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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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吉將手中茶杯輕輕放在桌上,臉上笑意收斂,雙肘抵著桌面,手掌隨意的扶著下頜,望著看似品茶,實在心緒萬千的林塵,語氣放低,輕問道:“你對人皇,怎麼看?”
林塵聞言,雙眸一怔,雖面無表情、看似古井無波,但從其緊握茶杯的手和杯中盪漾的茶水錶達其真實的內心。
“什麼怎麼看?”林塵儘量剋制自己心緒,微抬眼眉,盯著陳吉癯瘠的臉龐,反問道。
陳吉輕笑,今天他已經笑了太多次。對於林塵的警惕很是滿意,又不禁失笑,饒是他這般人物,也不免腹誹。林塵的身份他早已從陳福那裡知道,而且甚至已經與陳福猜測出,恐怕神界那位也早已經注意到了林塵。而這小子這般反問,也無非是裝傻充愣,糊弄罷了。這也從另一方面說明,在林塵心中,陳家此時還不可以,儘管他的手中已經握著陳家的未來。
“人皇林天涯天縱之資,甫一出世,便震驚世人。同輩無敵,越級戰鬥無數,就倆老一輩修行者都真心臣服,他幾無敗績,不,是從未聽說他敗過。無人知曉他來自何處,師出何門,年僅四十餘,便渡神劫,成為史上最年輕的神,被前任人皇器重,招入麾下,數年之後,人皇自覺才智愚鈍,難堪大任,於是禪位於林天涯,自此一位傳奇的人皇便出現了。”陳吉眼神沒有離開林塵,一直在觀察著少年的表情。
“人皇一生,被稱為最傳奇的一生,從無黑暗的一面,人間界到處傳遍了歌頌之聲,在其身後數不盡的追隨者與崇拜者,饒是今日,明中暗裡還有許許多多為了追尋其腳步而修行之人。他是一個性格開朗、隨和、心中有大宇宙、大智慧之人,只是不知為何,自人皇走下人皇殿,行走人間回來之後,整個人的性情大變,沉默、寡言、深沉...就像入魔了一般,數十年後,他不顧人間,不顧道友,不顧一切,拋棄了所有,殺上了神界,自此,再不見人皇!”
陳吉的語氣很平淡,故事卻隱藏著驚心動魄:“他彷彿就是為道而生,為法而生,通靈識符,精通世間所有神通法門,傳聞他已經已經堪破了生死,踏足輪迴,所謂境界劃分在其面前不過只是一條隨時可以跨過去的小溪流,曾有老輩大能斷言,不用三百年,他將再次打破歷史,成為最年輕的神帝!可是,這樣一位通天徹地的人物,為什麼變得昏聵,為什麼變得冷血,為什麼連兩百年都不能等待?為什麼,要背叛人間界?”
“他沒有!”
面前的少年聲音冰冷徹骨,隨其聲音傳出的,還有茶杯破碎的聲音。陳吉看著茶水順著林塵的指間流下,還冒著騰騰熱氣,看著林塵面如寒霜,眼神微眯。
“沒有?他若是等得二百年,人間將不會有如此大災大難,人間界也不會沒有人皇,那些當年跟隨他,有著無量前途的年輕修行者也不會到今日還走不出心魔,鬱鬱寡歡終生無法精進,甚至有的已經在暗無天日、無人問津的小角落死去...”陳吉話語一頓。“如此慘劇,比比皆是,難道不是人皇之罪?不是林天涯狂妄自大之過?”
“嘁~”
聽到這裡的林塵突然一聲嗤笑,臉上露出讓陳吉感到驚訝的笑容,是氣極而笑,是怒極而笑,又或者是豁然而笑。只見少年蹲下身子將茶杯的碎片全部撿到了桌上,又在陳吉的杯中添了茶水,才緩緩坐下,道:“前輩雖說人間苦難罪在人皇,但我為什麼從叔叔的話語中聽出了我父之死,錯在人間?”
林塵前後語句的稱謂變化,就連語氣都從不平靜變得平常,而陳吉的表情上終於出現了細微的變化,他也有些氣急而笑,道:“真是我這一聲聽到的最大笑話,人皇之罪乃三界公認,哪有...”
“那是神帝公認!”林塵語氣又變得堅定不容否認。“若真是我父之過,陸明聞、道痴大和尚又怎會有之前行徑作為?別說只是個例?”
陳吉出奇的沒有反駁,對於這個話題,他也只是突然想到,他還要測試林塵的心境究竟如何,畢竟陳家興衰生死就這麼交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經營多年的陳吉自然還有些心有不甘。
“正如叔叔所說,我父之所以這版急功近利,恐怕與那些所謂的人間大能的預言與必然聯絡吧?”林塵話語中不經意間帶了些試探的意味。
陳吉不置可否,別人不瞭解當今神帝的秉性,但常年行於黑暗,為陳家繁盛不斷“打地基”的他最是瞭解,據他所瞭解,天元神帝並不是嫉賢妒能之人,反而心有大容。雖說修行界實力為尊,但在各界私下明裡天元神帝逼宮造反,登上帝位,就是得位不正。而這等梟雄,就擔心害怕,甚至說恐懼的是世間出現第二個自己,而很顯然,人皇林天涯,這位傳奇人物,便是他所忌憚的目標。
“就算我父忍耐下來,恐怕神帝也不會容忍他成道!”林塵觀察沉默的陳吉,又添了一把火。
陳吉遲遲沒有將桌上水杯端起,望著正冒著熱氣的茶杯,他笑了,笑出了聲,笑的林塵心頭一緊,手指尖有熒光閃耀。
“你說的沒錯,我也終於明白,大哥成為家主不單單是因為他是嫡子的原因。對於人皇的評判各色不一,但若是連你都不相信他的話,我想,你並不值得託付。”
陳吉的話讓林塵徹底愣住,完全不明白自己值不值得託付是怎麼被看出來的,就因為那幾句替父親正名的話?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林塵畢竟還只是十六歲的少年,就算心機城府尚有,但和老一輩的處事方法,判斷標準還是有很大差別,換句話說,他只是還未振翅的雛鷹。
林塵張了張口,正欲請教陳吉一些問題,就在這時,兩人猛然轉頭,順著窗戶向外望去,因為在外面有一道足以撼天動地的氣息浮現。
帝子灃滿心的怒火和氣憤,被陳福拉著坐在了他的旁邊,也算是給了地位的承認,讓帝子灃心裡稍稍找回一絲尊嚴。
他向兩旁端坐的眾客望去,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他少年時期,神帝為了鍛鍊其心性,將之丟到了人間界。那時帝子灃這個名字根本沒有在三界出現過,這是神帝的一個小手段,他深知世間心有叛逆者無數,將自己的兒子丟到人間界去,一是為了讓之歷練,二是為了試探各地諸侯的真心如何。於是,帝子灃的名頭便在此時傳揚開來。
少年帝子,丰神俊逸,天資聰穎,又深得神帝真傳。當時的他意氣風發,聽聞人皇之事,走遍人間界,嚐遍人間事,感悟人間道,終於入神境,這正是他入神之後,神帝親封帝子,入住東宮,無太子之名,卻已有了太子之實。
他曾經逗留時間最久,也是最不被尊重的地方,便是郾城。因為陳福不敬神帝,哪管你什麼帝子不帝子,根本不管不問,將之當做尋常的修行者對待。而帝子灃之所以在此處生活最久的原因之一,或者說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陳墨妍,這個讓他一見鍾情,視為禁臠的女人。當年那場賜婚鬧劇,正是他自己要求的,只是正好戳中了神帝的想法。
他正襟危坐,面帶笑意,其實他無意與這些兩面三刀的人物寒暄,但礙於情理臉面,也不得不如此。突然,在場數十位似是心有靈犀一般,齊齊向外望去。大長老陳登首當其衝走出大廳,眾人緊隨其後,整座郾城無論修行者,還是平凡人皆仰頭向天望去。
天空白雲攏聚,忽然一聲清朗的大笑聲響徹天際,又有一道流光不知從何處飛來,伴隨著一道清澈的鶴唳之聲,那流光似是化作了一直蒼天白鶴,扶搖而上,撕裂雲層,彷彿要衝破天門而去。
陳福等人定睛望去,看破流光,只見哪裡是什麼白鶴,又哪裡是什麼鶴唳,原是一柄巨靈之鋒立在九天之下,綻放凌厲奪目光彩。
嘩啦啦!
又不是從何地傳出的海浪濤濤,仿若一條大江大河翻湧貫穿半個天空。巨浪之上一道虛影緩緩顯現,踩著浪潮而立,手掌輕撫身旁利劍。而當這道身影出現的剎那,天地間的氣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草木筆直而立,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就連微風中都卷帶者凜冽之氣,似是隨時可以將這片天地切割成碎片。整座郾城的寶劍,甚至是尚未成型的劍胚都嗡嗡長鳴,有些習劍之修若不是竭力壓制自己靈劍的悸動,怕早已經破空而去,向天空那道巨劍臣服。
這是劍意,僅僅展露氣息,便引得世間之劍臣服悸動的滔天劍意,足可以見得這道虛影所修之劍的境界到了何等地步!
“江河?劍神!”
眾客中不只是誰輕喃出聲,話語一出全場譁然。人間有修劍者,懷抱靈劍而生,而立年聞道,耄耋而得道,成就不世劍道,天下臣服,世間劍修者敬畏,皆尊為神,劍道之神!
正所謂,劍神來,萬劍齊鳴:劍神至,意可敵天!人間界南方有一劍,不敬天地,不臣神帝,以道為尊,以己為重,有滅天伐地之威,有通天徹地之才,古往來者,唯此一人,是為劍神!
對於劍神的到來,無論是陳家還是在場諸位都是沒有想到的。自從人皇林天涯殺入神界隕落之後,姜河也隱姓埋名,潛心修道,已經百餘年未曾聽聞其訊息,但今日陳家大小姐大婚竟然將這樣一位人物吸引而來,讓在場眾人不得不費盡腦汁的思考,陳傢什麼時候又攀上了這樣的大船?
而陳福心思一轉,立刻就想到了關鍵,以陳家的勢力來說,在劍神眼中根本毫不起眼,又怎麼可能是為陳家而來?
他在大婚之日前來,既然不是為了陳家,那麼便只有為了另一個不是陳家之人,那個被他視為一生道友的子嗣。
想到這裡,陳福拱手,躬身行禮,正色道:“劍神到來使我陳家蓬蓽生輝,陳福有失遠迎,還望劍神見諒。”
看到如此恭敬的陳福,帝子灃不禁怒火心燒,自己以神帝名義前來都未曾受此大禮,卻不惜在自己面前向一位消失了許久的徒有虛名之人畢恭畢敬。
“姜某不請自來,望陳家主見諒才是。”
劍神姜河一副中年人模樣,身著粗布長衫,雙手負在身後,面帶溫和笑意,頗有儒雅隨和之氣。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位看起來像教書先生一般的人物擁有怎樣鋒利的劍!
陳福聞言,臃腫的身體躬的更深。
姜河微微一笑,目光向陳家深處望去,定格在那個身著黑衣的少年身上。
“像,又不像。”他輕聲喃喃。
“劍神光臨,還請府中入座,讓陳福盡地主之誼。”陳福頭也未抬,張口說道。
姜河收回目光,面色笑容不減,站在半空輕輕搖了搖頭,微微抬手,只見一道乳白色小劍懸浮在其身前,他手指輕輕一指,那乳白色小劍咻的鑽進虛空消失不見。
“多謝陳家主好意,只是這門我便不入了,故人大喜,自當奉上薄禮,陳家主莫要嫌棄。”
姜河大袖一揮,一隻正正方方的盒子從天空飄落,正巧落在陳家門前,那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盒子,但在場眾人眼神望向盒子時,卻頓時間大驚失色!盒子中不時飄出淡淡紫氣,而當這些紫氣被吸入體內之後,眾人瞬間感覺到自己沉寂了多年瓶頸竟然出現了鬆動的跡象,這是道的氣息!
大手筆!劍神所送之禮不可謂不重,在這個普通的盒子中,所蘊藏的是突破的契機,是道的痕跡!
修行者修行到一定階段,受各方面的影響,會出現很長時間的境界停滯期,又被叫做瓶頸期。當處於這一階段的修行者,單單隻靠閉關修行,很難突破進入更深層次,甚至有修行者因此耗盡了歲月,抱憾終生。而突破瓶頸便是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比如一位通神境的修行者無論再接近神境,卻終究只是凡人,而打破瓶頸,渡過神劫,便是神,從此與凡間分割開來,真正的俯視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