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恭看著在前頭走的人,是越看越喜歡。

這樣的小賊實在太可愛了,總忍不住要逗她一番。

只是等要用膳時,尉遲恭才發現現世報來得如此快。

小賊的反擊來了。

此時此刻,太后坐在用膳的桌子邊,看看皇帝,再看看梨花,只覺得現下的情景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和秦嬤嬤沒看見兩人最後那一幕,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看著像皇帝惹惱了武丫頭。

當時太后看兩人朝主殿去,怕皇帝和梨花發現她偷看,跟秦嬤嬤急急忙忙回到主殿。

只是一回到主殿,皇帝和梨花兩人在她面前的表現,便正常得不得了,絲毫看不出不對來。

皇帝照例關懷了她一番,問她都做了什麼,可有什麼不適應的。

太后當時心裡就吐槽,瞧她兒子這話問的,當著武丫頭的面問,讓人家姑娘家怎麼想。

她雖偶爾唸叨武丫頭心黑手狠,但那都是在背後唸叨,沒有當著人的面這麼說的。

人家姑娘盡心盡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個好姑娘,太后分辨得出來,就是有時累得狠了想要念個一嘴罷了。

太后當下一一答了皇帝,說都很好,還特意誇讚了梨花。

但皇帝似乎不信,轉頭去問梨花,問每一項安排的用意,問得很詳細,像雞蛋裡挑骨頭一般。

梨花面帶微笑,恭恭敬敬,不疾不徐地回答出了每個問題。

皇帝似不滿意,還要再問,直到問無可問才作罷。

人做得這麼好,他卻什麼表示都沒有,只淡淡地說:“傳膳罷。”

太后一下就迷糊了,難道先前她和秦嬤嬤看見的情景,不像她們想的那樣?

不然皇帝怎麼會一直找茬呢?

太后越想越迷糊。

兩人回主殿時,她確實見梨花臉色緊繃,不是很好的模樣。

太后心道,難道先前想錯了,皇帝見武丫頭行禮遲了是要問罪,所以武丫頭被嚇得後退?

太后想不通吶,她眼神時不時在兩人之間流轉,皇帝還是以前那樣,梨花也是恭敬有禮。

總之看不出端倪來,又不好和秦嬤嬤當面討論。

太后只得將疑問放回肚子裡,要用午膳了,她正好餓得慌,很值得期待。

結果膳食一上來,太后發現她和皇帝的都是用精緻的小碟小盅分開的。

每人的菜式和菜量各有不同,分得清清楚楚,毫不越界。

太后想吃大桌菜的希望頓時落空,這標準這定量,便是皇帝給她夾菜,她也不忍啊。

因為武丫頭準備的膳食都是將將好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吃了皇帝的,那麼皇帝就不夠吃。

而皇帝朝政繁忙,日理萬機,不似她一天加個好幾頓的餐,吃不飽怎麼熬得住。

太后讓人揭開碗碟的蓋子。

她先看自己面前的膳食,份量依舊老樣子,每樣最多兩三口,愛吃的搭配不愛吃的,只要吃光才能得個七八分飽。

果然如此,希望完全化為了泡影。

太后忍著失望,招呼皇帝用膳,一看皇帝面前的膳食,看著忒難吃,還不如她的呢。

她沒想到武丫頭做她的膳食那麼擅長,做她唸的那串選單的膳食卻那麼不擅長。

太后看到一道黑釉耳杯盤上裝的黑色菜餚,從菜到盤皆為黑色,整就一碟黑炭。

她驚了:“武丫頭,那道黑黑乎的是什麼菜?”那是菜餚?

梨花微微一笑:“娘娘,這是您點名給萬歲爺的泥爐碳烤油香雞呀?”

“什麼,這是油香雞?”太后愕然。

她印象中的泥爐碳烤油香雞,金黃焦香,油滋滋的,一看就很有食慾,而不是這盤炭。

梨花含笑點頭:“正是,臣妾頭回做這道菜,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道菜碳色染出……”

梨花一邊詳盡介紹做這道菜的功夫,一邊餘光瞥了眼太后左手邊正襟危坐的人,心裡呵呵冷笑。

這可是她專門為妖孽搭配的呢,保管能戳瞎他的眼睛。

像妖孽這麼講究的人,黃金分割線的審美,癖好怪,毛病多,強迫症,這一桌子菜準能難受死他。

再有太后,膳前點了一大堆菜,那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梨花特地挑著做了幾道,現下保證硬塞給太后,太后都不願吃。

尉遲恭聽兩人說話,看著眼前擺的膳食,每道份量不大,但每一道都各有各的讓他不適。

除了那碟炭之外,還有那奇怪的搭配,放偏的點綴,雜亂的擺盤。

每樣都精準地踩在他最不順眼之處。

這便罷了,勉強能忍。

可擺在他面前正中央,離他最近的那道軟爛得像坨泥一般的菜餚,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坨東西配在土色葵瓣盤內,就想一坨從五穀輪迴之所出來之物,看得他甚是難受。

往日別說讓他下口了,就是看一眼都想給人治罪。

呵,這睚眥必報的小賊呵,難怪讓他多吃些。

尉遲恭心道小賊是懂得怎麼治他的,每回出手,一擊必中,讓他從身到心全然不適。

梨花對太后介紹了一番那碟黑炭,最後目光灼灼:“娘娘您看著如何?”一副等表揚的模樣。

太后恍然大悟,原來頭回做,專門選用的是烏骨雞,難怪呢。

只是她左看右看,實在誇不出口,只昧著良心含糊地說:“如此費功夫,你用心了。”

往後還是別再做了,她看了吃不下。

梨花她謙虛表示:“這是臣妾應該做的,當不得什麼。”

她知道太后喜歡好看的東西,原先連酸梅湯都嫌棄黑得像藥不肯喝,還是後來給皇帝面子才喝。

她猜測妖孽的奇葩審美,起碼有一小半遺傳自太后,至於剩下的,當然野蠻生長的咯。

梨花一瞧便知太后嫌棄,卻盛情邀請:“娘娘,這道泥爐碳烤油香雞雖是臣妾頭回做,但外皮酥脆,肉質柔嫩多汁,可要用些?”

太后忙推卻盛情:“不必了,只這麼幾塊,還是讓皇帝吃,罷了罷了。”

她便是再餓也不能吃這麼難看的東西啊。

梨花說小廚房還有,為太后可惜,極力推銷。

太后連連擺手,怎麼都不肯,最後主動使出絕招:“武丫頭你怎忘了,哀家吃不得油膩的東西啊。”