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瀛姝不是得天獨厚唯一重生的幸運兒,僅僅只接到一枚不知哪個神仙拋灑下來的金手指,但她不死利用金手指幹大事業的決心,她現在已經有了一個丹瑛作為助手,實在還想多找幾個同樣接到金手指的親信,於是就交代丹瑛:“帶上桑落,我們去看投兒是不是也重生了。”

桑落就是瀛姝剛從浪沂墅莊帶回的小婢,至於投兒嘛,現在還是瀛姝的爹王島的僮僕。

琅沂王氏光明堂的閨秀,十歲時就有了自己的閨院,跟爹孃分開住,王島夫妻兩個的居院名為無憂苑,雖今日王島陪陸氏回孃家去了,無憂苑裡卻還有不少僕婢“留守”,婢女們一見瀛姝都喜笑顏開,紛紛圍過來獻殷勤,瀛姝和她們說笑慣了的,尋常不拿主人的架子,但當露意有話要問投兒的時候,婢女們又都很識趣的退開了。

投兒很緊張,結結巴巴地問:“女公子,不會是,不會趁郎主和女君不在家,打算衝,衝,衝夜華下毒手了吧?”

投兒一邊問還一邊瞄著桑落手裡捧的酒罈子,額頭上飛快掛上了顆汗珠。

瀛姝一看這情形,就知道投兒沒接到金手指了。

桑落卻很好奇:“夜華是誰?”

“夜華啊,是我的本命花,我帶你瞧瞧去。”瀛姝說著就衝花房去。

“女公子千萬放過夜華啊,等郎主回來,得知夜華被女公子釀成了酒,小僕的皮就沒了。”投兒哭喪著臉。

瀛姝暗歎一口氣:要是投兒重生了,就知道我是不可能把夜華掐了釀酒的。

“什麼是本命花?”桑落好奇得不得了。

“投兒說說吧,什麼是本命花。”瀛姝到底是坐下來了,沒有再嚇投兒。

投兒只怕夜華“死於非命”,別的都沒太多顧忌,還真跟桑落說了段故事:“夜華是郎主養的曇花,八年沒開,直到女君快分娩時,郎主做了個夢,夢裡有隻青鳥銜來了一顆明珠,把明珠放在了夜華的盆裡,郎主醒來,去看夜華,夜華竟然開花了,更神奇的是第二天,女君就誕下了女公子,所以女公子才剛出生,郎主就給女公子取了表字,‘瀛姝’的意思,是指女公子是仙鸞從瀛洲仙島銜來的一株仙葩,就連大主公也覺得神奇呢,給女公子取了小名稱帝休,帝休也是一種仙草。”

“原來是這樣,難怪婢子在墅莊時,總聽人說女公子是神女轉世呢,本來以為是因女公子貌美才有這說法,沒想到是真的,女公子是仙草投的胎,和神女也差不多一個意思了。”桑落還抱著酒罈,見投兒老盯著,笑著遞過去:“這是我釀的酒,女公子讓捎給你的,可不是用來裝夜華的,你別怕。”

瀛姝看投兒把酒接過去,就不留意桑落了,倒是桑落還一個勁盯著投兒打量,瀛姝竟也好奇了,問桑落:“你老盯著投兒幹嘛,是不是覺得他也挺貌美的?”

“婢子覺得奇怪,他和擲兒為啥一點不像?”

擲兒是瀛姝的僮僕。

“我和擲兒為什麼要像?”投兒瞪著桑落,這小婢的腦子構造好奇怪。

“一個投兒,一個擲兒,你們難道不是兩兄弟?”

投兒:……

沒好氣的說:“你是剛調到女公子身邊兒差遣的吧,但也著實不夠機靈,像女公子身邊的丹瑛和青瑛,都是瑛,她們是兩姐妹麼?”

“快別鬥嘴了,投兒我問你,這段時間家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剛回來,四姐就找我哭,說什麼她要入宮應選了,是真的麼?”

“可不是真的,真得不能太真了!啊,小僕還沒恭喜女公子呢,女公子定親了,未婚夫婿就是蓬萊君的兒子裴九郎。”

“裴九郎可不是蓬萊君的兒子,蓬萊君的兒子裴十三郎才六歲。”

“繼母也是母,繼子也是子啊。”投兒又慌了,趕緊說:“那天是小僕陪的郎主去光明堂,因此才有機會聽牆角,大主公本是要讓女公子應選的,郎主斬釘截鐵一口咬定女公子已經和裴九郎兩情相悅了,而且郎主也早和裴御史議定了做兒女親家……”

“阿爹這是胡說八道,我連裴九郎長什麼樣都沒看清,什麼時候跟他兩情相悅了?!”

“女公子可別怨郎主,郎主不也是著急嗎?郎主和女君不願讓女公子入宮應選,才這樣說的,郎主雖這樣說了,大主公還不同意呢,大公子也勸著郎主要顧全大局,郎主當場就發了脾氣,威脅大公子。”

投兒竟學起王島來,把腰一挺,把眼一瞪:“我們夫妻就只有帝休一個獨女,這輩子都只能行使一次父母之命的霸權,如果你們竟還要剝奪,大郎,我定要給你說個女強盜,押著你跟女強盜拜堂的!”

瀛姝還沒如何呢,桑落就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拍著巴掌:“學得真像,你果然和擲兒不是兩兄弟,你比擲兒有趣多了,擲兒擱女公子的話說,就是老謀深算!”

“什麼老謀深算,是老氣橫秋。”瀛姝糾正了桑落的說法,衝投兒說:“她是我從墅莊帶回的小婢,酒釀得好,規矩還沒學,我就把她先留無憂苑了,一會兒你讓姆媼好好教她兩天。”

出了無憂苑,丹瑛才恍然大悟:“婢子總算省悟過來女公子今日這樣急著趕回都城,為何還要帶上桑落了,前生的時候女公子也是因為知道桑落釀的酒好,過了上巳節,把她帶回家中,女公子這回要是沒帶桑落回來,是擔心惹人懷疑。”

“還有一個原因。”瀛姝跟丹瑛說:“桑落後來嫁給了投兒。”

“啊!”丹瑛低呼一聲,轉而又笑了:“婢子真羨慕他們,定是一直都得女公子信任的。”

“我死之前,投兒才和桑落成婚,那時投兒已經被免了奴籍,我也正面臨一場艱險,我讓他們先離開,如果我勝了,他們再回來,可他們不願意走,投兒就守在太極殿前,叛軍殺進來,他沒躲沒藏,他替我督促著親衛們跟叛軍廝殺,他像個將軍,但我們都知道投兒,他其實根本就沒習過武。

後來,太極殿前成了屍山血海,我勝出了,誰知道我還沒來得及慶賀打了場勝仗,就被先前還在禦敵的將領逼著自刎,投兒這小子,抱著那將領的大腿就咬了一口,他被將領砍下了頭顱,投兒死不瞑目,我替投兒合上了眼睛。”

瀛姝微微眯著眼:“上輩子我沒有保護好你們,跟著我的人,沒有背叛我的人,應該都被我這太后連累了,但沒關係,這輩子我們比上輩子更有勝算。”

“婢子不怕。”

她不怕,但是她想哭,丹瑛真的認定了她的女公子會一直無憂無慮天真爛漫,受盡萬千寵愛的活到壽終正寢,根本就不敢設想,前生她死去不久,女公子竟然就被逼著去趟龍潭虎穴,後來還被逼著自刎!!!

丹瑛不知道女公子受了多少苦,女公子無論說什麼,都雲淡風輕的,不帶悲恨的,像說別人的事,像已經眼中無淚心頭無情了……如果不經慘變,女公子不會成這樣,丹瑛也是死過一次的人,她沒變,女公子卻變了。

女公子變得越堅強,丹瑛就覺越痛心。

她也立志要守護女公子,可能無法再將女公子帶回天真爛漫的歲月,那麼不管是多麼危險的,苦難的境遇,一定要護送著女公子前行,直到有一天,女公子真正走盡了遍佈荊棘的險途,享獲平樂喜樂。

丹瑛下定決心,但她沒有意料到陰謀來的這麼快,她仍然被暗算了個措手不及。

瀛姝回家的第三日清晨,才辰初時分,她不再像從前那樣總得賴到日上三竿才捨得離開被窩,已經用了早點,神清氣爽地正讀一卷書——書是從家中的藏書樓翻找出來的,是祖父大人的收藏,講的是一些兵法佈陣的常識,既是常識,也說不上多精妙絕倫,不過瀛姝讀起來是很覺吃力的,字都認得,要想真的理解卻不容易,前生她沒有真正率軍作戰,雖然也有屬於她能夠調動的兵丁,後來也擁有了親衛,但瀛姝很清楚,她於兵法一竅不通,因此在做一些決策時,心裡沒有底,而生於亂世,當地位越高,就越難免面臨兵爭戰奪,自己缺乏這方面的能力,就只能相信和依靠別人。

上輩子輸得稀里糊途,都沒鬧清究竟是什麼人,從何時起就為她挖好了奪命的陷井,說到底就是因為不通兵法不知作戰的短板,瀛姝沒辦法光明正大的拜師學習,她只能先嚐試自學。

瀛姝現有四個大婢女,丹瑛是弦月居的內務管事,優點是細心,擅長計數統籌,說具體點,弦月居的人事、財務、三餐用度等等瑣事都有賴丹瑛協助打理;玄瑛是武婢,貼身護衛瀛姝的安全;白瑛人緣好,心眼多,頭腦靈活,有白瑛在瀛姝就好像有了千里眼和順風耳;青瑛的特長是能梳精巧的髮髻能畫精緻的妝容,專門負責把瀛姝打扮得美美的。

四個婢女中,只有玄瑛對兵法戰略一門知道還算有點興趣,就很好奇:“女公子怎麼突然看這類書了?”

“去年和北趙的戰爭,幾個兄長爭了個面紅耳赤,說是我們本來有機會打勝仗的,只可惜沒有用對將領,採取了錯誤的策略,我完全沒聽懂,不知道哪個兄長說得有理,大兄也沒有作出評判,我就一直沒忘記這件事,不過冬天太冷,我偷懶了,現在春天來了,正是學習的好時候,我已經及笄了,不用再去上族裡的學堂,乾脆就去藏書樓找了一套兵法來看。”

瀛姝衝玄瑛招招手:“你坐近點,跟我一起研究吧,我看不太懂。”

丹瑛入內的時候,就看見瀛姝和玄瑛頭挨著頭,玄瑛穿的是胡服,作男裝打扮,乍一看像個小郎君,和瀛姝看著竟十分“般配”。

丹瑛忽然意識到,前生裴九郎和女公子婚後雖然舉案齊眉,但彷彿從來沒有這麼的親近過。

“女公子,剛發生了一件事,婢子覺得很蹊蹺。”丹瑛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