家勢力範圍外,秦、李兩家也全力加入人皇陣營。不僅如此,曾經與人皇多多少少沾些情誼的,包括諾風學院的風神木元卿,還有雷行宗的齊罔,杜城的杜城主等等,以及在前往人皇域途中,林塵自己所結交的勢力,全都湧入人皇域。不僅如此,還有遠在奎域的佛門,星域的道門,女域的邱家,雪山深地的雪人一族,全部宣告,掀翻天元,重立神帝!

一時間,整個人間界起義之火,一把接著一把燒了起來。

就在外界熱火朝天的時候,林塵則身處人皇秘境與一位高大老者對坐。林塵臉上帶著孩童般的笑容,而對面老者則是寵溺的看著自己養大的小子。

“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快就走到了這一步!”老頭子摸了摸林塵的頭。

雖然已經踏入帝境,但是在老頭子面前,他還是那個只會撒嬌的小孩:“老頭子,時事逼人吶!”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東極天不會加入人皇陣營,無論何時,它都是神帝的麾下。”

將林塵養大,一直出現在林塵口中的老頭子,赫然就是那位三朝元老,神帝之下第一人的東極天掌控者——古元天尊。

天尊看著嘟著嘴的林塵,無奈的笑了笑:“如今,你也是神帝級別的人物,可不能在你那些同伴面前露出這般嘴臉。雖說東極天不能助你,但是,如今東極天的掌權者已經換人了。”

林塵頓時知道老頭子的意思,那就是說,古元天尊已經脫離了東極天,來幫助自己!

“還有,有兩件事,一件是那個名叫歡歡的女孩,就是前朝神帝之女燕靈鳶,前些日子被天元抓了去,在一個月後誅神臺上斬首!”

林塵聞之頓時大驚,他已經來不及思考歡歡是帝女的事情,而是歡歡即將被斬首!

“先不要著急,我既然告訴你就是有拯救的辦法。”老頭子古元天尊將林塵一把按下。“燕靈鳶必須要救,無論是不是陷阱。還有,此次我帶你去神界,你要去見一個人,一個你父親虧欠一生的人。”

林塵臉色黯然,心知肚明。林天涯此生只有一段情緣,卻有兩段情債,一個是名為阿狸的小狐狸,已經死了。還有一個是同為狐族的阿狸的親妹妹——阿紫。而如今的阿紫便是那西極天上的伏靈天尊。

林塵暗歎一聲,這趟神界之行,恐怕比想象的還要困難。

古往今來,青史留名者,都留存開創出的功法傳承,比如雷霆聖祖的劫道,陰陽聖祖的神魔混沌決,天道聖祖的天道,修羅聖祖的修羅道,古來神帝也都留有自己的傳承,不希望自己畢生心血與墳墓一起埋葬。包括林塵所修煉的真靈九言,也是那位尊號元靈的神帝留下的心血。這些人用自己的才情,在三界的史書上書寫一篇篇華麗壯闊的篇章。

劍神一番話,無疑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將林塵引領上一條通往至強者的道路。

正如劍神所說,林塵雖年紀尚輕,但已開創出屬於自己的神通,這是他功法的大綱,是他才智的體現,只要他沿著這一條路,等待他底蘊達到,便可以開創出流傳萬世的功法。而且林塵腦海之中還有人皇林天涯的所有修煉心得,可以說是林天涯功法的囊括,是屬於林塵的傳承。有此借鑑,林塵也必事半功倍。

林塵跌跏而坐,開創功法是一件極為耗費時間和心神的事情,好高騖遠是做大事之大忌,感悟劍道才是當務之急。

在那段黑暗的行走中,林塵從開闢劍道的虛無劍,到一劍開天的伏天劍,還有劍出如龍的雲騰劍,深海呼嘯的坎澤劍,破土而出的離垢劍,木秀於林的亙古劍,用情於痴的痴情劍等等不知凡幾,一位位劍道先賢為劍道的發展奉獻了一生,本來是劍道白痴的林塵,在不知不覺間對於劍道的認知也逐步的加深,如今再來看劍神的荒蕪劍,可謂管中窺豹,略知一二。

從一開始與乳白小劍的交手中,林塵便猜測荒蕪劍道是將天地間的所有生氣、靈氣吸納為自己所用,是一種吞噬的手段。但此時細細看來,品味荒蕪劍紋,發現,荒蕪劍並非是簡單的吞噬,而是掠奪,生生從天地間將不屬於自己的靈氣直接搶過來使用。可謂霸道至極,倒與劍神的模樣有所反差。、

林塵心神一動,識海中荒蕪劍紋前,一道古樸蒼茫的符紋漸漸凝現,正是人皇的蒼茫劍。

他深吐一口氣,臉色略微紅潤,很顯然凝聚劍紋對如今的他來說還是有些勉強。

林塵將這兩隻劍道列出進行對比,也是為了更深層次的剖析劍道。蒼茫劍道是其父林天涯自劍神的荒蕪劍道中跳脫而出,自立門戶而得。

當這兩道劍紋相互接觸到以後,竟出現一道奇異的畫面。荒蕪劍吞噬力大盛,強悍的力量針對蒼茫劍而出。雖說蒼茫劍並沒有什麼凌厲的氣息迸發,但卻有種厚德載物的穩重之感,饒是荒蕪劍威力再強,竟然無法掠奪蒼茫。蒼茫立於天地,是最古老,最沉重的力量。荒蕪依靠吞噬掠奪,殺伐之氣最重。卻無法對蒼茫有所影響。想來,是林天涯另闢蹊徑,反其道而行之,以退為進,以守為攻,所立劍道便是堅守自身,建造出自己的領域,領域之外無人可攻,領域之內我自無敵,這是一種胸懷寰宇,囊括宇宙的無上氣魄。

林塵心神沉浸,端坐在兩道劍道之間,左有荒蕪,右有蒼茫,一心二用。荒蕪劍中,他站在一個初生的星球之上,作為旁觀者看著星球一步步的發展,一點點進步。他看到了凡世間嬰兒呱呱墜地,到生老病死,見識了這顆星球從貧瘠到繁榮至盛。朝代更迭,時令變遷,修行之法逐漸盛行起來,越來越多的生靈走上了修行的道路上,而死亡一詞逐漸在星球中淡去。星球中生靈越來越多,壽命越來越長,星球內的生機竟然繁盛到了極點,甚至僅僅只是流出的一絲生氣,林塵都震驚的感應到,有這一縷生機,只要肉身不滅也不能立刻修復,這是何等恐怖!

漸漸地,又是無數時光流逝,星球內已經數萬年沒有新的生靈出現,整座星球就連砍柴的樵夫都是身居無盡歲月的壽命。某一時機,林塵突然眼眸一亮,因為他在這等鼎盛的時代中,一處極為隱晦的地方察覺到了死亡。林塵驚疑,連忙捕捉這死亡的源頭。他的彷彿這片天地的主宰,靈識瞬間籠罩整個星球,探索任何隱秘的角落,終於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個普通的農戶家中。那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要知道整顆星球已經數萬年未曾有新生,而此時竟然有新生靈出現。可當林塵看到這個嬰兒時,面色突然一沉,因為與萬年前出生的嬰兒不同,這個嬰兒竟然剛剛出生便全身充滿了死氣,不是暮氣,而是死亡的氣息,也就是說,這個嬰兒剛出生便死亡了!

林塵沉思,一時間竟無法想到是什麼原因,按理來說在這等生機充盈的星球上,就算是一顆小草也有數不清的壽命,可為什麼這個嬰兒剛剛出生便接觸了死亡?他百思不得其解。

萬年時光流逝,在這萬年中林塵又見到了數千萬個剛出生的生靈就立刻死亡的場景,他已經木然。又一個萬年,在這段時光中,非但沒有新生,這顆星球極為古老的生靈竟然出現了暮氣,這說明生靈開始有了生命盡頭,壽命即將具體化。這是一個重大的發現。

林塵靈識來到這位古老存在的身前,進入他的體內,觀看他走到生命盡頭的原因,他從腳下走進,到丹田,到內臟,到識海。古老存在體內生機就像是太陽般耀眼,比鍾乳還要粘稠,這股生機,就算是一尊神的肉身破碎,也能讓之瞬間恢復!他站在古老存在的識海之中,彷彿俯瞰眾生的神帝,所謂一覽眾山小,站得高看得遠。終於,他眼眸震驚中帶著一抹欣喜,就像是發現新世界的欣喜。在這尊古老存在的肉身中,逐漸浮現了一股吞噬,吞噬之力不強,卻是將他的生機一點點蠶食,這股吞噬之力林塵認得,荒蕪!或者說,寂滅!

這一發現猶如黑暗中燈塔,林塵醍醐灌頂,終於將一切疑惑解開。正所謂物極必反,生的盡頭是死,而反之,死的終點便是新生,生死輪轉,生生不息,這是五行的根本,是天地的規則。而荒蕪劍也並非是一味的吞噬掠奪生機,而是用掠奪來的“生”,來喚醒自己的“死”,讓自己在戰鬥中立於不敗之地。

這就是劍神無敵的原因!

而另一邊,林塵行走在一片漆黑的地帶,就像是之前那片漆黑一般。林塵躊躇,片刻才一步跨出,這一步帶來的是一片光明,就如開天闢地,漆黑被劃開,數不盡的星光搖曳,星光之下又有一團淡紫色的光團散發著淡淡微光,林塵心神一動,快步走到光團之前緩緩伸出手掌觸控。

砰!

淡紫色光團炸開,鴻蒙之氣氤氳,頃刻間佈滿星空,鴻蒙之後,又有一道銀河漸漸浮現,銀河之上又一片星河橫跨,星河之上一顆星球像是造物主創造而出,鴻蒙紫氣攏聚,又有厚重的大地之氣凝聚在一起,又見風林山水噴吐,彷彿有一個鐵匠手拎大錘,在不斷的錘鍊,數不盡的氣浪從星球中吐出。林塵站在旁邊看著星球的形成,這一看就是數百萬年,終於一炁分割,陰陽確立,四相、五行、六合、七星、八荒、九宮,星球終成。

林塵一時間震撼萬分,也同時有一絲感悟在心中升起,他在觀看創造星球的過程中,找到了一分自己功法的軌跡,這是天大的機緣,是無上機遇。

林塵進入星球,星球還是初生狀態,一切還處於荒蕪之中,想來還需要無數個時光,這裡才會出現生靈,才會成為一顆真正的星球。林塵行走在荒蕪之中,在這裡他找到了荒蕪劍的痕跡,那是林天涯從荒蕪劍道領悟的原因。他花了數萬年,終於走遍了每一處土地,卻始終未曾感悟到蒼茫劍的精髓。

“何為蒼茫?”他不禁低聲喃語。

他不明白為什麼在蒼茫劍紋中會是開天闢地的場景,也不明白蒼茫的真意是從何而來。蒼茫劍出是古樸厚重,就像是大地一般,厚德載物。而天地開闢是創造,是新生,是...

想到這裡,林塵驀然一怔,兀的又大聲失笑,他走出星球,果然見到那團本已經散開的鴻蒙紫氣形成一道保護罩,將星球包裹,任何邪佞不得浸入。

而蒼茫劍哪裡又是什麼劍道,它是另一種全然不同,只有劍意的道,他是守護之道!

“怪不得,怪不得當時在劍道發展史中沒有見到蒼茫劍,原來它本身就不是劍!”林塵豁然開朗。

蒼茫劍的取荒蕪中的“生死”之意,以創造開闢自己的守護之道,守護自己,守護眾生,它不是劍,是人皇林天涯的胸襟,是他的野心,是他的道!

“荒蕪為攻,蒼茫是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林塵睜開雙眸,看到面前一臉焦急的陳墨妍,突然起身將之擁在懷中。陳墨妍滿臉嬌羞,內心怦怦直跳,卻也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