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與天鬥

“鬼哭！”陳墨妍朱唇輕啟，淡淡吐出兩個字，隨即那血紅氣浪砰的炸開，緊接著便是一聲聲悽慘、悲愴、哀怨，大恨，蒼涼，瞬間擴散開來，籠罩整個杜城，無數的水中怪物在這等音浪下化為齏粉，而更多杜城人們與修士在這般氣氛的影響下，仰天嘶吼，七竅血流，氣血流失，甚至有的直接被呼去了靈魂，變成行屍走肉。好在，杜城主及時出手，擋住了音浪。

但這只是擴散出去的力量，這一神通所針對的是妖姬，聲聲哀嚎，穿過了妖姬的靈魂，穿越了無數光陰，妖姬似乎看到了以往，看到了過去，看到了自己悲慘的一生。她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四隻嘴巴流出暗紅血液。

“神嚎！”

陳墨妍沒有打算放過妖姬，鬼泣劃過一道血痕，她舉手揚起，只見血紅氣浪之中，魔鬼顯化，牛頭馬面，無數張臉龐形成了魔鬼的身軀，這些臉龐張口撕叫，很明顯那鬼哭之聲便是由此發出。

隨著陳墨妍手中鬼泣揚起，那魔鬼也舉起沾滿鮮血的拳頭，那拳如山，更像是屍山，對著妖姬悍然砸下。

轟！

嘣！

妖姬的身體被重重砸落，跌入腳下的叢林群山之中，陣陣煙塵升起，遮住了視野。在等神通之下，饒是強如妖姬，恐怕也不可能毫髮無傷。但，陳墨妍依然緊繃著身體，儘管秘法的時間已經過去，反噬之力已經席捲她的身體，他的雙眸已經開始模糊。儘管她強行使用“鬼哭”、“神嚎”，傷勢更加雪上加霜。她依然憑著堅強的意志，強撐著望向腳下。

這時，林塵已經來到通天塔頂，猛地踹開門，看到那個老人，一步上前，抓起杜城主的衣襟，怒吼道：“你為什麼還不出手？！”

杜城主只是輕笑，眼睛一直盯著陳墨妍與妖姬的戰場。

砰！

一座座山巒炸開，碎石橫飛，一隻只巨大的觸手像巨斧一般，掃斷群樹，一股血腥、殘暴的氣息沖天而起，逼的陳墨妍連連後退，血流不止。但她還是死死盯著下方，眼睛眨也不眨。

“該死，真該死呀！”

又是一聲“砰”的炸響聲，血肉橫飛，有手臂、有腿、有眼睛、有嘴巴，而最重要的是那個丈許的黑影。煙塵散去，黑影露出陣容，那是一隻成了精的章魚，大眼，尖嘴，發如柳枝，八隻觸角撥動著，不時敲打虛空，砸出一個個凹陷。

“我倒還真的是小瞧了你，我有心愛美，可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不是為了保護你的小郎君，出盡風頭嗎，今天，我就放著他的面，把你捏成肉球！”

妖姬的話語充滿怨毒，她八隻觸手齊齊伸出，抓向陳墨妍，而此刻的陳墨妍哪裡還有氣力？別說抵抗了，就連逃走都沒有可能了。陳墨妍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角露出笑意，饒是面對死亡，心中依然開心，因為她終於能夠保護自己心愛的人了。

“不！！！”

通天塔中，林塵目眥欲裂，從沒有過的強大力量從其體中爆發，他一步衝破通天塔，衝向陳墨妍，他要她活著，他要她和自己一起去見重要的人，他要和她一起白頭偕老。

噗嗤！噗嗤！

接連的鮮血噴湧聲響起，那本來抓向陳墨妍的觸手應聲而段，妖姬疼痛至極，卻忍痛四處尋找出手之人。而這也恰好給了林塵救援的機會，他抱住陳墨妍，急忙後撤，也不管是何人傷了妖姬，只是顫抖著手撫摸陳墨妍的臉龐。陳墨妍艱難的睜開眼睛，眼角帶笑，張了半天口，才說出一句：“你沒事，太好了！”

說罷，昏厥了過去，生死不知。

林塵淚如雨下，悲慟的發不出聲音，體內靈氣不要命的渡向陳墨妍體中，卻如石牛入海。他畢竟只是一味脫胎境的修士，而陳墨妍是神，饒是他修為再過磅礴，又哪裡能夠穩住陳墨妍的傷勢。

就在這時，一道乳白光束從天而降，罩住陳墨妍的身軀，奇異的是，在這光束中，陳墨妍的傷勢竟然被止住了，只是還需要時間恢復。他感激的抬頭，正欲稱謝，卻見到天門開啟，一位丰神俊朗，手持長槍的高大男子正從空中徐徐落下。

神界之人！長槍一柱擎天起，將軍英姿乾坤定。持槍神人從天而降，也正應對了這句詩。

他像是一個將軍，或者說本來就是一位將軍，身著藍白相間的長袍，腰下左右兩邊，一邊懸掛著一把短刃，另一邊垂下一枚玉佩。長髮高高束起，劍眉鷹目，倒有說不盡的颯爽英姿。

或許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但他手中那支似乎隨意兵器鋪子都能買得到的長槍，卻讓人膽顫心驚。這支槍有一個簡單地名字——月明，而持槍人卻有個驚天動地的名號，霸槍！

但往往，大家都喜歡稱呼他另一個稱號，槍神，白青山！

世間成道千萬法，法法有神通。人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劍道有劍神，槍法自然也有槍神。而白青山，便是這一代的槍神，雖然其修為境界僅僅只是半步天神，但其實力卻早已踏足天王之境。

白青山立槍於身後，漫步來到林塵跟前，看了眼陳墨妍後，又盯著林塵看了片刻：“她遭到了很強的反噬，我只能保她的的命，卻治不了她的傷。”

林塵聞言，連忙起身下拜，聲音顫抖道：“謝前輩，林塵定不忘前輩大恩。”

白青山眼神閃爍，輕嗯了一聲，一步跨出，來到了妖姬面前，而林塵也抱著陳墨妍退回通天塔中。

“這麼多年，若不是左衛侯無能，又怎能放任你活這麼久。本以為在左衛侯的感染下，你能夠改邪歸正，卻沒想到你竟敢變本加厲，造成生靈塗炭，無法再容忍你的存在。”白青山面色淡然，但眼中的殺意確實越發濃郁。

八爪章魚口中傳出輕蔑笑意：“呵，你想殺了我？你不可能殺了我！就算你是槍神也不行！”

鏘！

白青山長槍掄動，在虛無中劃過，竟然摩擦出火花。他眉頭微皺，雙眸陡然間綻放赤紅神光，下一秒身形消失，只見一道驚天衝擊波，從妖姬上方落下，那是月明神槍的攻擊。妖姬八爪抖動，被切掉的觸手瞬間恢復，八隻觸手交錯在一起，化為一個凌厲的尖刃，與月明神槍對上。

噗！

妖姬觸手層層炸裂，而白青山此刻突然收槍，在空中畫出一個半圓，宛若一把巨刀對妖姬迎頭砸下。妖姬吃痛後退，腦袋裂成兩半，鮮血直流。然而白青山並不打算給妖姬留有機會，長槍刺出，猶如白龍騰空，槍尖噴吐毀滅之氣，直抵妖姬喉間。妖姬尖叫，八爪再生，這一次像是錦布一般，將自己包裹其中。觸手上的吸附盤噗的吐出一個個水泡，那水泡迎風炸開，化作一個個保護膜模樣貼在自己身上。

白青山見妖姬的層層防護，只是冷哼一聲，手握槍尾，咻呼呼轉動，槍神隨之螺旋轉動，槍尖竟因這般旋轉，引起一陣旋風，逐漸肉眼可循。當旋風的幅度大到影響周遭空間扭曲之時，只聽白青山口中輕輕吐出兩個字：破空！

嗤！

砰！

清晰的穿透聲響徹這片天地，一陣血霧從月明神槍的槍尖綻放。包裹在妖姬身上的水泡啵的炸開，她八隻觸手也無力的耷拉下來，仰目望去，只見白青山衣帶飄飄，手握長槍，將妖姬丈許的身軀直接挑了起來。槍尖刺進妖姬的喉嚨，只見妖姬噘著嘴巴，有鮮血，也有漆黑的墨汁不斷溢位。她無聲的蠕動著，想要說些什麼，卻哪裡還能說得出來，只剩下又是憤怒又是恐懼的眼神。但更多的是求饒，上一次妖姬面對死亡的時候，是在千餘年前，而面前這個人，比那人還要可怕無情。

白青山不顧妖姬的慘狀，甚至連眼眸都未抬起，手掌摩擦槍神，正要翻手一抖，卻突然出現一位白衣老者，輕輕抓住了白青山的手。也收起了自己平常的笑容，俯身鄭重道：“還望槍神留手！”

白青山眉頭緊皺，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略帶埋怨道：“左衛侯，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知道這個傢伙做了什麼嗎？”

“知道，知道。”杜城主依然沒有放開手。

白青山怒目圓睜，握搶的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他看著杜城主慈眉善目的臉龐，才終於嘆了口氣，輕聲道：“我知道了。”

杜城主這才鬆開手，雙掌合十，正欲開口說話，卻聽得噗嗤一聲，面前的妖姬被抖動的月明神槍震個粉碎。杜城主眉宇擰其，面色不忍，更帶著許多不解望著白青山。白青山正視杜城主的眼睛，義正言辭道：“我從神界而來，攜聖令而來，不會法外留情，更不會念及私情，這怪物擾亂人世間安寧，多少無辜葬在其手中，我若不殺，對不起蒼生。所以，我只能對你抱歉。”

說著，白青山長槍一收，槍尖懸掛著一枚黑紅相間的晶狀體，而那黑紅色便是這菱形晶狀體中的氣流。

“這是看在你我往日情分上，唯一能做的，希望你能夠感化她。”

他將黑紅晶狀體放在杜城主手中，轉身朝城內走去。杜城主攤開手掌，看著手心躺著的晶狀體，隱約間還能見到一隻八爪章魚的模樣，只是這模樣還未成型，只能一流體存在。

“我佛，慈悲！”他唱唸佛號，雙掌之間金光閃耀，黑紅晶體在這等金光之下，竟然漸漸安靜下來，最終成形。

杜城主翻手將黑紅晶體收起，身形幾個閃爍，便站在了白青山身前，微微俯身算是謝過了槍神。而後二人相視一眼，齊齊出手，金光與青芒交織，呼嘯沖刷整座杜城。河水漸而退去，那些河中怪物彷彿遇到了剋星，張牙舞爪，身形扭曲，逐一消散。只是城中狼藉，和遇難災民，在訴說著洪災的到來。

位、南兩家的底蘊以及陳家家主急忙來到槍神與杜城主面前，齊齊致謝，緊接著便是阿諛奉承的馬屁話語，但白青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轉身走向了通天塔。杜城主安撫了城中居民之後，又安排了一系列重建事宜後，也緊跟其後，進入塔中。

此時塔頂，陳墨妍靜躺在一張床上，身上的乳白光還未退散，那是槍神在保護著陳墨妍的心脈。在床邊，林塵面色頹然，緊緊握著陳墨妍的手，就算是白青山到來，也未有反應。

“她的傷勢很重。”白青山已經收起了自己的武器，負手站在床前，看著不過少時便依然憔悴的林塵，道。“她的命很苦，但也很幸運。”

林塵聞言這才知道白青山的到來，轉而就要下跪，卻被白青山先一步扶起。

“不是我不救她，打仗殺人我在行，救人，我不行。”白青山坐在床邊，一指點出，乳白光芒匯聚成一個點，點在了陳墨妍的眉心，而本來臉色蒼白的陳墨妍，面色逐漸紅潤，只是就算是林塵也看得出來，她的傷勢沒有任何好轉。

“奪魄本來就是兇險的秘術，何謂奪魄，奪自己的魄，就像是與魔鬼做了交易，所換來的短暫晉升。我本來一位這門秘術已經陳福毀了，卻沒想到，這個該死的傢伙。”白青山似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給林塵解說。“再加上，鬼哭、神嚎兩門神通，是至陰至邪的禁忌法門，更別說以她如今的修為強行施展。”

“那如何才能救她？用我的命來換？可以，只要能救活她。”林塵雙眸掙得很大，眼中赤紅，他的全身都在顫抖。

“他是她的親舅舅，比你更像救她。”杜城主從門外走了進來，走到林塵身邊，手中柔力輕渡，平覆林塵焦急的內心。

“槍神的姐姐便是這小丫頭的母親，她手中的兩支斷槍，本就是她母親和哥哥的遺物。其中所沾染的不甘怨恨，悲慼悲愴，早已使這二位變成邪物。三邪聚體，重傷難料。”杜城主輕言道。

“你又何必多言？”白青山瞪了杜城主一眼，杜城主連忙賠笑。

白青山看著林塵的樣子，喟然道：“你們成親我沒能前往祝賀，若我在，我必然不會讓她隨你離開，你身上揹負的，陳家陪不起，而小丫頭更不能陪著。我會帶走她，治好她，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所說這些話的意思。我瞭解這丫頭，但是我不瞭解你，好自為之。”

白青山大手一揮，只見他一旁空間張開一個漩渦，隨著他手勢緩緩送了進去。林塵頓時暴怒，修為全然爆發，五行洞天氤氳不斷，刺刃在手，鬥、戰、幻、靈、鎮、弒、天、地、法，九字真言齊齊運轉，在這一刻，林塵的力量竟直接越過他平常的修為，竟踏足化神境！

但面對這等很是兇悍的林塵，白青山只是冷哼一聲，一掌推出，一旁的杜城主本要阻攔，卻被白青山一眼瞪了回去。

乳白青掌雖緩慢無力，卻以剎那間印在林塵的胸口，林塵應聲飛出，身上氣息瞬間萎靡下來，鑲在牆壁中，腦袋一歪，直接昏厥了過去。

‘唉，你這人哪！’杜城主嘆息搖頭。

白青山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塵，身形一動，化作一道流光沖天而去，眾人抬頭只見到天門一開一關，一切又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